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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4)

“你是真醉还是假醉。”赵懿几乎被苏佑三言两语弄得炸开,直接掐着人下巴,把人拖入水中,水声溅起,热水在眼前晕开热气。

苏佑太晕了,一下子滑倒向后差点躺进了水池子里。

还是男人眼疾手快,把自己拉了回去。

自己膝盖弯着,压在了男人身上,自己还被弄得难受,用膝盖磋磨了两回:“好硌,温泉里怎么会有石头呢?”

“苏佑!”赵懿被他吓得发汗,连忙伸手掐了他的大腿,隔着布料狠狠地发了力,他声音沙哑,威胁道:“你是找死吗?”

“唔?”苏佑醉意越发浓厚,眼睛又沾了水,有些睁不开,自己凑近了才看清赵懿的脸,认出这人是皇帝:“哦,是皇上呀。”

“你在干什么?”苏佑迷糊着,伸手摸了摸手下顺滑坚实的手感,满手的水才反应过来身前的人是在沐浴,自问自答地说:“你在洗澡啊。”

然后又看了眼自己,茫然地看着两个人太过于相近的距离,几乎完全贴合着,问:“我为什么也在你的浴桶里?为什么你浴缸里还有石头啊?”

“”赵懿脸色更黑,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醉鬼较真,又被苏佑的话问的恼怒羞耻,松开了自己的手,苏佑没了支点,温泉池又深又大,自己身上没有平衡感,晕晕乎乎地就要往后倒,身体也往下滑,失重感剧烈,他连忙本能地伸手抓住身前宽厚的肩膊,全身也绕了上去。

他像一只八爪鱼一般,狠狠捉住猎物,被刚刚的失重吓坏了,眼睛又漫上水雾,害怕得带上哭腔:“我要摔下去了,你别让我摔了。”

赵懿被苏佑的突然袭击弄得瞬间僵直,常年习武的身体向来敏捷如豹,然而却瞬间失去了所有行动力如同被点了死穴,自己心肠酥软,舍不得动弹。

要是按照平常脾性,敢这样犯上作乱的人早该被一众暗卫宫人拖出去砍了,怎么由得这样的人如此嚣张。

苏佑太害怕了,自己贴着男人的颈脖,酒香倾洒,自己打了个酒嗝,嘴巴一直哼哼唧唧地:“我就要被淹死了,我就成第一个洗澡都可以淹死的傻子了。”

“你以为你现在聪明到哪去?”赵懿被苏佑又气又不能发火,和一个醉鬼讲道理,简直就是傻子,活活成了冤家。

“哼哼。”苏佑不满地哼哼,自己犹嫌不够,还伸手乱动,拂过几块坚实的肌肉后,捉到了结实的手臂,丝毫不客气地往身上带,让男人保护好自己,随后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顺势就趴着想要睡觉,被热水泡着,春寒里极其适宜的温度拥抱全身,他很舒服地感叹了一声:“别让我摔倒,好不好,别松开,我害怕我会淹死。”

女儿红的醇厚酒香混合着一点暗香扑面而来,怀里的人在眯眼沉睡,距离靠得很近,热水湿意贴合着一种另类的亲密,说话出声都很娇很软,几乎是酒意缠绕上心头,赵懿轻易就这三言两语散了心头火,诡异地收了手,掐紧了力度,才发现这一寸究竟有多柔韧而窄。

是都不吃饭吗,居然这么瘦,都没二两肉。

他一只手就可以抱住。

“不要乱动,就这样,让我抱抱。”苏佑脸颊擦了擦赵懿的肩颈,蹭过一串酥麻,说:“我洗好澡了你再抱我出去,知道吗。”

“”赵懿又被小醉鬼弄得哭笑不得。

平时见他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畏首畏尾,还生怕自己会落了把柄,现在喝醉了睡着了就敢胡作非为,居然还敢对他颐指气使,自己倒是贪图享乐。

笨得丝毫没有任何遮掩可言,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他饶是这样想着,却也没有任何异动,热气紧贴着,带一点温暖的呼吸在温泉里传递,温热的触感掠过颈侧,许是怀里的人过于温软,饶是铁石帝王心智,却也被轻抚而过的风绕成了指尖柔。

他视线放空,自己情不自禁地蹭了蹭怀里人散乱的头发,自己试探着开口说:“朕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婚配通房也不曾有过,你是礼部的人比谁都清楚,宫档记录也是有所记载的,朕没有就是没有,不会说谎。”

“不曾喝过补药。”

“朕会不会难受朕不知道,还未曾试过。”

