第33章:孕育

随着临产期的到来，妻子的肚子也越来越凸显出来。天气炎热，更使妻子的日子煎熬。怀孕反应十分强烈，艾卉对食物的要求也越发的挑剔。张阿姨不厌其烦地，每日换着花样给艾卉做饭。

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全家人都为此乐此不疲。小姨来到家里，特意看望艾卉，并拿出一张优惠卡说：“我从来不接受别人的礼劵，但为了咱家的下一代，我这回破例。”说着拿出一张精致的卡片说：“这是香山饭店避暑期的优惠卡，你们全家四口人去住几天吧，听说香山饭店建造的不错，设施现代化，就算是疗养一下吧，这对小卉的身体有好处。”

易佳的母亲一听非常高兴，小姨见状说：“姐，你这回可以回顾一下历史，到你参加工作的地方去看看。”

易佳的母亲拿着优惠卡感慨地说：“四十多年了，真想去看看。”易佳的父亲在一旁也颇有感慨地说：“也不知道当年的那座庙还在不在？正好咱们回去看看。”艾卉和易佳在一旁听着父母的话，莫名其妙的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小姨解释说：“你妈当年在‘劳动大学’可是培训半年多呐。那可是她参加工作的地方啊！”

没有红叶的香山，依旧是美丽的。浓郁的树叶十分繁茂，宁静的天空使人清新凉爽，现代化设施齐备的饭店，使人感到舒适悠闲。老人们兴趣不比年轻人逊色，仿佛年轻了许多，精神头儿倍增。每天清晨就起床蹬山，总有看不完的风景。

易佳和妻子前两天还能陪父母一起早起，但后几天实在熬不住那么早，父母只好自己去爬山，好歹爬山的游客也不少，一路上相互照应，有说有笑。

每天下午，易佳的父母总是坐在凉台上，晒着太阳聊起当年在香山的培训生活。仿佛那一刻，他们又回到了当年，眼神中充满着无限思念和热情。

1948年底。易佳的母亲作为北平地下党组织的积极分子，被指派到中央社会部学习培训。地点就在香山南坡一排庙堂里。因此易佳的母亲对香山有着特殊的感情，毕竟这里是他参加工作的第一站。

易佳听着老人们有声有色的讲述，从心里羡慕母亲的丰富经历。每一次讲述都像是一种传奇的动人故事，易佳在心底也产生了一种希望，是否当自己老了以后，也能像母亲一样，能有如此辉煌的经历和生活回忆呢？

艾卉可能是由于怀孕的缘故，总是感觉浑身疲劳还时常犯困，早上起的很晚，易佳只好在房间里陪她。邻近中午易佳见妻子才睡醒便关心地问道：“咱们出去走走吗？”妻子伸了伸懒腰，娇气的说：“我真想住在这儿就不走了。”易佳笑着说：“那把咱们的家也装修成这样。”

妻子嘴一噘说：“哪有那么多的钱呐，就咱们的那点儿钱，连人家这个卫生间都装不起。”易佳一听反问道：“谁家里的卫生间能像宾馆里的一样？”

妻子反驳道：“陈志刚他们买的房子就装成这样，花了好几万呢。”易佳不服气的说：“他那叫暴发户，有点儿钱就得瑟，整天举着个‘大哥大’，臭显摆。”妻子羡慕的口吻说：“人家那叫有本事！你看看你，还用BP机呐，连汉显的都换不上，这副处长当的有什么用？”

易佳一听脸涨得发热，心里犯急的说：“你什么时候见一个国家干部举着个‘大哥大’在办公室？”妻子见易佳生气的样子马上安慰地说：“其实我也看不惯那样子，但我觉得你是应该有个手机。一是为了工作方便省，省得每次BP一响，还要到客厅去打电话，楼上楼下的跑不方便。再一个是我联系你也方便呀！”

易佳听着妻子的话，没有再反驳。妻子见易佳不再反对，便试探的口吻说：“要不咱们先不装修房子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搬过去，先给你买个手机。”易佳站在窗前，两眼凝视着山上，那茂密的树林不做回答。

妻子走到易佳的身旁，依偎在易佳的身上问：“你在想什么？”易佳苦苦的一笑说：“我们现在都已经进入电子化办公了，而我自己连一部手机都买不起。”易佳边说边无奈的摇着头。

妻子安慰的说：“是啊，光靠我们那点儿工资，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小康啊？等我生完孩子，我一定要办一个自己的舞蹈班，为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孩子。”易佳把妻子搂在怀里，心中无限感慨，但嘴上却不知说些什么。

