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八中

八中校门口有一小段斜坡，梁佳刚爬上去就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和建筑都低矮了一截，能看到更远的地方，她眼神最终落在坡角的小超市门口。

初三时，她和闺蜜嘉殷婷曾经站在那仰望过这所梦寐以求的学校，当时两人互相鼓劲，约定星云八中见。

可事与愿违，嘉殷婷分数没进门槛，她达到分数线了，因为家庭因素也没来成，最后俩人都去了临市一中。

进学校后，道路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每棵树上都挂着一句名人名言，再往前走200米左右，可以看到校园平面图。

同时也到了分岔路口，左边是通向初中部，右边是通向高中部，一眼就能看到路边矗立着一面桔红色的墙，这是八中著名的光荣墙，最上面刻着11个大字——星云八中历届高考光荣榜，下面是高考年份，接着是学生名字和录取的大学。

墙前面是形状不一的鹅卵石，每个鹅卵石上都镌刻着xxx或者xx于xxxx年录取华清大学或者京北大学，并涂上了鲜艳的红色。

光荣墙是凡考取985大学的学生都会上榜，但鹅卵石是专属，只有录取华清大学或者京北大学的人才会有。

光荣墙一直向前延伸，鹅卵石也一直向前摆放，梁佳眼睛一直盯着墙上，因为她视力不佳，字刻得也小，她其实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但眼睛就像被什么力量吸住了似的，移不开。

梁佳走着走着，迎面撞上回了微信，正扭头找她的帅思睿，她被撞得向后趔趄，是他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她两边胳膊。

帅思睿长长吐出一口气，颇为庆幸地说：“幸好你矮。”

她再高一点点，刚才就要顶到他下巴了。

“……”梁佳嘴里的对不起因为他这四个字没能说出口。

她从不觉得自己矮，听到这话视线忍不住丈量了自己和帅思睿的身高，她差不多到他喉结位置。

梁佳眼睛被他那凸出的喉结定住，她一直很好奇，这感觉就是脖子上多了一个小石头似的东西，不会觉得硌得慌吗？

帅思睿看到她目光落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喉结在脖子处上下滚了滚。

梁佳拿出了自己做实验的态度，非常认真、细致地观察起来，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什么重要反应似的。

帅思睿被她这探究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手松开她胳膊，后退一步，拉开些距离，梁佳因为他身体向后移开，惊觉他们刚刚的距离有些近，整个人回过神来，脸颊后知后觉烫得不行。

帅思睿伸手指了指光荣墙，“别再看光头强了，今天发挥好了，以后你想白天看、晚上看、晴天看、雨天看、雪天看，都随你。”

“光头强？”梁佳一脸疑惑，她注意力被转移。

“对啊！”帅思睿边说边走，“名字能刻这墙上的人，头发大多都掉秃了。”

梁佳不自觉地跟着他走，听到这话，眼睛往他头顶扫去，“我看你头发还挺茂密的。”

“我这是假发，国庆期间刚买的。”

梁佳愣在原地，满脸震惊，两只眼睛都瞪圆，杏仁眼都成荔枝眼了。

帅思睿看她这模样，也停住脚步，先是抿嘴笑，然后实在憋不住，欢乐地笑出声来，桃花眼弯得像月牙，两边嘴角上扬，脸上出现一个括号形状。

天上的太阳明明还在云层里，可梁佳觉得眼前就升起了一轮拥有温暖和治愈力量的太阳。

从笑声中，梁佳明白过来自己被忽悠了，她觉得自己就算不上手打人，也应该瞪他一眼的，可是她心里一点也不恼，甚至有一种她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

帅思睿笑完，评价道：“你太可爱了。”

梁佳看着他，一言不发，大脑一片空白。他唇边的笑也渐渐收敛，回给她同样专注、认真的目光，两人眼神在空中纠缠，氛围一时之间有些微妙。

天上，太阳终于摆脱了云层这个小妖怪的阻拦，把光芒洒向大地，地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像巨人，他们眼中的对方都在发光。

此时还未进入学生活动范围，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微凉的晨风打包了帅思睿的笑，一路送到了直往前走的戈歌耳里。

他一回头，看到自己距离那两人居然有一百来米，扯起嗓子喊道：“快点，你们俩这速度，要不要我去找两只乌龟来和你们比一比啊！”

声音入耳，两人扭头看向戈歌，恍若无事般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走去。

去食堂拿了包子，帅思睿和戈歌把梁佳送到年级组长办公室，就去上早自习了。

梁佳考完语文，一出门就看见了两喜庆的门神，戈歌手里拿着一个面包，帅思睿手里拿着一盒牛奶，几乎同时递到她眼前。

她接过东西，笑道：“一出考场就有吃的、有喝的，就算是高考也没这待遇啊！”

