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变本加厉

绿芒与良素在天还没亮时，就走出了长公主府，穿过几条巷子，就来到了热闹喧嚣、人来人往的弄檀金街。

“绿芒姐姐，我要回铺子里做事去了，你从另一条巷道走，就可以抄近路回山上了。”二人来到了一条岔路口，就停下了向前的步伐，良素先看向左边的入口，再看向右边的，“我回铺子走这边……”

“既然如此，良素，那我们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绿芒并不太熟悉帝京的各条街道，但她还是十分信任良素的，就在这个岔路口与良素分别了。

独自行走在晴光万里，热闹熙攘的良素，整个人就放轻松了下来，她不赶时间，也享受其中。和绿芒一起走的时候，她昂首挺胸，步履平稳，自己一个人走的话，就开始如春风中的野花一般摇摇曳曳，一会儿被小摊上飘着香味的羊肉浓汤吸引，一会儿凑上前看看那些店铺出了什么新首饰。

走着走着，她还买了一小把炸卤串，配着同样是用一根小竹签串起来的糖膏，边吃边走快乐地漫步在人群之间。

不久之后，良素来到了一个身穿水粉色衣裙的中年女子的店铺门口，这女子不再年轻，却依然身材匀称，一张布着许多皱纹的脸，依然留下了许多当年美丽的痕迹。

良素并未在这位姨的店铺门口停留，只是她边吃边走慢得很，就让大姨给认出来了。

“欸？是良素啊？真是好久不见。”

大姨亲切微笑，主动与良素打招呼，她便热情而好奇地凑了过来。

“云姨，今天开门很早嘛！云姨的书铺和茶肆，最近生意都怎么样？”

“唉，书铺的生意一般般。”大姨略有些苦涩地微微一笑，“那帮子写话本的人，最近好像都变倦怠了许多，弄得我的书铺一直都没有足够的新书上架。茶肆的生意嘛，就勉强还行，我和远醇坊的胡巧竹姑娘合作了一番，将她研制的酒心糕点放在茶肆里卖，帮我吸引了不少新客呢。”

说起茶肆的生意，云姨的笑容就明媚了许多：“还有啊，最近我茶肆的那些熟客，都在谈论林小姐和她那个美貌小厮的事情，一到晚上可热闹了。”

良素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思索片刻后，眨巴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云姨，我在铺子里是当白天的班，这几天晚上，我都会去你的茶肆里捧场哦。”

“真的吗？”云姨听到了十分惊喜，“你这教人想不爱都难的小妮子，我可巴不得你天天都来我的茶肆呢！要是你一来啊，我这茶肆可别多热闹了呢。你每一晚的茶水和糕点，都阿姨来请，你可千万不准爽约哦！”

与云姨立下约定后，良素一路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地走在一条条巷子里。

很快，她蹦跳着到了有晏传义坐在柜台算账的那个二层大铺子。

几天不见，晏传义还是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一边用他的学识为店里管账，同时也用他的美貌为店里招揽生意。

林晚殊要他做事的时候，他会中规中矩保质保量地做好，林晚殊与他分享街边买来的小吃时，他却一直婉拒。

“多谢。不过我不吃那个……”

晏传义挡下了林晚殊送来的炸黄鱼串。

看到晏传义这几天对林晚殊这般冷淡，素娴的脾气也被一触即发，她冲着晏传义大骂道：“你能不能识相一点？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脸了？敢对我们小姐这个态度？要不是我们照顾远醇坊谢当家的面子，早把你赶出皎绫坊了。”

“算了素娴。”林晚殊轻轻拍了拍素娴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传义兄天天两个作坊来回跑的，除了管账，还要干很多杂七杂八的活儿。虽然不当家，却也十分疲惫。”

