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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白路迢牵着梁言念的手走出喜轿。

按规矩,他应该背梁言念进白府大堂,而后行大婚叩拜喜礼。

白路迢轻轻放下梁言念的手,稍往前一步,而后在她身前半蹲下。

梁言念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昨日深夜她离开时他尚在昏迷,虽然他这时已醒来,但他受了重伤是事实,要背自己进去,怕是有些……

红盖头下,梁言念皱了皱眉,嘴唇轻抿了下,一时没动。

旁边的喜娘甩着手绢上前,笑着提醒道:“新娘子,新郎已经蹲好了,您往前一点,趴在他背上,让他背您进去。”

梁言念手动了下,正欲开口时,白路迢带着些笑意的嗓音响起,带着点半打趣的意味:“你人已经在这里了,要是不趴上我的背,我可就准备扛你进去了,到时候被人笑话我可不管。”

梁言念被他的话逗笑了下。她心下松懈些许,小心翼翼过去,借着点红盖头下方的视线,伸出手搭上白路迢的肩,轻轻趴上了他的背。

白路迢双手托着她身体,而后站起,背着她往白府大门走去。

进门前,跨火盆,驱邪扫祟。

而后踩瓦片,踩碎不平事。

白路迢一路背着梁言念进了大堂。白隽和与邱慧叶坐于高堂,大堂内两侧所坐、所站之人不多,皆是相熟可信之人。

其余的,并未被邀请进入其中,宴席在院中,宾客亦在院中,已观望姿态往里看去。

白路迢小心蹲下,将梁言念放下。

梁言念双脚稳稳落地,手自他肩上抬起时,有些微潮湿温润的感觉。她将手放在红盖头下去看,掌心中,是触目惊心的红。她忽惊,手不由抖了下。

有淡淡的血气从身前之人身上传来。

大抵是方才白路迢背她进来时的步子太坚定,她有那么一瞬以为他身体恢复得不错。可眼下她所见的,却非如此。

她正错愕时,有只手伸来,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覆盖,掌心温暖传到她手中,亦挡住了她所看见的那滩血。

梁言念一惊,突有恍惚不知所措。

白路迢很轻的声音传来:“我没事,不用担心。”

“……”

梁言念并不相信他说的没事,她很清楚的看见了血,还有他身上的血气。她也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因方才背自己进来而开裂。

她的手不受控的有些颤抖,白路迢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然后牵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立于高堂之前。

喜娘举着红色手帕高呼道:“新郎新娘至,拜堂礼起——”

“一拜天地——”白路迢牵着梁言念的手缓缓转身,面向大堂外,弯腰拱手行礼。

“二拜高堂——”白路迢与梁言念转身,面朝首座上的白隽和与邱慧叶,再次弯腰拱手行礼。

“夫妻对拜——”白路迢和梁言念面朝而立,随后弯腰下,头微相碰。

“礼成——”

鞭炮应声响起,锣鼓声接连而来,院中宾客鼓掌叫好,一时热闹起来。

白路迢牵起梁言念的手,往内院走去。

行至宾客看不见的地方时,白路迢握着梁言念的手忽松开滑落下去,他有些站不稳,身体往旁边倒去。

早就等候在那里以防万一的半斤立即上前,在白路迢快要摔倒之前伸出手去扶住了他。白路迢身上所有力气仿佛忽然间全部用尽,哪怕半斤扶着他,他却还是站不住,身体顺着滑下,半倒在了地上。

梁言念毫不犹豫掀起红盖头,半蹲在他身侧。

白路迢觉得眼皮沉重,他紧皱着眉,逼迫自己睁着眼。他看着满脸担忧望着自己的梁言念,嘴角扯过一丝艰难的笑。

“抱歉……”他气息沉重,出声唯艰:“我只能……做到这里了……”

“很好了,”梁言念握起他的手,哭腔瞬起:“已经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白路迢想抓住她的手,可手上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动了动手指。“我好困……我想……睡一会儿……”

“好……好!”梁言念紧握着他的手:“你睡,你睡!”

