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聂惟真篇（二十九）

f大有一条银杏路，每年十月，银杏都会变黄，近几年，f大设了一个“银杏节”，节日期间，为方便游客入校看银杏，f大取消了门禁，对游客进行开放。

聂惟真混在游客队伍里，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才进入校园。校园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摄影的游客。

按照校园路牌的标引，聂惟真来到了医学院。医学院极大，她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后山的入口，刚一出现在进山口，就被执勤的保安拦下。

“您好，后山不对外开放，请您前往其它地方游览。”

聂惟真这才发现后山的入口处被围了起来，原来后山不对外开放，难怪她往这边走时，一个游客都没有。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聂惟真歉意地微微颔首，“我马上就走。”

站在原地伸长脖子往山上张望一番，除了漫山遍野的绿植，什么都看不到。聂惟真只得放弃，转身离开。

搞得如此神秘，令她对后山上的东西越发好奇。

正常的途径走不通，只能考虑不正常的途径入山了。

聂惟真能想到第一个方式是翻围栏，但是这种方式只能在晚上光线不好的时候使用才可能不被发现，且得避开监控，不然一抓一个准。

离夜幕降临还有好久，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聂惟真决定先在医学院晃一圈，摸清楚监控的位置，给自己描绘出一条最佳的翻墙路径。

提到翻墙，聂惟真不由自主地想到聂燃。如果聂燃在就好了，这种事儿他最擅长。小时候两个人玩遥控飞机，总是控制不好让飞机坠落到邻居的院子里，妈妈替他们敲过几回邻居的门，后来天天如此，她觉得丢人，就让聂燃自己去拿。邻居脾气不太好，聂燃怵得慌，就没少翻邻居的围墙进去捡。

那时看聂燃翻墙很容易，聂惟真想，这个活儿也许不难。她贴着医学院的围墙走了一圈，走着走着想到了一个或许不需要翻墙的办法。

医学院的围墙并没有将后山全部围在院内，只砌到山脚下就结束了，合理推测，后山的另一半在学校外面，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是不是说明，可以从院外的那一边入口上山？

聂惟真打开地图定位，在地图上找到了一座靠着后山，大约15层高的高楼，她决定去这栋楼的天台，在高处观察一下后山另一面的地理情况。

经过反复地观察和推敲，聂惟真终于找到一条看起来可行的路径。可能医学院在这条路上会设置路障，但是不妨碍她可以先去尝试尝试。

为了提高夜晚入山的效率，聂惟真决定先探探路。

这条小路隐藏在居民区和美食街之间，聂惟真装作逛街的游客，在路边买了一份小吃，一边走一边吃，暗中记下周围的标志和岔路。这条路上的路灯看上去年久失修，她怕晚上光线不好，会迷路。

走着走着，她果然遇到了想象中的路障，是一道由石墙和铁丝网组成的双重路障。

铁丝网上涂满了绿色的漆，看上去簇新簇新的，地上还东一块西一块洒了不少，很像新西兰街头艺术家的创作的意识流漆画。

聂惟真小心翼翼地查看左右，没看到人，便伸出手在铁丝网上拽了一把。绿漆新刷上的，沾了她一手痕迹。

也不知道墙的另一头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万一下面正好是水潭什么的就不妙了。

聂惟真踮起脚尖，无奈身高不够，看不到墙后的状况。

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架玩具飞机，聂惟真转身一看，看到一群小孩正在操纵着这一架玩具飞机，她灵机一动，笑着向这一群小孩走去。

原本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可以成功。

聂惟真对小孩说，她能够操纵飞机在空中翻滚，小孩子们不相信，主动让她演示，托聂燃的福，她成功实现了这一场“高难度”的展示。小孩羡慕地看着她，她适时提出可以将控制技巧传授给他们，不过她要借飞机用一下。

就这样，通过技术“贿赂”的方式，聂惟真短暂地得到了玩具飞机的使用权，她将手机设置成自动拍摄模式，绑在飞机上，操控飞机飞过面前的这一堵墙，然后替她拍下了墙那边的情况。

墙的另一面既没有嶙峋的石块，也没有水潭，更让她惊喜的是，就在她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的墙内对应一侧，有一块高越约八十厘米的石块，恰好可以用来垫脚落地。

规划好翻墙的路线之后，聂惟真在附近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下，等待夜幕的来临。

越接近天黑，聂惟真越是紧张，只好靠不停地吃甜品来缓解，以至于当她点第八份芒果雪媚娘时，店员小姐姐为难地告诉她，今天的芒果已经没有了。她只好尴尬地点了一些别的，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设计艺术史》翻看，实则一个字也没看得进去。

然而等到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之后，聂惟真的内心反而变得尤为平静。

结完账出来，聂惟真先假意往山下走，等走了一段距离后，她迅速窜入阴影处，贴着阴影上山。

去了新西兰以后再也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儿，沿着阴影一寸一寸摸过去，她仿佛回到了儿时。

