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长辈教诲

八卦到这个程度的时候，这一局麻将似乎也进入到了关键时期，出牌和争执的声音，也盖过了吃瓜的声音。

晏传义也不好凑过去听，就迅速到了金素斋的门口，买了足够这么多人一起分享的糕点。

“总共是一百五十文。”

晏传义看着那叠起来有半个自己那么高的盒子，付钱的那一刻还真是惊讶了——果然是平价糕点，这性价比也太高了。

为了金素斋的一口糕点，晏传义路过了很多座住了很多户人家的那种大杂院，这种地方总容易凑齐一堆喜欢八卦吃瓜的人。

“听说了吗？林大小姐最近移情别恋了，不喜欢步家大公子了。”

“是吗？移情别恋谁了啊？”

“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厮，两人关系可要好了。”

“林大小姐最近不是在经营收留天下无家可归之女子的皎绫坊吗？怎么还有心思儿女情长？”说这话的人本来义愤填膺，可说到一半却还是气势弱了下去，环顾一圈之后，才跟小声凑在周围人身边继续说，“真是暴殄天物。韩绣娘是多好的一位良师益友啊，这整天只有情情爱爱的林小姐，还真是不懂得珍惜。”

晏传义艰难地抱着一叠摞起来高过了自己头顶的盒子，正好挡住自己的脸，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晚殊选择了弄檀金街上一家开在一座独立小楼里的饭馆，用来庆祝这意义非凡的一天。

晏传义抱着金酥斋的点心盒子走进去时，看到林晚殊她们和小驰他们围坐在一张黑木圆桌边，还没有上菜，就已经开心得像一朵朵月季花了。

“你们远醇坊的公子果然就是俊啊！从你们那儿买的酒，今天免费拿给你们喝。”

一位身穿红裙的高挑妇女，一手端着一个银灰色的小壶，朝一桌人款款走来，带着盈盈笑意将酒壶放在了桌沿。

“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外向开朗的小驰，一手将两壶酒往桌子中心挪一些，一边向妇女微笑致意。

晏传义则从桌子的另一面，疲惫地将一盒盒糕点，凌乱地摆放在桌子上。

金酥斋能这么受欢迎，绝不只有便宜这一个优势，还有它怎么都掩盖不住的香味——铺子的香味，能袅袅娜娜地传三条巷子，随便几个糕点放在盒子里，也能弥漫到周围空气中。

“娘亲，我也要吃金酥斋的点心。”

一个绑着红头绳的可爱小丫头，扯了扯妇女的裙角，用糯糯的声音道。

“馋丫头，这马上就要吃中饭了。你吃了点心，还会好好吃饭吗？”妇女假装生气地笑了笑，拍了拍小女孩的背。

“不嘛娘亲，我就要吃。”

妇女刚想再教育小女孩一番，晏传义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盒子，双手将盒子呈递给了妇女。

“嗨……”妇女不知所措地笑笑，“这怎么好意思？而且小孩子胃口小，吃了这玩意儿，铁定就不吃午饭了。小公子，这真的不行。”

“掌柜的，您就收下吧。”晏传义往前伸手，让盒子离妇女更近，“让孩子吃了饭才能吃，就行了。”

“娘亲，我会乖乖吃午饭，保证吃了午饭再吃点心。”

小女孩轻轻扯了扯妇女的裙角，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太惹人怜爱，陌生人都拿她没有办法，何况是亲娘。

妇女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笑盈盈地收下了晏传义的糕点盒子。

“多谢小公子呀。我们饭馆下季度所需要的酒，就继续在你们远醇坊订哈。”

给小女孩分糕点的小插曲过去后，晏传义该入座了。

本来大家留给他的位置，是在林晚殊和小驰中间。

可晏传义却是走过去，将那把椅子轻轻挪了出来，冷冷道了一句：“这个口子就留着给他们上菜。”

然后在两个不大熟络的远醇坊兄弟之间，硬生生挤出一个狭小的空间，把椅子勉强塞了进去：“我坐这里。”

林晚殊和素娴，对于他这个举动都有些纳闷——明明在小驰座位的对面，已经空了一个用来上菜的口子。

“素娴，传义兄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林晚殊小声问旁边的素娴。

“哼，小姐不必管他。他这人脾气古怪得很——”素娴不以为然，“若不是他确实挺有本事，又是谢当家对咱们皎绫坊的一番好意，小姐就应该让他滚出皎绫坊。”

发完这个脾气，晏传义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挤在两个远醇坊兄弟中间，仔细看了看在座的女孩，确定她们当中没有绿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呼，刚才真是鲁莽大意了，竟然都没仔细观察一下，就敢贸然行事。

晏传义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

整个饭局下来，晏传义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要说话也就是说说冷冷的客套话。

——

弄檀金街的被褥店还没开张，眼下皎绫坊在这条街只有一家售卖成衣的店。

除了开张那天，远醇坊的俊美公子们来捧了个人场，第二天他们就回远醇坊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自那天之后，在这家二层大铺子里做事的男人，就只有晏传义了。

这是晏传义刻意疏远林晚殊的第三天，他正在二层成衣店的柜台，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与隔壁华锦阁派来的伙计大眼瞪小眼却任何交流都没有。

皎绫坊的这家店虽然在价格定位上，比不过百年老字号华锦阁，但有韩庭露的名声做口碑，一些身份高贵、出手大方的夫人千金也都愿意来看一看。

不过是在这位于最前方的一个柜台值了两天班，晏传义就见到了许多穿戴华丽，高贵美丽得不似人间的贵妇人，在一群比寻常人还更穿戴精致的仆从的簇拥下，前来光顾她们的店。

所以，在步家那两位领着几个穿着讲究的妙龄丫鬟，衣着典雅端丽，钗环亮泽闪耀的夫人前来时，晏传义都没有被她们吸引到多少目光。

“小兄弟，林小姐眼下可是在这间铺子里做事？”