得到梁言念应允,白路迢才缓缓闭上眼。

梁言念眼泪从眼角滑落的瞬间,她身后忽然冒出个穿着布衣的老头:“哎哟,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你家公子背回房间去!他躺在这里能好吗?”

这话显然是对半斤说的。

半斤也立刻回过神来,匆忙着将白路迢背起,毫不犹豫朝内院他的房间跑过去。

梁言念眨了下眼,愣了愣,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她猛的转身,而后震惊:“外公?”

凌秋桉摸了下花白胡子,略显心虚的笑了下:“念念。”

“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这不是……”凌秋桉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得知你要成亲的消息,所以偷偷进了城,准备偷偷观礼,之后再偷偷离开这里的。”

梁言念眼含泪水,微蹙眉看着他:“我指的是……您为什么会在白府?”

听方才他交代半斤的话语,可不像是刚到这里。

凌秋桉一愣,“呃”了半天,又避开梁言念的视线,他显然是没想好应付梁言念的措辞。

梁言念轻叹了声,又抓着凌秋桉的手,紧张道:“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个,既然您在这里,那您赶紧去给二公子瞧瞧吧,他可千万不能有事!”

“放心,他死不了。”

“外公!”

“哎呀……”凌秋桉摆了摆手:“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凌秋桉朝方才半斤离去的方向小跑过去,梁言念捡起地上的红盖头,提着裙摆跟了过去。

白路迢已经晕死过去,气息依旧微弱,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好似又回到了前一晚。梁言念看着,有些心悸,眉头紧紧拧在一块儿,满心满面皆是担忧。

凌秋桉将白路迢身上裂开的伤口重新处理后,又为他行针。不过片刻,他身上所有受伤之地附近被扎上银针,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

凌秋桉摸了下胡子,收回针包。

梁言念忙问:“外公,他还好吗?”

“身上中了那么多箭,这才是拔箭的第二日,好肯定是不好,但我在这里,他也不至于丧命。只是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日安静调理,身伤与内息都需仔细静心休养照料。伤好之前,不要做任何会扯动伤口的事情。”

凌秋桉看向梁言念:“包括同房。”

梁言念一愣,脸颊顿时红了,方才的担忧倏忽变成了现在的又担心又不好意思,又紧张无措。

她蹙眉羞怒,却也压低了些嗓音:“外公,您说什么呢,别胡说。”

“我没胡说,”凌秋桉一脸认真:“我说真的。记住了啊。”

“……”

梁言念心中带着些羞怒的说了句“哎呀”,又有点不知所措的跺了下脚。

邱慧叶和白琦随后赶来。

见凌秋桉已经为白路迢行针,他气息也渐渐恢复平稳时,她们才松了口气。

邱慧叶走向凌秋桉:“多谢药王谷谷主。”

凌秋桉道:“白夫人不必客气,这二公子是我家念念的夫婿,也就是我外孙女婿,我救他,理所应当。”

邱慧叶笑了下:“不管如何,依旧要多谢凌谷主。”

凌秋桉道:“谢真的不必,你们自己多加注意照顾他就是。”

“昨夜行针强行逼醒他,今日又施针将他力气齐调于一处,才让他得以进行方才婚礼。如今他力气用尽,再加上受伤严重,我虽为他再行针稳住他的情况,但大概他会睡上好几日,何时醒来,暂且还不知,得看他自身的恢复能力。”

邱慧叶点头:“我们明白。接下来,就得看路迢自己的了。”

“不过药方我还是开了两个,如果他能张开嘴,就让他服药,会好得快些。否则就只能先用药膏将他身上的伤口治愈,治愈他受到损伤的内息,就得等他醒来后再花时间慢慢调理。”