这几天良素以看望故友为由请了假，不在店里做事，不知道这几天林晚殊和晏传义之间发生了什么，便去询问店里的姐妹们。

姐妹们说，晏传义最近怎么也不肯和林晚殊素娴“三人行”，无论是回山还是用餐，他都一定是要和大家一起。

听说这个消息后，良素不禁暗中发笑，似乎已经想好一个绝佳的主意了。

良素在店里干了一白日的活儿之后，已是傍晚，皎绫坊的姐妹来接班后，她就去了云姨的茶肆。

她到的时候，这个坐落于一片小竹林之中，地方并不算大的茶肆，已经有了好几桌客人，他们喝茶用点心，充满闲情逸致地摇着骰子，已经有了不错的气氛。

等了她一整天的云姨，一见到她就把眼睛笑成一弯月亮。

“呀？良素来了哇？”云姨假装很惊喜良素的到来，让这里的客人以为良素是稀客，“怎么一个人来的啊？都没有朋友跟着。”

“唉，别提了。要好的姐妹，全都说忙，我便只好一人来咯！”良素无奈地深深叹了口，脸上挂着苦笑，“今晚我干脆就一人喝茶得了。”

“哎呀，我这茶肆热热闹闹的，怎么能就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呢？”云姨熟练地演着一个热心肠的大婶，亲昵地挽着良素的胳膊，朝有客人的桌子那边走去，“你问问我的这些老朋友——看看有哪桌还能凑个人嘛。可千万别一个人喝茶吃点心的！”

“大家今晚给我一个面子——”云姨继续挽着良素胳膊，看向正在玩骰子的茶客们，“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小妹妹，什么游戏都会玩，性子也开朗，就是今儿不巧落单了。大家有谁少人的，带她一个玩呗。”

“小姑娘，来我们这桌吧！”

云姨话音方落，一身着青衫的青年女子，一手挪了挪自己身边的那把竹椅子，一手举起来向她们示意：“骰子游戏可都会玩儿吧？会玩的话，就来我们这儿坐。人少的太简单，都玩腻了，正好加你玩点儿有花样的。”

“多谢这位姐姐。”

良素十分欣喜，抓起略大的裙摆，一路小跑到了那女子给她挪出来的椅子旁边。

在这里玩的骰子游戏，人越多就可以越复杂，越有挑战，气氛也越热闹。良素与这帮陌生人玩游戏的时候，如果看到茶肆来了只有两三个人的客人，就会热情地邀请他们也加入。

玩到后面，干脆将两张最长的竹桌拼在了一起，才能让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

这样玩一把高难度的骰子游戏之后，大家都难免会有些疲惫，在休息的时候就会喝喝茶，用用点心，聊聊帝京里最近发生的趣事儿。

“都说林小姐最近不缠着步家大公子，改天天围着一个貌美小厮转了。听他们传得神乎其神，我都有些听糊涂了。”

一身穿红衣的中年女子，用老成的声音说道，她看上去应该是这桌人当中年纪最大的。

人群中的一个蓝衫少年，很快附和她道：

“只是这步家大公子也是个顶英俊的男子，现在我就想知道，这传闻中的小厮，到底是多俊美的男子啊？不仅能让林小姐移情别恋，还能让林小姐那样的金枝玉叶，天天哄着他？一般的恋人啊，那不都是男人哄女人吗？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不可能会去哄男人的。”

见大家聊到了这个话题，良素却并没有急着掺和，她只是默默在一边帮着整理一乱七八糟的骰子，还为杯中已空的朋友斟满新上的茶水。

直到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她。

“小姑娘，你穿着皎绫坊的衣服，那一定就是皎绫坊的人吧？”红衣大姨用慈祥的目光看向良素，“你一定有机会亲眼见到林小姐和那貌美小厮，你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吗？”

“对啊，你是皎绫坊的，肯定知道更多事情。”

良素在众多瞩目期待中，不慌不忙地轻茗了一口茶，清清嗓子道：“呃，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纺织工，成天就长在机杼上。而林小姐和那小厮在皎绫坊的地位，又比我高许多，我不常与她们接触的。最近才被安排上守店的活儿，终于有幸亲眼见林小姐一面，可真是貌若天仙，简直国色天香！”

林晚殊貌美绝尘，在帝京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哪怕不是谁都亲眼见过，所以她的美貌根本不是大家期待的重点。

