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对峙与选择题

##77

似乎也是听到咒语声停止了，弗拉维和塔妮娅等人抬起头来。

不！不只是咒语声停止了，之前那种滋滋滋滋冒白烟的声音也停止了！

那少女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让人不安的黑暗气息，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注视着齐暃和林文熙。

她们看见齐暃怀中的女孩已经恢复了人类的相貌，表情不再狰狞可怕，皮肤也不再青黑冒黑烟，躯体之外更是再无透着地狱气息的黑雾。

成功了！！！

弗拉维和塔妮娅相互对视一眼，均是眼含热泪，眼光中的激动与崇拜之情毫无遮掩。

大人，竟然当着她们的面，封印了恶魔！！！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根本不敢想象好吧！

这种事情，也只有古代赫拉迪姆魔法行会的先贤才能做到啊！

大人说要把安达利尔送回老家，真的不是在吹牛逼！

他是真的有把握做到！

啊……目盲之眼圣器啊！

感谢您的启迪！曾经我眼盲，如今我得到指引！

……

齐暃一脸懵逼。

只听到耳旁“叮叮”地想了几声。

他下意识切出“系统”面板，看到消息栏里蹦出几行字。

【声望变动】

【罗格营地：12000↑】

【现在“罗格营地”的声望为“崇敬”（24000/36000）】

齐暃：？？？

我都TM差点忘了还有“声望”这回事了，出门一趟一波三折，把这事儿都几乎给忘了。

这一下加了一万两千点什么意思啊……

你们真就是硬吃这套是吧！？

曾经以为我在营地演讲是玩尬的，现在你们比我还尬是吧！

齐暃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这帮一个个战斗力高强，实则性格纯洁，信仰单纯的妹子们绝壁是又误会了……

站在她们的角度想一下，自己刚才整了一段《康斯坦丁》的驱魔咒语，圣经原文啥的，是有点那个味……

但……这真的是无心之逼好吧！

这会真的不是故意做给她们看的啊！

我是缓解自己心里紧张情绪……要不实在受不了林文熙当时那个恐怖表情啊……

齐暃有点无语，他已经预感到了。

如果说之前是不得不“默认”及“利用”这个身份，以维持营地中的生存和卡夏的信任，现在经过这波操作，在这群姑娘们心中，他的形象无疑就是——

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伟大的赫拉迪姆贤者。

“赫拉迪姆”这个名号，估计这辈子是洗不白了……

齐暃知道此时多说无益，说什么也解释不清了，还不如一笔带过，立刻对塔妮娅和弗拉维挥挥手，让她们过来接应林文熙。

现在，林文熙的状况也恢复了，那么剩下的难题就只有一个。

塔妮娅和弗拉维毕恭毕敬地起身，小跑过来，准备接过林文熙。

齐暃实在是有些难以直视两人现在的神情，下意识避开目光，只用声音吩咐道：“带着她和冒险者躲到房间角落，等我处理了那个人，再想办法离开。”

“遵命——”

两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诚恳与尊敬。

连“是”都不用了，改用了更为正式和书面化的口吻。

齐暃只觉得喉咙中有些苦涩。

过分了，实在有点过分了……

“那啥，不用这样，像以前一样，平常心，好吧？”

齐暃忍不住说道。

“遵命……咳，是，大人！”

两人这才改口道。

“行，赶紧去躲到边上。”

齐暃实在绷不下去了，挥挥手，让两人赶紧离自己远点。

塔妮娅和弗拉维对视一眼，心理的想法都在不言中——

看吧，这就是伟大的古代赫拉迪姆先贤，符文大师，我们的领导者与指引者——他刚刚封印了恶魔！却仿佛只做了一件小事！

平常心！

还有，传说古代赫拉迪姆各个身先士卒。而如今大人一个7级的“菜鸟”法师，也让她们两个30级和27级的高级罗格斥候躲到旁边。

她们竟然也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内心隐隐觉得这是正确的决断，害怕因为自己的“无知”与“无力”阻碍了大人的战斗。

这叫什么？

这叫人有自知之明！

曾经我眼瞎目盲，如今我心明眼亮！

两人就差在心里默念“大人万岁”了，随即接过林文熙的身体，准备向边缘移动。

就在这时，齐暃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两声耳熟的尖叫声。

他迅速扭头，只见赵兴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变形”，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半人半恶魔的怪物。

已经撑破了原本的衣服和斗篷，露出两条粗壮的黑色下肢和一条长长的大尾巴，看起来跟游戏里那只会爆出“毁灭”小符的地表超级大菠萝有几分相像。

不同的是上半身，他还维持着人形，光着膀子，只是双手已经幻化成了恶魔巨爪的样子。

可即便这样，因为下肢的变化，他的身高也已超过两米半，像个巨大的怪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齐暃。