凌秋桉从衣袖中取出两张纸递给邱慧叶,邱慧叶客气着伸出双手礼貌接住。

“我都在上边写着了,一张是白天服用,一张是晚上服用的,但前提还是得他能张嘴。今日他的情况,大概是没力气张开嘴了,他没有意识,强行灌也咽不下去。等他今日先缓一缓,明日再开始试着喂药,不用太操之过急。”

“是。”邱慧叶小心着将药方收好:“多谢。”

“哎呀,不用总是说谢说谢的,我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无需如此客气。”

坐在床边的梁言念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直到他们说完,她才开口:“外公,您昨晚就来过白府了?”

虽然是疑问,但其实她刚才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想知道的是其它的事。

凌秋桉愣了下,转过身去看她。然后露出个笑容。与先前那个笑容一样,带着些心虚意味。

但看着梁言念的眼睛,他也不好意思撒谎,反正,刚才的话她应该也听见了。于是他也索性坦诚:“是。我是昨天半夜偷偷进城的,我当时想着先来看看白府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委屈你之类的,就悄悄的翻-墙进了白府,结果就发现了……”

凌秋桉指了下床上的白路迢,其余的话不言而知晓。

“我看那些太医、大夫啊什么的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无从下手,我看不过去了,就过来帮忙。”

“虽然看起来很严重,当然,也确实严重,不过对我来说还是很容易稳住伤情的。然后我又从白元帅那里得知了你的意思,想着这成亲是大事,怎么也应该问问白路迢那小子的意思,然后我就用针……把他扎醒了。”说着,凌秋桉还略微得意的笑了两下。

梁言念:“……”

她抬手扶额,有点无奈,但又觉得以外公的性格和作风,做出这种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不觉得奇怪,仿佛就是情理之中。

凌秋桉又说:“把他扎醒后我就问他是想让你自己完成婚礼,还是他拼一把起来和你一起成亲行礼。他选了后者。”

“今日早些时候,我为他行针,将他弄醒,又将他体内的气力汇聚在一处,让他有能够与你完成成亲之礼的力气。”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就现在这样,他和你成了亲,但也有副作用,这几天大概他都得在床上躺着了。”

梁言念抿了下唇,又回头看了眼床上面色安静的白路迢,眉头不自觉蹙起。她眼神微微闪了下,又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了下。

真是傻子,即使是她自己完成这场婚礼,她也不在乎的。她更希望他能够早些好起来。

凌秋桉走到梁言念身边,抬起手在她肩上按了按,犹豫了下,还是出声安慰道:“念念,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里,他不会有事的。”

梁言念抬头看向他。

凌秋桉笑了笑:“我这几十年的药王谷谷主也不是白做的,他想死,反而不容易。放心吧。”

梁言念挤出个笑来:”谢谢外公。”

“又跟我客气?”凌秋桉拍了拍她的脸:“我说了,不用谢来谢去的。”

梁言念笑了下。

前院的宴席还在继续,鞭炮声声作响,琴乐亦传入耳,宾客们有说有笑,举杯畅饮。白隽和白府管家在那里照顾着言笑晏晏的宾客们。

在外人看来,今日白府和肃王府的这场婚事并无意外,府中欢庆愉悦,曾经被京都百姓当谈资议论起的婚事,如今看来,确实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内院中,梁言念从肃王府带来的东西从侧门送进内院,按照物件的大小放入他们的新房。

只是此时,这放置喜庆红烛、贴着喜字、摆有香果美酒的房内,只有梁言念。

白路迢在另外的房间,他受伤严重,浑身血气,如今更是满身药膏气息,邱慧叶说,不适合让现在的他出现在新房里,等他好起来了,再回这边住。

而且,他昏睡不醒,也不适合跟梁言念同睡一屋,她也需要有自己的时间与空间。府中有半斤和其余下人照料白路迢,不用她太过操心。

梁言念入住新房后,还有很多白府的事需要她知道,以及,学着处理。从今往后,她就是白府的少夫人,该做的事、该学的事,还是得知道。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形下。