步家大夫人主动上前与他说话，他才专注起来。

这个亲切慈祥，举止优雅的中年女子，晏传义在步家老夫人大寿那天有过一面之缘。

她是步择凡的母亲，在原书中有着非常讨人厌的人设，非常嫌贫爱富，不喜欢家道中落的原女主息如梦，一心只想让儿子高攀顶级白富美林晚殊。也借着林晚殊年幼不知事，常常在她面前发表迷惑言论，引导她继续追求步择凡并挤兑陷害息如梦。因此，就连她的亲儿子步择凡，也与她关系紧张。

一想到这里，晏传义就努力收起自己心中的厌恶之意，不能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一毫来，他艰难地大幅微笑道：“不好意思夫人，这家店太大，我们带的货填不满，少当家回山上补货去了。山上的路很蜿蜒复杂，少当家估计要到夜里才能回来。”

“林小姐在这家铺子还没开张的时候，就差人给我们送做工精致的成衣来，说是韩绣娘的高徒所做。今儿听闻皎绫坊在弄檀金街的铺子开张了，我们妯娌二人便想来捧捧场，如果林小姐在的话，就顺便向她回个礼。”

另一位慈眉善目，高贵优雅的中年女子，给晏传义的感觉就好多了，她指了指身边丫鬟手上端着的大木盒：“这是我做的卤味，想送给林小姐尝尝。既然她此刻不方便，吃食之类的东西又不宜保存太久，我就只能改日再做一份，亲自上那山上的皎绫坊去感谢她了。”

她是步择凡的婶婶，步经涵的妻子，一直很欣赏努力顽强的息如梦，所以步择凡越长大越和她亲。

“不过今日这份，我也不方便带回府上，既然你们都是林小姐的伙计，林小姐拿到了自然也是会与你们分享的。还请小公子替林小姐收下吧。”二夫人从丫鬟手上双手接过大木盒，放在了晏传义坐的柜台上面。

“多谢夫人，”在美食面前，晏传义的笑容就真诚而灿烂，“我们店买成衣送布匹的开门庆还在，二位夫人想要怎样的衣服？对款式材质可有什么要求？”

“哈哈，我说你个小公子，真是对女人一点都不熟悉呀！”

二夫人佯装无奈，俏皮一笑，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依然可爱，语气里满满是对晚辈的喜爱。

“这女人买东西，尤其是衣服首饰之类，哪里会这么直接呀？肯定是要在这个大铺子里好好挑上一番，才会找到自己最喜爱的嘛！不过啊，你生得足够好看，哪怕不懂姑娘心思，也问题不大，哈哈哈。”

她这么一席话，整个气氛就变得愉快轻松了许多。

“嫂嫂，你先进去挑吧。这个木盒太复杂了，我来教小公子如何开关，一会儿再来与你会和。”二夫人还像是一个擅长撒娇卖萌的孩子，笑盈盈地与一脸严肃的大夫人说。

见她这么可爱，大夫人点头同意了她的安排，领着自己的丫鬟走到了铺子里面。

晏传义感觉，二夫人这是有意要支开大夫人。

“晚殊小姐是金枝玉叶，大家闺秀，因此帝京的许多人对她的婚事，比对自己闺女的还更关心。她但凡多看了哪个公子一眼，这市井的人啊，就能编出几十版故事出来。”

二夫人凑近晏传义，小声而清楚地道，而她的那俩丫鬟，也规矩地往后退了几步。

“之前她总是给择凡和我们步家人送礼物，大家便都在说择凡以后的仕途，肯定是一路顺风。可是最近，市井不少人都在说她和一个清秀貌美的小厮走得很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这些传言中的那个小厮了。”

说到那些流言蜚语，晏传义就来气，但二夫人的慈祥又可爱，让他此刻没这么生气。

“在不少的故事版本里，你都是一个花瓶美男，因此跟择凡比，那群人对你是更加嫉妒厌恶。不过我也做了些功课，听皎绫坊的小妹妹说，你其实非常出色。你跟我们择凡比，不过是差在出身，真要让你们一起在朝堂奋斗的话，你还未必输给我那侄儿呢。”

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在现代经历过的那些鸡娃教育，造就了一个对“卷”这件事上瘾的晏传义。晏传义如果入朝为官的话，看他不卷得让其他朝臣想衣锦还乡，让皇帝都大开眼界。

至于步择凡，你就安心当手下败将吧。

呃，可是晏传义没有他的家庭背景……

“你看我也是个母亲，我若有女儿的话，她想嫁一个你这样的男子，只要你也心悦于她，我便一定会祝福。尽管你的出身相对平凡，也没有太大关系。”二夫人的身子往后倒了一些，与他保持着一个合适的人际距离，“择凡他真的已经心有所属，但我真的不想看到晚殊小姐，到头来受到最大的伤害。”

二夫人的手，放在了木盒正对晏传义的那个面上，在中心有一把小锁，她握着小锁的两边用力捏了一下：“这样就打开了。”

小锁打开后，二夫人本想打开木盒的盖子，但突然想到这是服饰店，而卤味味道又重，便开到一半又关回去了。

“关的话，就是把盖子与盒身紧紧扣在一起……”

“如果你也喜欢晚殊小姐，不要碍于与她的身份差异，要勇敢表达，尽力争取。你看，她还深深喜欢过择凡不是吗？这不就正说明，在她的眼里，并没有太多尊卑贵贱吗？她连择凡都看得上，又怎么会看不上你呢？”

呃，真不愧是亲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