那时一切悲剧都未发生。方回锦有阵子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荷叶饭这种东西，好奇得不行，但是桐城的大部分荷塘都在公园里。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聂惟真只好偷偷去公园摘荷叶。她自以为掩饰得好，次次能得手还从未被发现，不过是人家门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摸索到大概的位置，聂惟真深吸了一口气，借力铁丝网开始向上攀爬。顾不得绿漆未干，只要能翻过去，报废一身衣服又如何。

今晚的运气不错，她不仅成功翻过了石墙，还没有被人发现。

踩着石块落地，聂惟真的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里。

山中树影重重，寂静无声，只有脚下踩着的枝叶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

聂惟真不敢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模式照明，借着月光在树林草丛中寻找人工小道。好不容易让她给找到了，还没来得及高兴，脊背上忽然窜起一阵凉意。

有人！

聂惟真的听觉本就灵敏，更何况四周寂静，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听到了脚步声！

不仅有脚步声，远处还出现了光亮，是手电筒直射出的光！

聂惟真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没有预判到后山会有人巡山！

现在再反思已经来不及了，她必须赶紧找地方藏身！如果被抓到，她要怎么解释？说自己夜游，还是说自己来摘草药？

光亮越来越近，聂惟真左看右看，除了树还是树，来不及思考，她向着最近的一颗树树后退去。

只盼她这段时间没发胖，这棵树能藏住她的身影。

聂惟真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缩成一团，脚步声越来越近，光线也越来越亮，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即刻便要飞出胸腔。

“啪！”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一秒停止了跳动。

手电筒的光直直地射在她藏身的树后，射在了她的身上。

聂惟真知道自己暴露了，可她仍然蹲在原地装死。

对方用光照着她，却不发出声音，好似在跟她进行无声地对峙。

十几秒过后，她知道自己必须站起来面对现实。

“保安叔叔，其实我……”聂惟真起身转向光源，骤然止住话头。

不对啊，这个人好像不是保安，而是……

“纪筠迟！”聂惟真走近一看，还真是他！

“纪老师，呵呵，好巧。”聂惟真长舒一口气，“你大晚上的来这里干什么？专程来吓我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纪筠迟关了手电筒，“聂小姐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聂惟真靠着树干，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刚刚被纪筠迟吓出一身汗，此刻觉得有些冷，“后山又不是纪老师家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纪筠迟凑得离聂惟真近了些，“聂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该来，那么纪老师你呢？你就该来？”聂惟真不甘示弱，“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话，纪老师，你为什么来后山？又为什么接近傅梓栩？”

纪筠迟沉默良久，叹息道，“你不该对这些感到好奇，更不该离傅梓栩太近，你玩不过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玩不过他？”聂惟真心下确定纪筠迟知道些她不知道的东西，“你和傅梓栩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纪筠迟淡淡道。

“不可能，你们明明待过同一家福利院，你们早就认识，对不对？”聂惟真逼问道，“纪筠迟，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聂惟真的话让纪筠迟的脸上出现了惊诧，“你竟然连这都查到了？”

“我不仅查到这些，我还查到了余祈年，纪筠迟，他是你的老师对不对？”

如果她刚刚的话只是令纪筠迟感到惊诧的话，那么这一句说出口后，纪筠迟流露出高度的警觉。

不过，只有一瞬而已。

聂惟真盯着纪筠迟，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反应，在纪筠迟恢复平静的神色后，她迅速做出了决断，“纪老师，我能看得出来，你和傅梓栩不是一条战线，我可以告诉你，我同他也不是一条战线，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我们的利益并不冲突的情况下……”

纪筠迟打断她，“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利益不冲突？”

是，她不知道，她只是猜测。

尽管是猜测，聂惟真却有九成把握，他们不可能存在利益冲突。因为她的最终目的是调查清楚方回锦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同傅梓栩有没有关系。纪筠迟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但不会跟方回锦有关，就算世上的巧合再多，也不会凑巧到这种程度吧！

纪筠迟轻笑了一声，“聂小姐说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可我还不知道聂小姐的目的是什么，怎么信你？不如聂小姐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为什么接近傅梓栩？又为什么调查我，来后山？等你告诉我以后，我再考虑要不要跟聂小姐合作。”

聂惟真咬牙，她都说到这份上了，纪筠迟还是一点口风都不愿意露，难不成她真的要坦白？

根据纪筠迟刚才对余祈年这个名字的反应来看，从他入手可能比较合适。

聂惟真斟酌着开口，“我调查你，是因为，你还记得我说过，你的风格上能看到文老师的影子吗？当时我就想到了你可能是我某位师兄的徒弟，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调查了你，心想万一你就是余师兄的徒弟呢，没想到你真的是。”说着她觑了觑纪筠迟的脸色，说不上正常，但也没有失态，于是她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文老师一直挂念着余师兄，可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余师兄从未主动联系过老师，老师也极少提师兄，但是她临去前还对余师兄耿耿于怀，我就想着，若你是余师兄的徒弟，那么是不是能通过你找到他，然后将他带到老师的墓前，也好告慰老师的在天之灵，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他十年前就死了，是吗？”

“我……”

“聂小姐，你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好像不聪明。”纪筠迟定定地看着聂惟真，“你这段话说的是真的，但是你避重就轻的心思太明显，我……”

忽然之间，纪筠迟身形一晃，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