一无所知,愚蠢,且容易死得快。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

白琦长话短说与梁言念交代了几句重要且她必须知道的话,梁言念是个聪明人,能够理解她的意思。

内院远离外头,自也将那些嘈杂隔离开。

梁言念最先要做的,便是整理自己的嫁妆。翠翠要照顾仍在肃王府的初九,所以没有随喜轿一起来。她带来的嫁妆不少,大大小小的几乎将房间堆满,于是白琦为她准备了四名干活利落、且力气大的侍女,帮她一起收拾。

梁言念站在新房门口,望着屋内随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箱子,眉头稍蹙了下,稍微有些头疼。

看来长姐说的九大箱的嫁妆并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随着迎亲的队伍一起送来了。还有原本爹和大娘为她准备的嫁妆。

好多箱子……

好多东西。感觉会需要收拾很久。

梁言念心下轻轻叹了口气,先将身上的沉重繁琐的喜服换下,穿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素装,长发也盘起,衣袖挽至手肘处。

她让侍女先将那些箱子一一打开,她查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后再决定。如若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就先搬出去,如果是衣物和她平时佩戴的首饰之类的就留在房间里。

梁言念和四个侍女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后分类收拾好,所摆放的位置自也是按照梁言念以前在肃王府自己房间的习惯。

如若到时候白路迢需要更换,那就再换。

那些整箱整箱的金银珠宝还有整箱的银票,梁言念交给了邱慧叶,请她帮忙放在白府的库房内。这些东西要是全放在房间里,会显得拥挤。

夜幕悄悄降临,黑暗在顷刻间覆来,无声无息的将这片大地笼罩。

梁言念也终于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沐浴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去白路迢如今所在的房间去看他。

和她离开时一样,他还睡着,连姿势都没变。平躺,一动未动。

梁言念走过去,在房内照看的半斤朝她行了个礼,很自觉的退出房间。

她行至床边,小心着坐下。她身侧是白路迢,睡相平和,亦是与她之前所见那般别无二致的苍白面容。

她将白路迢一只手拿起,一只手置于他掌下托住,另只手轻轻覆盖在他手背上。她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背,眼神柔和。

屋内安静,静到梁言念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她捧着白路迢的手,低眸望着他,嘴角带起一抹浅笑,轻轻道:“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真是快,我就在我们的新房里收拾东西,一不留神几个时辰就过去了,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你睡了这么久,有没有稍微好受一点点?”

“不过你今天一直睡着都没有关系,外公说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但外公也说了,他给你开了调理内息的药方,明天你得开始试着喝药了。你喝了药,身体才能好得快一些。所以啊,你要是能听见我说的话,等明天你恢复了一点点的力气,要乖乖的张嘴喝药。”

“你好起来了,身体恢复了,你才不用继续待在这个房间。你应该也不想让我从咱们成亲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独守空房,对吧?”

梁言念拍了拍他的手,缓了口气,又笑了下,表情故作轻松道:“但要是你想多休息几天也没关系,我正好需要学习一些白府的事情,这几日可能没有多少时间陪你。”

“要不,这样吧,你休息七天,然后就醒过来,好吗?”

“你要是觉得七天不太够的话,十天怎么样?”

“或者,半个月?”