先帝崩逝,他登基得十分突然,他尚且还在军队里游历,刚做上将军带着军队打了几场胜仗,就被召回宫中继承皇位,又收了三年国丧,历代以来的先成家后立业的规矩还没在他身上传下来。

“朕并不贪恋女色,以前不曾有,以后也不会有。”他顿了顿,又随即补充:“补药一类,朕不需要。”

“你”他耳根红了红,呼出一口热气,喘息道:“你是见过的。”

还夸很有活力。

像石头。

“嗯。”苏佑被衣服贴得浑身难受,自己又开始胡乱动弹,动弹着自己衣服,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是个活物,煞有其事地命令道:“蒋未,给我换衣服,我好难受。”

“”赵懿的脸色又黑了下来,直接怒气难压,刚刚柔声不再,只有咬牙切齿,气急败坏:“说,这蒋未到底是谁?”

“就是你呀。”湿意浸染的衣料摩擦力很大,苏佑自己又肢体无力,死活拽不开身上的衣服,催促道:“快帮我换衣服,帮我。”

“在朕面前叫着别人的名字,还指望朕帮你?”赵懿恨不得直接撒开手,好好淹淹这胡言乱语折辱君主的臣子。

“你别凶我,狗蒋未。”苏佑也来气了,上个世界的时候蒋未很少对自己凶,就算凶了也会被他骂回去,然后蒋未再回过身哄他,除了那天蒋未生气狠了,抱着他质问,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酒意实在浓烈,他头昏脑胀地,难受得喉咙发紧,浑身不对劲,把自己气红了脸,又想到上个世界蒋未的好,自己就先低了头:“对不起,蒋未。”

“我,我有点想你。”苏佑说着,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这个世界的战战兢兢和上个世界的肆意任性形成对比,醉意侵蚀意志,他心理脆弱得厉害,再被想念一推,就委屈得直掉眼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他都找不到蒋未了。

赵懿被苏佑一哭,手忙脚乱,向来利落英明的人也乱成一团,什么恩威并施,什么杀伐果断全都扔在了一边,全然无奈,最后自己抿了抿唇,想要开口澄清,却最后还是收了声,说道:“我就是蒋未,我在这。”

“???”苏佑已经醉得意识完全不清明了,闻言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看人,但是视线和身体剥离,还没看清楚人,自己就先趴了回去,落在了赵懿肩头,也别谈分辨眼前人是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哭:“蒋未,呜呜呜。”

赵懿有些气馁,难掩失落,自己无端颓唐。

他堂堂帝王,最后却冒顶他人姓名,骄矜受挫。

这蒋未究竟在苏佑心中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居然念念不忘到喝醉后嚎啕大哭,是否当真是年少情窦初开时遇见的惊艳少年,以至于苏佑到现在都还走不出来?

那么,倘若是他遇见苏佑,这蒋未的姓名是否会替换成赵懿?

无从得知。

他回过神,将怀里人抱住,温声哄道:“别哭了,再哭就头痛了。”

“你这样会生病,我们脱了衣服洗澡好不好?”

“嗯。”苏佑点头,竟是一边哭一边回应。

他醉后倒也不难缠,得到身前人回应后,乖得不行,三言两语就跟着赵懿走,一直被人伺候,只有行军吃了苦的帝王头一回侍奉别人洗漱。

这衣衫一脱一穿,抱着规整干爽的苏佑出来的时候,眉头皱着。

昨天他是叫别人伺候的苏佑洗漱,那么,昨晚苏佑□□的模样是否是被人收揽得干净?

比他更早看见,而且还是他亲口命令的。

脑海中闪过刚刚荒谬而十分惹人燥意的画面,他烦躁得眉头蹙深,冷声问道:“昨晚服侍苏佑沐浴洗漱的人是谁?”

“回皇上,我们只服侍了洗漱,不曾服侍沐浴,苏大人将我们赶到了屏风后。”进来的宫人连忙跪下,抖着腿开口。

赵懿烦躁意味才松开了一些,心情好了大半,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一众人走的时候腿还直打哆嗦。

赵懿摸了摸苏佑散落在枕边的长发,一手的细软顺滑,愉悦道:“还知道教人出去,还挺知道分寸。”

