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枸杞泡茶

翌日，韩欢把手里拿着的舆图给送过来，在凌澜月面前展开的时候，莫名觉得他家公子整个人显得有点僵硬。

韩欢经过这两天凌澜月孔雀开屏，明里暗里显摆的骚包行为，倒是回味出了这些年这位对那位的那点执念。

除了最初感叹一声公子袖子原来真是断的，暗地里倒也是替他高兴的。

他对他家公子才经历的残酷事实一概不知，只觉得他这几天应该正是春风得意时。

韩欢不明所以，也没太好问，半晌灵光一现，独自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托盘端着两杯热茶。

没有厚此薄彼，凌澜月和顾言起两人的面前各放了一杯。

凌澜月看着在热水中舒展开来的紫红饱满的枸杞，无言以对。

韩欢朝顾言起笑着解释：“这是宁安的铺子每一年例行都会挑最好的送来，殿下不喜欢喝，每年都给暗卫那帮人分去了。今年送来的时候，我刚好留心，给留下了一罐。”

顾言起朝他温和地说道：“谢谢！”

韩欢欢天喜地地拿着托盘出去了。

凌澜月侧眸去看顾言起，发现他也不用手端，就弯腰低头，轻轻去抿了一口，还被烫的一惊。

这是小时候一点规矩没给上过。

凌澜月思索，自己要不要把他屁股挪过来揍几巴掌。

眼光不自觉就往下瞟了一眼，一眼瞟过后赶紧把目光收回来不敢再看。

他心道这以后要是自己面前摆份舆图就觉得心塞，以后这仗可怎么打？

他心底凉飕飕的，惯性就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一口喝到嘴里差点没被烫死！

凌澜月张着火辣辣往外冒热气的嘴巴，更觉得心塞了。

“澧水江大营的兵马，你确定能听调令吗？”凌澜月最终还是决定要把自己的伤心事扔到一边。

“能。”顾言起这才抬起头来看他，“澧水的兵马总指挥，是当年兴元建国后，兴元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当时因为营内结党乱象丛生，好几个阵营不满萧乘的上位，最厉害的一次发生了很严重的斗殴事件，死了十几个人。原本这次事件过后，萧乘没坐熟的兵马大将军位置难保。但这个萧乘，出人意外的利用了这次事件。他手腕铁血，清查异党，一举把营内党派头目斩杀，砍下了各人头颅装车，然后自己亲手给自己带上枷锁，上了牢车，去往郦梁请罪。”

“这事件我当时倒也听过。我后来听到的是，囚车到了郦梁，兴元王大怒，说萧乘视人命如草芥，罪该万死，当众就赐了一百重棒。”凌澜月笑道。

“对，但妙也就妙在此处，说是罪该万死，却不是斩立决，而是御赐的一百重棒。但朝堂上下，却也不敢再出半句怨言，因为这一百重棒，名义虽不是斩立决，对常人而言，倒是比斩立决更难熬的死刑。”

重棒加身，施刑的人都有考究，常人熬过三十棒就是鬼门关走一趟，不到五十，五脏六腑就能碎裂。

那是宏顺一年的春末。

百官列位，兴元王不知是想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还是想众目之下体现公平。

总之，萧乘的刑罚，当即就在百官面前执行。

茶没那么烫了，凌澜月浅浅喝了一口，笑道：“流溪找到当时行刑的人了？”

“那年行刑的人，是众所周知背景清白，不谙人情世故的人，那是兴元第一位武状元。”

“梁程，就是这一次，断了自己的前程吧。”凌澜月放下杯子。

“是，众目睽睽之下，不乏习武之人，并无作弊的可能。他又是一个身家清白的新晋武状元，原本前程似锦，也断没有此时手下留情的必要。所以这一百大板，是打得结结实实，萧乘最后，七窍流血。

但他最后一口气尚在，兴元王说念在他原本战功赫赫，准了拉回去治疗伤口。但那幅模样大家都觉得这人拖回去也是活不了了。却没想到，他咬着一口气，一天一天的，竟然慢慢活过来了。他既然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众人找不到别处的错，只能说他是福大命大命不该绝。兴元王什么也没说，好端端的把他放回了澧水江大营。

但是从此，梁程好端端一个武状元，在兴元皇宫挂了个守卫的职责，一挂就是十几年，从宏顺初年往后的每一届顺天场决赛，他就跟个吉祥物一样，必被拉来坐镇。”

成了多少人眼里的笑话。

凌澜月叹口气，怜爱地看着顾言起：“兴元王心思缜密，他让梁程动手，原本就是做道二选一的选择题。总之澧水江大营内部的骚动和分歧是压下来了，最后他送去的是梁程还是萧乘，对他而言都一样。”

顾言起点点头。

凌澜月手动了动，指尖在桌子上轻敲，又有点想把顾言起抱过来。

如今的这几位帝王，都是血火中走出来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兴元王如今能对顾言起如此放纵，说到底还是顾言起对他心思的处处拿捏。

他太知道，兴元王想要什么了。

人精对人精。

尽管凌澜月不想承认，但是在自己面前柔柔软软乖乖巧巧的这一团，收割人命的时候手起刀落，滴水不漏。

他越强悍，自己越心疼。

“虎符在我手里，萧乘出兵北上没有问题，可若让萧乘之兵真正可为我所用，梁程这个说客就太重要了。”顾言起扒拉着舆图，伸头看。

“这两日传回的消息，郦梁只有最初出现了震动。你走后，梁王就进了宫，然后竟然一切照旧了。说是父慈子孝，一点不像造反的样子，兴元王该上朝上朝，该回寝殿回寝殿。”

“嗯，虎符和玉玺都在我这，他哪敢乱动，四大营他一口吃不下，说到底他不想称王，但是却不准除了太子以外的其他人称王。”

“难得，”凌澜月轻轻笑起来，“他母妃把她这三个孩子，倒是养出了点寻常人家的兄弟情深。”

顾言起突然问：“这次你在沂东，看见成王没有？”

凌澜月摇头：“他是恨不得三年出次门，每次就莲花山能请动他。”

顾言起笑了一笑，叹了口气。

“久兮，我回郦梁，你确定一起吗？”

“对，一起。澧水江大营开拔过后，我会下令陈兵叶城，那是长宁离兴元和耀安两国最近的地方，只有一道澧水江相隔。我陪你，等你把兴元稳定，四大营全部握在手里，长宁的兵，会过江直奔耀安。若兴元有变，长宁会帮你，把兴元完完整整送到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