“确实没有，到时候高考，我和你一样得坐教室里，这家伙说要给我送考，如果你这期间对我足够好，我可以考虑把他分一天给你。”戈歌的语气带着商量。

帅思睿提醒道：“这是我的时间。”

戈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啊！你的时间。”

帅思睿啧啧两声，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你这脸，我以为是24墙，没想到是36墙。”

戈歌追着帅思睿打，梁佳看着两人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两位活泼的少年，还是因为校服，梁佳莫名联想到两个字——热烈。

八中的校服是红白色，胸和臂弯以下是纯红，以上大部分是白色，左边印有几只展翅飞翔的和平鸽和中国人民纪念碑，右边是在风中飘扬的红旗，对应的后背，白色布料上写着“china”。

此时是课间操时间，篮球场汇集了高中部的学生，从教学楼往下看去，场面非常壮观，可谓人山人海。

他们三人趴在栏杆上，听着震耳欲聋的广播，望着一个个红白身影在下面时而挥舞胳膊，时而踢踢腿，时而鼓掌跳跃……

明晃晃的阳光下，他们的动作并没有多么标准或整齐划一，但生龙活虎、同进同退、浩浩荡荡，犹如千军万马。

下操后，活泼的少年回去上课了，梁佳也上完卫生间准备数学测试。

与考语文的顺畅不同，梁佳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连题目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倒数第二道题，也仅仅做了一半，时间就到了。

她心里开始有些慌张，好像她又回到了坡脚处的小超市门口，只能远远望着这所学校。

戈歌和帅思睿依然在门口等梁佳，看到她神情紧张，戈歌率先问道：“怎么？感觉题目很难吗？”

帅思睿伸腿踩他白鞋子一脚，冲他摇摇头。

戈歌抬起腿，把脏的地方擦帅思睿裤腿上。

梁佳回忆了两秒，“也不是难，我感觉都能做出来，但是我题目没写完，最后一道大题压根没碰。”

戈歌拧眉：“你速度怎么这么慢，我都听到好几次你说考试时间不够。”

帅思睿闻言又踩他一脚，另一只白鞋子也脏了，他轻声安抚道：“考过了，就别想了，我看你做题正确率高，一道大题而已，可以补救回来的。”

戈歌扫一眼鞋，瞪着他低声警告：“老子明天穿你的哈。”

帅思睿没理会他，和梁佳说：“先去吃饭，去晚了好吃的菜就被抢完了，今天有宫保鸡丁。”

梁佳点点头。

对，正确率高，失去的分数应该可以补救回来，她的正确率是所有教她的老师公认的。

食堂，打菜窗口已经排成几条长蛇，三人一出现，立马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还叽里咕噜小声议论起来。

这次的焦点除了放在两位大帅哥和广为流传的绯闻上，更引人特别关注的是一位没穿校服，但长相漂亮的大美女。

早上，虽然一路也遇见些人，但都是零零散散的，梁佳没什么感觉。

此刻这乌泱泱的人群把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投向她，她有种自己是动物园某只新来动物的错觉。

梁佳在这些眼神中，看到了一双最不友善的目光。

有些人，就只是一眼，就知道这辈子最好的关系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女孩像一个洋娃娃，长了一张精致瓜子脸，魅惑深邃柳叶眼，皮肤白皙细嫩，蓬松齐刘海，扎双边公主头，唯一缺点是鼻子有些塌。

帅思睿看梁佳和女孩紧盯着对方，胳膊轻轻拐一下她，问：“你认识汪书竹？”

梁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女孩叫汪书竹，她摇头否认。

戈歌眉眼温柔注视着汪书竹，压低声音，语气一改以往的懒散劲，听起来颇为骄傲，“是不是长得很像洋娃娃？她是我们班班花，也是公认的学校校花。”

“按照大众审美来看，还是梁佳更胜一筹吧。”帅思睿几乎用气音说。

梁佳抬眼看他，她不喜欢和人比较，但是有人第一眼就把她摆到了对手的立场，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帅思睿冲她微扬嘴角。

她能很明显感觉到他在给她加油打气。

戈歌上下打量梁佳，一张鹅蛋脸，五官线条柔和，冷白皮，杏眼灵动清纯，眼神清澈如水，鼻子挺拔俏丽，扎高马尾，额头有些短碎发，这个妹妹的漂亮，他没法否认。

他又瞄了一眼汪书竹，非常中立地说道：“各有各的美吧。”

帅思睿看着戈歌笑道：“我感觉你就像面对老妈和老婆同时落水，你先救哪一个似的，那个纠结啊！”

戈歌白他一眼：“你就是东岳庙里拉二胡，鬼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