如果真有人在他之前,因他而得见如此漂亮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暴怒。

然而之前在温泉热水里的画面一闪而过,所有暧昧缱绻,贴身拥抱全都翻覆上心头,理智回归后懊悔就随之而来,他神情中闪过迷茫。

他起初只是想要试探苏佑和摄政王的关系规矩,所以叫了人回来,又正好自己准备沐浴,所以才在偏殿里接见。

怎么就轻易被迷惑了。

而且百般讨好一个醉鬼。

居然如此荒唐。

胡闹得荒谬。

他捏了捏眉心,看了一眼在自己床铺里睡得很是没有心肺的苏佑,看他睡颜恬静,双颊还有酒意未消的微红,酒气丝缕,乖顺漂亮,还是觉得这个无能纨绔是个妖孽。

幻惑人心的伎俩比西域巫蛊还要厉害。

他坐在床边,伸手掐住苏佑下颌,在尖尖下巴上挤出软肉,落了一点红,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想要把人弄醒,苏佑被弄得不舒服,摇着头直哼哼。

赵懿一下子就卸了力,自己怔然半晌,还想再掐一回,然而最后却还是没有用上狠力,自己反而躺上床铺,手环住苏佑的肩膊,自己侧身看着苏佑酒意里酣醉的模样。

看着看着,就在极其安逸宁静的氛围里看入了迷。

这么一个极其漂亮的男人,怎么就会降临于人世间?

还落在了他身边,却又没有降临于年少时,也没有降临于沧桑暮年。

年少时便相识或许不会错过匆匆十几年,年暮时遇见或许不会生出心间颤动。

啧。

他贴近了一些苏佑,手臂逐渐收紧绕到苏佑身下,把人扣在怀里,也闭眼睡去。

只要苏佑在身边,他向来躁动的精神就会安定许多,征战沙场所得的失眠症也会得到缓解,一夜无梦,他睡得很是安稳,第二天醒过来时,怀里的人还在睡,酒气消散大半,但是显然还在余劲里。

李敦庭明知他不会喝酒,却还是灌了上好的烈性女儿红。

他皱了眉,却放轻了手脚下床,没有打扰到安睡的人,唤了人进来伺候洗漱,而一直以来都鱼贯而入的宫人们都蹑手蹑脚,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赵懿走的时候没有叫醒苏佑,让他继续深睡,但是在早朝上他却依然算了苏佑失职旷到,记到了点卯处,例银扣了大半。

苏佑后来才知道,为此郁闷了好几天。

……

林端从侍从口中听见赵懿在昭华殿的消息时,并没有太大诧异。

现下早朝已散,皇帝该在议政殿批奏折,他却径直去了昭华殿。

低头垂眸,直到把手里的事做完,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拖了一些时辰。

昨晚苏佑又一次宿在了昭华殿,昨晚就已经有人禀告了他。

帝王红鸾星动,热烈而迅猛,即使早有预兆,却也还是措手不及,往日里最是稳重沉着的人几乎像是上了瘾,一面斥责,一面沉迷,林端亲眼看着少年帝王陷进去,却无可奈何。

劝诫,引导,落在赵懿身上全都不顶用,或者说,只要赵懿一遇见苏佑就所有良言忠语碎成粉末,四散在空气中。

心腹老臣之流也想过对苏佑动手,却被赵懿一声不吭地全部拦下。

玩物,愚弄,不屑。

究竟是局内人深陷而不自知,还是一半昏聩一半清醒的自我嘲弄。

许是都有的。

昭华殿坐落于前朝后宫的交界处,向来都是皇帝的临时居所,内里布置从来都是粗简随意,只待皇帝有了后妃子嗣后大半都是荒废的。

他踏入昭华殿开始,便知道,其中装潢显然修缮翻新得彻底。

虽然不至于奢靡的地步,但是却事事精细体贴,算无遗漏,转暖的春日里,角落处都点着暖炉,热气盎然。

里面来回忙碌的宫人,连忙行礼起身,面上带笑,心情愉悦得欢快,全然不似平日里的苦大仇深,谨小慎微,甚至首领太监都隐隐松快,面色红润。

林端微微皱了眉,待通传后,他抬腿走进正厅,看见赵懿松懈却心情极好的模样,大致就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君王心情愉悦,宫人日子自然也跟着舒坦,宫里人都算着一份精明,自然知道最重要的那位是谁。

到底是,助纣为虐,一个男子祸国殃民。

林端向赵懿禀告完后,顿了顿,还是目光禀正,冷声问道:“皇上可还记得你昨日所说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有宫人小跑过来,面露急色,在赵懿耳边小声地禀告,赵懿却沉了脸色,迅速起身,跑去寝殿,行色匆匆得分外慌乱。。