“那那小厮呢？”蓝衫少年迫不及待。

“是谢当家从远醇坊派遣到咱们皎绫坊的，也就是普通的远醇坊酿酒少年长相。”

“啊？谁不知道远醇坊里边都是美男啊？既然是谢当家的伙计，那自然是要比一般人俊美了。”蓝衫少年轻叹一口。

“等等，你刚才说那小厮在皎绫坊的地位很高，这是怎么回事？”良素身边的青衫女青年发现了重点。

良素继续茗一口茶，气定神闲：“他本事很大，并非传闻中的空有美貌。他会算账，会管货，还会讲价，林小姐最开始正是因为他做事靠谱，才和他走这么近的，毕竟哪个当家不喜欢本领多又大的伙计？”

“原来是个有本事的男子啊？”红衣阿姨深深感慨，“我就说嘛，林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只看男子的相貌呢？看来我们之前都被不完整的版本迷惑了——要是林小姐看上花瓶美男的故事传得家喻户晓，那可是会教坏一些丫头小子的。丫头知道这故事后，可能会有样学样，以后择夫婿也只看美貌。对小子来说那就可怕了，尤其是天生长得不错的那些，会以为自己真能靠着一张小脸，攀上富家的小姐。”

不等良素说下一段故事，红衣阿姨就教育一旁的蓝衫少年道：“你听到没？人家那个小厮也是很有才干的，才能让林小姐这般包容心疼，你也要好好读书，做个有本事的男人。这样才会有姑娘喜欢，光长得俊美没用。记住没？”

“对，不管男人女人，都不能只看脸。那是会吃大亏的。”

这个关于教育子女的话题一被红衣阿姨带起来，众人给良素的目光就少了。

良素只好紧握时机，加大声音道：“虽然一开始林小姐只是出于对有才之人的赏识，但现在两人已经关系十分亲密了。”

差点儿被转移的话题，就这样给拽回来了，大家又一起期待地看着良素。

“林小姐毕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多年的娇贵千金，如今让她经营个铺子，也是十分吃力的。她在咱们皎绫坊经常犯错误，都是那小厮在给她补窟窿，一来二去，两人就在一起了。就是小情侣最近闹了点矛盾，小厮正在生林小姐的气，林小姐也天天换着法子哄他，今儿买个糖膏串串，明儿讲个话本听听的。”

这一晚，茶肆里的气氛格外愉悦热闹，大家都喝着茶听良素讲晏传义生气不理林晚殊，林晚殊哄他回来的故事。

在良素的嘴里，林晚殊是一个能力不强但很温柔的少当家，包容着晏传义的小脾气。晏传义是一个积极进取但小心眼的美男小伙计，明明生林晚殊的气，但在皎绫坊经营的事情上绝不含糊，一边骂着林晚殊，一边又乖乖为她把一个错误都纠正。

这样一个“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故事，听来就和手上的点心一样甜。

——

晏传义觉得，他已经不和林晚殊素娴单独相处很多天了，京中的流言，也该止一止了吧？

这天，他去位于弄檀金街附近租的仓库补货，途中也经过了市井之人聚集的各类场所。

可谁知，他竟然听到了一个完整的，“追夫火葬场”的故事。

人们都在传，林晚殊在晏传义面前详细提了她与步择凡的儿时旧事，让晏传义醋意大发。

他说如今在一起的人是我们，为什么还要提你以前爱过的男人。她却吊儿郎当地回复说，步择凡只是哥哥而已了，他便彻底爆发。

不久后，林晚殊见晏传义不理自己了，就意识到了错误。

晏传义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也还是把皎绫坊的事情做得妥妥当当，十分负责。

人们听到这么一个故事，都不禁万分感慨。

晏传义读过这个世界受欢迎的话本，确实有许多“追妻火葬场”的故事，人们对男人花式挽回伤心的另一半的故事十分着迷，如今让他们听着了一个女人挽回自己那伤心男人的，而且这女主人公还是林晚殊，真是耳目一新。

……

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