妻子突然从易佳的怀里起来说：“我们去吃自助餐吧？”易佳问：“咱们的优惠卡能吃吗？”然而妻子爽快的说：“咱们自己掏钱！”说完便去了父母的房间。

艾卉向老人们提起午饭去吃自助餐时，老人们犹豫了一会儿。推脱吃不惯自助餐，让他们自己去。易佳心里明白是他们不舍得多花钱，便不再坚持，只好陪妻子去吃助餐。

琳琅满目的菜品，使得艾卉胃口大开。易佳见摆满一桌子的菜，惊讶的问：“你拿这么多吃的了吗？”艾卉边吃边说：“干嘛吃不了？我可是为肚子里的孩子在吃。再说了，每位88元不吃回来多亏呀。”易佳环视餐厅里的人，总怕让人家看见他们不好意思。艾卉却满不在乎的边吃边说：“那有什么，反正我都能吃喽。”易佳见此也只能低头吃饭。

艾卉确实是能吃，一桌子的菜几乎全都吃完了。最后艾卉又让易佳再取点儿水果，易佳刚把取回的果盘放在桌上，一个男人从旁边的桌子走了过来，艾卉见后心里正在纳闷儿，那个男人也走到他们的桌前，冲着易佳试探的问：“是佳佳吗？”

易佳猛抬头望去，一个身高1米8左右的中年男人，身着一套米黄色西装，一头半长发披在肩头。两只凸起的豆眼，留着一撮小胡子，正直望着他。易佳仔细看了一阵子后，不禁的大声喊道：“李哥！真是你吗？”说着忙站起身，激动地握住那个人的手。“

我在那边看了你半天，真不敢相信，我还怕认错人呐。”边说边问道：“这位是？”易佳见状，忙向李哥介绍说：“这是我爱人。”然后又向艾卉说：“这是李哥，我------”李哥忙打断易佳的话说：“啊，佳佳结婚啦？呦，这都要有孩子啦！真是长大了。”说着，李哥伸手和艾卉握手介绍说：“我是李永寿，佳佳的朋友，看着他长大的。”

艾卉很陌生的表情，握着手点着头叫了声：“哦，是李哥呀，你好！”易佳忙让李哥坐下，李哥坐下对着易佳热情的询问：“有好多年没见了吧？现在在哪儿工作啊？”易佳说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后，李哥惊喜的说：“够厉害的呀！不愧是好学生。”然后又冲着艾卉夸奖说：“他小时候就是好学生，我当时就说过，将来准有出息。”

艾卉尴尬的陪着笑。李哥又冲着易佳说：“自打你去我家报信后，我再也就找不着你了。也没留个电话，为这事我父母埋怨我好长时间呐。”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小本和笔说：“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上次要不是你给我家送信，这会儿我肯定还在里面呐。”说着看着易佳。

易佳犹豫了一下，便把BP机号告诉了他。“你的手机号多少？”易佳一听李哥的问话，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手机。”李哥一愣，看了一眼易佳，又看了看艾卉问道：“干嘛不买手机？那多不方便。”

易佳毫不掩饰的说：“我那点儿工资哪买得起呀？”李哥一听，先是一愣，然后马上醒悟过来般地说：“明白了，你太老实了。”然后猛的拍了一下头说：“嘿，正好，你等会。”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事，起身回到自己的饭桌前，从椅子底下拿起一个礼品袋又走了回来说：“这是我广州来的朋友送我的礼品，正好，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你啦。”说完将礼品袋往桌上一放，然后又将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一张纸上，递给易佳手里说：“去办个手机卡，然后给我打电话，说定了，一定要吃顿饭！”

易佳马上拒绝，要退给李哥礼品袋，李哥一把拦住易佳的手说：“别跟我客气，咱们可是患难之交。这就当我送你的结婚礼品。不光是这个，我还让你能发财。”说完又冲着艾卉祝贺道：“祝你们有一个大胖小子。”说完转身走回到自己的饭桌上。

那桌上的几个人已站起来，等着他过去后，一起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李哥还向易佳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便出了餐厅的门。

易佳和艾卉回到房间，艾卉急忙打开礼品袋。一部崭新款的手机展示在他们的面前，俩人都惊呆了。

艾卉眉头一皱，心中略有怀疑的问：“这是你什么人呐？怎么送你这么贵的东西？”此时的易佳脑海里又想起当年的情景。

自从拘留所里一别后，十多年没有见面。在餐厅里跟李哥在一起的那几个人，看上去都像商人，而且又想起李哥送手机时说的那句话。“我能让你发财”易佳心中猜想，李哥一定是想拉他去经商。