赵懿经年累月的礼仪教习,全都碎得丝毫不可窥见。

林端叹了口气,也抬腿跟上。

他要亲眼查看这其中的荒唐可笑,才好窥破这美人计里的重重幻惑。

寝殿里的温度比正厅还要高,里面烘着暖香,清爽宜人,舒适非常,一群宫人手忙脚乱地端茶递水,赵懿坐在床铺边,盘龙长靴踩在脚踏上微微垫高,让怀里人躺的舒服一些,皇帝身上的玄色勾金线锦袍上勾缠错落着乌黑发丝,披散了一身的可怜虚弱,脸色白着,五官如同壁画里极力勾勒的妖魅还要漂亮。

他神智迷离着,似乎浑身难受,脆弱而细软地一直哼哼,赵懿向来凛冽现在却抱着人,柔和耐心地顺着发丝抚弄怀里的人,温声耳语地细心安抚。

“胃,胃疼,帮我揉揉。”疼到发冷汗,发丝黏着额头的人,咬着唇,竭力哼出一点破碎的声音,脆弱的很是可怜,自己疼着,还不忘伸手摸索身边人的手,纤细而苍白的手指扣住带着茧而宽大的手摸上自己的胃。

催促道:“揉揉,胃好痛。”

赵懿七窍乱了七窍半,喉咙发紧,熟稔地给他揉胃,力道控制得很得宜,没有太轻没有太重,还问:“还痛吗?”

闻言,蜷缩在他怀里的人挣扎着撩起眼皮,褶皱上也带着一点红,琥珀色澄澈的眼眸微转,狭长眼尾带起一点媚,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林端,林端心绪紧了片刻。

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儿时曾在街头巷尾听过的乡野村夫说的眼儿媚。

他略微垂下眼眸,不看两人,清心咒无端在心头吟诵。

苏佑迟钝艰涩地抬头看抱着自己的男人,正对上给自己温柔擦拭汗水的赵懿,自己蹭了蹭他的下颌,像只猫儿一样,弄得赵懿手都有点抖,自己没什么底气地说了一声:“别乱动。”

“嗯。”苏佑不满地呻/吟了一声,缠绕暖香侵袭而来,勾着一点尾,轻易掠过耳边。

清心咒轻易掐断了,思虑被毫无征兆地打掉……

林端微怔,错愕地皱了眉。

“不舒服……还是痛。”苏佑被痛得眼红,声音沾染上哭腔,哀哀戚戚地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胃部享受烧了火,自己整个人神经都跟着一起在火上炙烤。

“谁让你不能喝还喝烈性酒的?”赵懿无奈,只能细心安抚,自己也气苏佑昨天径直去了摄政王府,还居然喝了酒。

“不要你了……”苏佑抓起男人的手,明明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很有骨气地摔在了一边。

痛得浑身发汗,还能气呼呼的,男人说的话不就是笑他活该吗?

他笨,但他听懂了。

“哈。”赵懿被苏佑弄得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自己颠了颠人,抱得更紧了一些,自己又好言好语地把手放了上去:“还请苏大人大人有大量,别不要朕?”

何止是缠绵缱绻,全是纵容宠溺。

香甜仍然环绕空气中,林端升起躁意,直接转身离开,脚步微乱,自己也没意识到。

回到自己的星辰殿中,他立刻就让门徒拿了纸笔还有佛咒回来摘抄,,一笔一划落下去都在心间默念一清心寡欲。

一直摘抄到了深夜,骨节分明的手被磨出了印,手臂微微发抖,他才停下手上动作,疲惫地上床安眠。

然而梦境过处,总没有清心咒丝毫的痕迹。

却似乎还是鼻尖绕香,微甜弥漫,鼻尖口腔全是另一个人的味道,有人喘息轻哼,又娇又任性着……

微风撩动,丝丝寒意夹杂,却难以吹散男人蒸腾而上的躁意。

他梦见那散落的乌黑长发伏在自己的白衣膝头,被自己苍白的手指拂过,顺滑的头发擦过指尖,带起一点滑腻,温声软语,清风微拂。

会撒娇,会难受,还会捉住他的手。

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揉揉。

很痛。

不要你。

梦境里却有人乖顺地抱上来,他也伸手接着,环抱住怀里的人,原来仅仅只是拥抱也可以如此的热切。

原来,会有人真的媚骨天成……

林端从梦里惊醒,浑身冷汗,耳根烧红着,心跳不止,呼吸仿佛被人憋住后才打开一般的激烈艰涩。

荒谬得几乎脏污的画面回顾眼前,他懊恼悔恨,厌恶至极,直接起身去了婆娑神女佛像前,诚心跪下。

一跪就是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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