与此同时，他两个爪子中各抓着一名正在徒劳挣扎的少女——正是京子和菲欧娜。

想来，刚才两人离赵兴的距离并不算远，而在齐暃为林文熙“驱魔”的时间，赵兴已经获得了行动能力。

它看准时机，抓住这两名既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没有反抗能力的少女当做人质。

恶魔身体上那个有些突兀的人类胸膛和戴眼镜的中年大叔脸上，此刻正露出残忍的笑意。

“齐暃，很有意思。你果然是很有意思。”

齐暃转身面对恶魔赵兴，经过片刻的错愕后，仰头笑道。

“小意思，都是小意思。”

齐暃说着，用余光看向被赵兴的恶魔大爪抓在手里的两名少女。

两人在空中乱踢着，试图挣脱赵兴的掌控，但那看起来接近“迪亚波罗”本尊的躯体，实在不是她们能甩脱的。

但两人没有再尖叫，除了第一声大概是因为意外而叫出声之外，两人都紧闭着嘴，好像都不肯发出声音示弱。

她们也清楚，乱叫乱闹解决不了问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给大人填更多麻烦。

赵兴也扭头看了看京子和菲欧娜，又看向齐暃。

“你是聪明人……我抓住她们俩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主要觉得这样没意思。你是要称霸地狱的人，靠抓两个小姑娘威胁我，有意思吗？”

“哈哈哈哈哈……”

赵兴大笑，“有没有意思？那要看，你对她们有没有意思？还是你根本没懂我的‘意思’——”

赵兴加重了最后两个字，与此同时开始双手同时用力。

他手掌中的京子和菲欧娜顿时脸色开始涨红，接着变成猪肝色，两人蹬腿的动作都逐渐变缓，眼看就要被捏成肉酱了。

两人逐渐绷不住痛哼出声，可哼了一声后就没有其他声音，似乎出声也不是她们的本意，而是肺部空气被被挤压导致的。

两人自始自终没有向对方求饶或向齐暃求助过，就这样忍耐着。

齐暃身后，塔妮娅脸色极为凝重地看着这一幕，时不时看向齐暃的背影，仿佛想要出声说点什么，但又忍了回去。

这些情绪变化，也被齐暃的“能量感官”捕捉到了。

他猜测，塔妮娅也许想提醒自己，不要让京子出事。可她说出口之前，又决定相信自己，不干扰自己的决断。

齐暃内心有些感慨，虽说京子和菲欧娜从天而降，结果被对方抓住属于典中典的送人头行为。

但那也并不是她们的本意。

她们所有人都在努力尝试做着正确的事。

连同京子在内，她甚至没有呼救，就跟自己第一次出门时遇到僵尸偷袭一样。

几秒的僵持后，齐暃终究退让了一步。

“有意思有意思……我懂你意思。”

齐暃干净利落地从储物空间里拿出刚才吸收了林文熙黑暗魔力的那块“灵魂石碎片”，捏在手里，展示给对方看。

“是这个意思吧？”

在看到灵魂石碎片的一刻，赵兴两手微微松开，京子和菲欧娜同时开始倒吸空气，然后垂头喘息着。刚才的挤压已经对两人造成了足以濒死的重伤。

但赵兴毫不在意，他对齐暃笑道，“很好，那把它扔过来吧。”

“我傻啊？扔过去？你几个意思？”齐暃不屑地笑道，“你谈没谈过判啊？你开得这叫条件？说得这叫人话吗？”

赵兴的脸色有点挂不住，“我手上有人质！”

“我手上还TM有你要的东西呢！大不了大家都别要，这东西干脆我吃了——”

齐暃说着就要把灵魂石往自己嘴里放。

“等一下——”

赵兴下意识阻拦道，随即他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一个弱点，那就是他真的“很需要”那个东西。

齐暃慢慢把灵魂石碎片从嘴里拿出来，咧嘴笑道，“看起来，我们是平起平坐的。你没有这个东西，就没法获得所有的魔力。而这么半拉柯基的变身，好像实在是没法称霸地狱。”

“一手交人，一手交东西。”

赵兴阴沉着脸说道。

“可你两只手都占着，我怎么给你啊？”

“你……可以把那东西扔到我们中间，我就把她们扔给你。”

“为什么不是你先把她们放到我们中间，我再把这破玩意儿扔给你呢？”

“齐暃，你当我傻吗？”

“是啊。”

齐暃诚恳地点头，“否则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沉迷黑暗魔力。你应该过了中二病的年龄了吧？”

赵兴的脸色陡然一变，齐暃的话似乎触及了他某个痛处。

“这是我的复仇！”

“复仇？她爸把你怎么了？不是把给你绿了吧？”

齐暃虽然是口胡着扰乱赵兴的心态，但也是在套取信息。

林文熙说过，她老爸研究什么“迪亚波罗之血”，最后和她老妈一起死了。

那这东西怎么会跑到赵兴身上去？

他这个变身虽然没变完，但玩过游戏的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半截子迪亚波罗啊。很明显赵兴和林文熙的父亲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联系。