艾卉见易佳神不守舍的样子，又追问一句：“你当年帮他什么了，至于送这么贵的手机吗？”易佳极力地控制内心的激动说：“嗨！就是给他们家带了个口信，当时他就经商，可能这个口信很重要吧。”艾卉一听更加好奇的问：“什么口信值这么多钱？”

易佳故作思考状想了一会儿说：“十多年了，早忘了。”说完忙拿起手机，故意把话差开问：“这手机什么型号？怎么使用？你给看看。”艾卉边打开手机的包装，边详细的查看的说明书。俩人商讨着如何使用，彼此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

香山避暑结束后，易佳马上买了手机卡，并在第一时间里给李哥的手机打了电话。约好周末见面吃饭，在李哥的邀请下，易佳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民族饭店”二楼餐厅。

本以为是有一些朋友一块儿吃饭，但不曾想只有李哥一人。几句寒暄后，李哥便直奔主题说：“我这些年一直跑香港和东南亚，主要是做点字画，古董类的买卖。你还记得你给我家捎的口信吗？”易佳想了一下说：“好像当时你让我出去后，马上告诉家里人说，把后院屋里的东西转移，其他的不要动，再有什么就忘了。”李哥佩服的说：“你这脑子真好！如果当年公安要是查出我那箱子里的东西，准判我十年八年的，所以你救了我。”易佳听后心里却有些不安地问：“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呀？”李哥小声地说：“我收来的字画和瓷器。”易佳一听说：“那怕什么，不是偷的就行。”李哥神秘的说：“那叫文物。”易佳一听不由得心里发慌，胆怯的问：“后来没事儿吧？”李哥感谢地说：“要不是你，我就完啦！听说你去的当天下午公安就去了。”一听此话，易佳顿时被吓得出了冷汗。

李哥端起酒杯冲着易佳说：“你小子真仗义！我敬你一杯。”说完一扬脖干了一杯酒，易佳看着听着李哥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后来被放出来的故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最后李哥说：“我跟家里说又碰上你了，全家人都让我好好的谢谢你。”易佳猛地想起手机的事儿，便按和妻子商量定的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说：“李哥，我不能收你这么贵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这手机是多少钱买的，我就这么多了，你一定收下！”李哥一见把那两只兔子般的红豆眼儿一瞪说：”你骂我！”易佳赶忙要解释又被李哥拦住说：“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礼品。我不花钱，借花献佛。”几次拒绝后，李哥严肃的说：“佳佳，你听我说一句。如果我说完了，你觉得没道理，你还是不接受，我把这东西收回。”

易佳见李哥态度认真，也只好听他把话说完。“你有过那种痛苦嘛？就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知，一种无助的感觉嘛？”李哥眼里闪烁出一种凝重的目光，看着易佳深情的说：“当时我就是那种感觉，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你出现了，给我一丝希望，就像救命的稻草，使我获得自由，救了我一命。”

易佳被李哥的回忆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当年痛苦之中。走进拘留所，恐惧，心慌，无助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就是眼前这个人，在别人要欺负他的时候，将自己拉到身边，劝他不要怕。给他拿来饭，帮他找来被褥，安慰他。那时候的易佳无助的几乎要崩溃，是李哥给他与保护。

易佳边听着李哥的讲话，边慢慢的低下了头。李哥见易佳不再说话，便缓和了语气说：“做人要讲良心，讲仗义。我出来后就一直找你，去过你们的学校，他们说你被学校开除了。但又不告诉我你家住哪儿，我也是实在找不着，可没想，偌大的城市里，十多年后我们又碰上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易佳此时也不由得举起手中的酒杯，冲着李哥一举说：“为了缘分，干一杯！”

李哥边夹菜边漫不经心的说：“其实一部手机值不了多少钱。广州那边拿货很便宜，也就几百块钱。给你这部是样品，你放心，我那几位朋友就是做这生意的，这次他们带过来八百多部全销出去了。净赚这个数，”说着伸出一只手，张开比划着。易佳探问的口吻说：“5万？”李哥小眼睛一瞪说：“50万！”

易佳眨巴着眼，压低嗓门问：“不会是偷的吧？”李哥笑着说：“这年代了，谁还偷东西呀？”说完又迟钝了一下说：“跟偷也差不多，但有个好名字，“外贸余货”！合情合理。”易佳听后眉头一紧，心头不觉一震。

李哥详细介绍着货的来源，易佳听的触目惊心。李哥为有这进货渠道而自豪，易佳则为所谓”外贸余货”感到工作的失职。

最后，李哥建议易佳帮他在单位内部销售手机，而且答应每部手机提成300元。易佳一听，当场拒绝。李哥见易佳坚决的样子，无不佩服地说：“行！佳佳，你能成大事。不为利益所动，这年头可不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