白路迢没有反应,依旧安静。

如若不是胸前的微微起伏,和他掌中传来的些微温度。梁言念都要觉得此刻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副躯壳。

梁言念望着他,眼神微微闪烁着,故作轻松的表情已经支撑不住,她咬了下唇,眼眶泛红,眼角瞬间湿润。她伸出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

有点凉,也依然苍白。

她忽哽咽了下,嗓音稍稍夹杂着点泣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低下头,气息不稳。眨眼间,便有眼泪掉落。

很轻很轻的“啪嗒”一声,落在了白路迢的手背上。他食指指尖几不可查的动了下。

梁言念没看见。

她将他的手小心翼翼放下,又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她定了定神,像是给自己鼓舞,也像是在安慰昏睡的白路迢。

“没听见也没关系,这样我就可以在你面前肆无忌惮的说话了。你听不到,也就不会嫌我说这么多话,会烦人……”

她自我安慰般笑了一声,立即抬手将脸上的泪擦去。

而后她又起身,掖了掖他身上的被子,将他的手小心着放回被中。

她又道:“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是喜欢听我说话的,我明天找一本书来给你念好不好?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挤出个笑:“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明天来给你念书。不过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书,我就给你念念诗集好不好?”

白路迢仍然没什么反应,脸色依旧,气息仍然微弱,之前晕死过去时迅速涣散而去的意识尚未得到恢复。

梁言念抿了抿唇角。

她忽俯下身,柔软唇瓣在他微凉的唇上轻碰了下,贴合只一刹那,又很快收回。

“今天我们成亲,这是给你的礼物,其余的……等你醒来之后再给你。”

“好好睡吧,可以睡久一点,但,记得要醒。”

翌日。

清晨第一缕光自天空破出而散落人间时,梁言念便起身了。她半眯着眼睛,脸上有着很明显的倦意,似是没睡醒。

这是梁言念第一次在白府过夜,而且还是独身睡,睡得不怎么舒坦。从白路迢那边回来这个房间后,原本劳累了一天,她应该很累很倦乏了,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都没能睡着。

最后她选择闭上眼睛放空自己。

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具体是何时睡着的,但起身的时辰却和她在肃王府时相同。

院中传来脚步声,是端来热水伺候梁言念洗漱的白府侍女。

今日是新婚第二日,她该早起去给白路迢的父母、也就是她如今的公公、婆婆敬茶请安。

白路迢虽还没醒,但这规矩不能坏。

梁言念快快洗漱,换上了身浅蓝色衣裳,侍女站在她身后为她盘发,将以往都披散在肩的长发悉数收拢后挽起,手法熟练着为她盘起发髻。

侍女轻声询问:“少夫人,发髻上您是想佩戴步摇,发簪,或是珠花?”

梁言念想了想:“珠花吧。”

她从首饰盒中翻出一支莹蓝琉璃双珠花发钗递给身后侍女:“这个。”

“是。”

侍女将那支珠花小心插入发髻中,轻轻调整了下位置。

梁言念望着镜中盘起发髻的自己,有种奇怪的感觉,大抵是初为人妇,她还未从小姐的身份中立即转化过来。

她抬手碰了碰头上发髻,眼神柔和。她从镜中看向身后侍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兰。”

“你是来伺候我的?”

“是。”玉兰恭敬回答:“夫人说,白府中繁琐诸事,您想知道的,皆由奴婢告知。而且,您的贴身侍女有事尚未来白府,总该有人伺候您。”

梁言念笑了下:“嗯,知道了。”

玉兰提醒:“少夫人,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内厅给元帅和夫人敬茶请安了。”

“好。”梁言念起身:“走吧,辛苦你为我带路。”

“少夫人言重,奴婢分内之事,何言辛苦?”玉兰让出位置,又往前稍挪了两步:“少夫人请随奴婢前去内厅。”

“嗯。”

梁言念并不认识白府的路,但好在,邱慧叶安排周全,安排了个对白府熟悉的侍女来照看她。

去白府内厅的路上,梁言念得知,玉兰是孤儿,三岁起便待在白府,在白府生活了二十年,对白府十分熟悉,而且,她以前是跟在白琦身边伺候的,也跟白琦学了些拳脚功夫。

梁言念有些惊奇于玉兰跟着白琦学武功一事。

白府不愧是白府,连侍女都会武功。而后她又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找时间学些拳脚功夫,不说很厉害,起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快速反应,给自己逃命的机会。