想来我齐暃也是奇遇，人家穿越邪恶洞窟是新手迷宫，开开心心刷装备，我TM直接在这儿刷最终boss。

你敢信？

赵兴怒不可遏，他用力挤压着京子和菲欧娜作为泄愤，几乎像是要把两人捏成肉泥。两个女孩尖叫了一声，垂着头再无声息，不知道是否是疼昏了过去。

齐暃脸色不变，瞪着赵兴，他赌赵兴不敢杀她们。

果然，赵兴只是泄愤，没有真的下死手，他需要用她们换取齐暃手中的灵魂石碎片。

“把……那东西……给我！”

赵兴一字一句地说着，看起来是真的怒了。

“我也有我的要求。那就是把她们先放了。”

“把我逼急了，我真的会杀死她们！”

“你把我逼急了，我就——”

齐暃回头，从身后的塔妮娅手中一把拽过还在昏迷的林文熙，同时借这个机会迅速给了塔妮娅一个眼神。

“——我就把这东西再塞回到她的身体里去。”

齐暃转过身，那灵魂石碎片在林文熙脑门上比划着。

“我能把黑暗魔力从她身体里抽回来，也能按回去。而你呢，你好像没有直接从她身体里夺取魔力的能力。”

“我杀了她就有了。”

“她变成另半个恶魔，我很好奇你们俩到底谁更厉害些。”

“恶魔和恶魔不会互相攻击的。”

“呵，是吗？恶魔这么有道义吗？我怎么感觉她对你更有仇恨呢？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齐暃轻飘飘地说道。

赵兴的神情明显一滞，他根本没想到齐暃还有这一招。

“你不顾她的死活？”

“我跟她不熟。”

“你不是说喜欢她，说她漂亮吗？”

“啊，但我后宫多，不在乎这一个。”

“……”

赵兴语塞，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举起双手似乎又要用力。

这边齐暃也不甘示弱，把灵魂石碎片在林文熙额头上比划着。

两人像是隔空斗法，如果刨除掉险象环生的环境，也有点滑稽的意味。

但齐暃并不是在耍宝，他在赌，赌塔妮娅明白他的现在的思路。

他刚才创造机会给了塔妮娅一个眼神，他希望塔妮娅能明白他的意图。

而他通过对背后的能量感知可以感觉到，塔妮娅正在行动中。

她显然是领会了！

这个女人是非常聪明的，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自己的思路。

这也是两人一路在邪恶洞窟里面战斗中形成的默契。

他相信塔妮娅现在一定明白，那就是即便赵兴有人质，可他最多只有两个爪子！

人质既是对方的武器，也是枷锁。

在他背后的塔妮娅压低身形，开始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齐暃则在跟赵兴的对峙之中，刻意地开始移动脚步，绕着赵兴移动，试图将赵兴的后背吸引到塔妮娅的正面。

到时候，等时机成熟，塔妮娅发动进攻，赵兴如果还手就必须扔掉京子和菲欧娜。如果不还手，他也一定会被分神，到时候他也有机会冲上去救出她们两个。

“好小子……你想让我调转角度，暴露后背，让她们偷袭我是吧？”

转到一半，赵兴忽然转过弯来，他扭头瞪了塔妮娅和弗拉维一眼，又回过神来，侧对两边，不漏破绽，用嘲弄的表情看向齐暃。

齐暃微微叹气。

这招果然是没有成功，赵兴毕竟不是真的傻子，否则也不能策划这么多阴谋。

想智取他，恐怕还需要更高级的策略才行。

“那就让我们都有诚意一些。你放了她们，我双手把宝石奉上。我还可以告诉你你不知道的许多知识，迪亚波罗呀，奈非天啊，符文之语啊，肯定都是你会感兴趣的东西。”

“呵……也好。那我可以放一个人质来交换。选一个吧，我给你个机会。你选择哪个，我就给你哪个。”

齐暃暗叫不妙。

对方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弱点”，他如果释放了一个人质，仅剩的那个更加危险不说，它也可以空出一只手来，获得战斗能力。

对方释放“一个人质”对自己而言，根本不算是个好事！

因为剩下的一个更难救！

但这不是他能拒绝的，对方并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问题是，选哪一个。

这种问题就是标准的陷阱题。

通常人们会马上选择最重要的那个，而问题是，对方真的会如实放走那一个吗？

就像是《蝙蝠侠黑暗骑士》里的小丑，最后给布鲁斯韦恩的选择题一样。

同样的定时炸弹，两个地址，是救被他当成继任者的哈维·丹特，还是去救自己深爱的青梅竹马瑞秋。

最后蝙蝠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瑞秋，但小丑却魔高一丈，他给出了相反的地址，结果蝙蝠侠反而没能救出瑞秋。

问题是，赵兴的思路和小丑一样吗？或者说，他是否知道“真相”。

迟疑了片刻，齐暃伸出手，指向了赵兴的左手。

“好吧，那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