就好比上次……

想起夏朝节晚上白路迢遇刺一事,梁言念便心情沉重,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的时候她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要拉着他去长岁河畔放花灯,那么白路迢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即便暗杀一事是早有预谋,起码,在人多之地,他有很多条可以逃跑的路线,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而自己在那时候,什么忙也没帮上。

“少夫人,我们到了。”玉兰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

梁言念眨了下眼,而后露出笑容,又点了点头。

内厅中,白隽和与邱慧叶已在。

他们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两名侍女。

梁言念走过去,按照礼数朝他们恭敬行礼,而后跪在他们身前早早摆放好的软垫上。

“媳妇见过公公、婆婆,给公公、婆婆请安。”

侍女端着热茶到她身边,弯腰将茶托往下放。

梁言念端起其中一杯,先递给白隽和,白隽和接过茶,满脸欣慰笑意,眼里都是欢喜。梁言念又将另一杯递给邱慧叶,邱慧叶笑着接住,顺势轻拍了拍她手背。

白隽和与邱慧叶饮茶一口,而后看向仍跪着的梁言念,笑道:“起来吧。”

梁言念再次行礼,之后才被玉兰扶着起身。

邱慧叶跟白隽和对视一眼,两人眼神有短暂交流后,她看向梁言念,道:“三小姐,你才嫁入我白府,却只能……”

“婆婆,”梁言念柔声打断她的话:“叫我念念就好。”

她抬眸看了邱慧叶一眼,又道:“我既已嫁入白府,便是白府之人,其余之事便无须多言,我都明白。婆婆需要我做什么,直言即可,有关我夫君之事,婆婆更是不必多言,我相信外公的医术,也相信夫君他坚定如铁般的意志,他一定能好,只是,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邱慧叶一愣,眼里有一抹诧异闪过。

白隽和亦是错愕。他们都没想到梁言念会说出这番话,但,她能这样认为自是很好。

邱慧叶起身走到梁言念身前,伸手牵起她的手,语气郑重而言:“我知道你这种时候嫁到白府来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既然你已经嫁进来了,那么便是我白府的人,从今往后,谁敢欺负你,便是与白府为敌。”

梁言念笑了下。

“也因此,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还有些事,会需要你帮忙。”邱慧叶握紧她的手:“昨日琦儿与你所说,并非虚言,我们确实有很多事要做,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如果你没有做好准备,你也可以……”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梁言念反握住她的手:“婆婆,我方才说过了,若是有需要我去做的事,直言即可,无需多言其它。而且……”

梁言念眼神坚定看着邱慧叶的眼睛:“我很清楚我自己是谁,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所以,您不要有顾虑,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开口。”

“我们,是一家人。”

邱慧叶眼眸颤动,神情更显震惊。但也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便用笑意将那些情绪代替而去。

她笑:“我知道了。”

她又道:“今日暂且无事,你可让玉兰带你在白府四处走走,熟悉熟悉路,也和府中管事之人混个脸熟。之后的事,等琦儿回来,她会去与你细说,若有问题,与她商议即可。”

梁言念点头:“好。”

梁言念朝他们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邱慧叶往前走了两步,远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微微闪烁了两下,若有些感慨。

恍然之间,她好似看见了另一个与她相熟的人。

白隽和走到她身边,抬手按了按她肩膀。

邱慧叶笑了下,抬起手覆盖在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上:“你觉不觉得,她和夕云很像。我指的不是样貌上的相似,而是……性情。”

白隽和道:“念念是她的女儿,哪怕这些年一直被控制在皇帝监管范围内,可她身体里流淌着的到底还是修瓒和夕云的血,继承了他们的身骨。那种刻在血液和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随便就能被抹去的。”

邱慧叶抬头望向他:“虽然我一直很讨厌皇帝,但也不得不承认,不管他当初是带着怎么样的目的赐下的这桩婚事,我都很高兴,因为那桩婚事,路迢和念念有了交集,我更高兴,他们确实互生爱意。”

“虽然……”邱慧叶抿了下唇,笑意敛了大半回去:“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

白隽和搂过她肩膀:“京都情势虽复杂,但不会持续太久,情势会渐渐明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

“定会如此。”

两人相视而立,却无言。但有些话,不必多说,他们心里都明白。

自内厅离开后,梁言念便真如邱慧叶所说,让玉兰带着她在白府中走动,熟悉府内情况,也和各处管事的打打招呼、混个脸熟。

而后她回到新房所在的院子。

她问玉兰:“二……我夫君有没有给这个院子起名字?”

玉兰摇头:“并未。”

梁言念点了下头,模样若有所思。

刚进房间,便有另一位侍女匆匆走来,她行礼,而后道:“少夫人,府门前有位抱着孩子的姑娘自称是您在肃王府的侍女,说要见您。”

梁言念一愣,嘴角不由抽了那么一下:“抱着孩子?”

“是的,看起来应是两岁左右。”

“……”

梁言念挑了下眉,面色无奈。

翠翠……要是你抱着初九跑来这里找我,我要骂你了!

见她脸色有几分异样,玉兰道:“少夫人,如果不是您认识的人,让府前侍卫赶走便是。”

梁言念笑了下:“不,是我认识的,让她进来吧。”

玉兰看了侍女一眼:“去请那位姑娘进来。”

“是。”

梁言念坐在桌前,扶额休息。玉兰给她倒了杯茶,恭敬递到她手边。

没多久,刚才来传话的侍女带着个抱着孩子的姑娘过来了。

“小姐!”翠翠皱着眉,着急着大喊出声:“我可算是见到您了!我就说昨天我应该跟着您过来的嘛,白府的人都不认识我,还把我拦在门口了!”

梁言念抬头。

果然是翠翠,她怀里抱着的,也确实是初九。

初九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睛,眼眶红红的,模样有些委屈难过,应是哭过了。

梁言念一愣,原本在心里准备说几句翠翠的几句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来。她立马起身走过去。

初九扁了扁小嘴,表情再次委屈,毫不犹豫朝梁言念伸出手,抽泣出声:“念姐姐……”

梁言念将他抱过去,柔声哄着。

初九趴在她肩上,一边轻轻抽泣着,一边紧紧搂着她脖子。

大概是之前初九都很听话,也没闹过,所以这会儿初九情绪反常,梁言念难免有些担心。仔细想起来,自夏朝节那晚起,初九就没看见过自己了,他觉得不安也算是情理之中。

玉兰皱眉,面露疑惑,眼神不解。这是……她家亲戚的小孩儿?!

梁言念看向玉兰,轻声道:“玉兰,能麻烦你去准备些点心来么?三人份的。”

玉兰点头:“是。”

玉兰很快走出房间。

翠翠确定她走远离开后,连忙将房门关上,小碎步走到梁言念身边,整张脸上都写着着急和紧张。

梁言念不解:“你又怎么了?没见到我,你也委屈得想哭?”

“不是呀!”翠翠忍不住跺了下脚,着急却也没有忘记要压低些嗓音:“是二小姐!”

翠翠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神慌乱:“小姐您不是交代过初九在您房间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么?我就待在您房间里陪初九看书写字,没有出去,但没想到二小姐会忽然来,她直接推的门,我没有任何防备,然后……”

翠翠皱了皱眉,表情无奈,又有些自责意味:“反正二小姐看见初九了……我当时情绪有点激动,很着急,自言自语了一堆,初九好像觉得是他做错了事情,忽然就开始哭,我怎么也哄不好他,所以我就……我就只能带他来找您了……”

梁言念一惊,不由睁大眼:“阿姐看见初九了?那她是什么反应?她去告诉爹和大娘了吗?”

“我……我不知道。我很快就带着初九来找您了,还没……还没等到有别的人去曲幽院呢。”

“……”梁言念一瞬间又冒出要骂翠翠的念头,但深吸口气后,还是将那股冲动压了回去。她问:“我阿姐为什么会忽然去找我?”

“二小姐是来还书的。三本医书。”翠翠比了个“三”的手势。

“……”

梁言念忽然想起来这事。阿姐之前确实从自己那里拿走了三本医书要看。但没想到她看得那么快,而且自己都不在家,她都还是按她的习惯,看完了就将书还回去。

翠翠小心翼翼的问梁言念:“小姐,现在怎么办?您觉得二小姐会把她在您房间里看见了个小孩儿的事说出去吗?”

梁言念认真思考了下,然后答:“我人在白府,当时是你在陪初九,就算阿姐看见了他,也只会以为……”

她看着翠翠,忽然露出个微笑:“初九是你的孩子。”

“什么!”翠翠猛然大惊,嗓音不由提高了些:“他不是啊!我没有!”

初九被她忽然拔高的声音吓到,声音哽咽了一下,害怕的往梁言念怀里缩了缩。

梁言念能感觉到他微微发抖的身体。

她小瞪了翠翠一眼,又赶忙哄着初九,舒缓他害怕与不安的情绪。

翠翠撇了撇嘴,满面委屈,小声嘟囔着:“我不是……我没有……我是清白的……”

梁言念无奈摇头,又叹息一声:“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阿姐虽然不会讲话,但她又不是傻子,是不是你的孩子,她难道看不出来?而且年纪也对不上啊……你是不是傻?”

“……”

翠翠一愣,眼睛使劲眨了眨,然后才慢吞吞反应过来。她看着梁言念,傻乎乎笑了几声。

她抬手摸了摸头发:“好像,是这样……哈哈……”

梁言念忍住想要给翠翠翻白眼的冲动。

初九软绵绵趴在梁言念肩上,他安静听着她们的对话,虽然听得不太明白。

“吱呀——”房门忽然被推开。

梁言念和翠翠两人的表情同时愣住,转头往房门那边看去时面露紧张。

“弟妹,”白琦的声音传来:“这个时辰你怎么关着门?天气热,我让人给你端来了些冰块给房间降降温。还有,我让人从布庄给你买了些夏季新款的衣裳,刚送到府上,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梁言念下意识转过身,却又发现她这行为是将初九的脸直接袒露在白琦面前,又慌乱着转了回来。

看见自家小姐慌张,翠翠也下意识跟着着急,于是站在自家小姐身前,将胳膊伸出,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身前的梁言念和初九。

房门被打开,白琦站在房门前。

她看着房中之景,眼前所见,然后眨了下眼,略显疑惑。

她没有迈进房门,双手也还放在房门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梁言念:“……”

翠翠看着身前的梁言念,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小姐……当时二小姐推门进您房间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您……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了吧?”

梁言念嘴角抽了下:“翠翠,我真的要骂你了……”

翠翠撇了撇嘴:“我好无辜……”

白琦看着她们主仆略有些奇怪的姿势,眉头往上挑了挑,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玩游戏吗?翠翠姑娘是何时来白府的?东西都带好了吗?”

“呃……”翠翠眯眼,什么东西?

哦……

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小姐嫁人,她应该跟着来伺候才对……

嗯,东西没带,但带了个才大哭过的小娃娃。她光顾着在王府照顾初九,忘了要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白琦笑了下,又问:“弟妹,你怀里的小孩儿,是哪儿来的?”

梁言念一惊,心下顿慌。

翠翠僵硬着回过头,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意思。她笑道:“这……是我的孩子。”

白琦吃惊:“你的孩子?”

梁言念睁大双眼,满眼错愕:“?!”

梁言念怀里的初九眨了眨眼,眼皮微微耷拉下。他搂着梁言念的脖子,懒懒打了个哈欠。

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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