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逆转

灵泉庄中，楚王等到午时，未见沐晴筱到来，故作震怒，带人离开了庄子。

他昨日派人去辰岳寨，命两个护卫留在那里，好让计划顺利实施，此时他身边还有十个护卫，个个都是精心训练挑选出来的，此行来宁州，有他们护着，他十分安心，且他身份贵重，少有人敢对他下手，此行想必万无一失。

辰岳山虽位于去往乌陂山途中，但其距离乌陂山已经不远，一行人很快到了山脚，接着上山。

没有人注意到，林中一双幽冷的眸子，一直追随着他们。

楚王急着上山，山林中的空幽冷寂，亦让他感到莫名的不舒服。

到了山寨门口，他回头吩咐道：“你们两个跟我进去，其余人在这里守着，寨中若有异动，立即进去。”

一众护卫压低声音，齐齐应“是”。

楚王便胸有成竹地带着两人进了寨。

他在寨中暗线的暗示下，很快找到了沐晴筱被关押的地方，同时也被寨中的御六等人发现了。

御六几人本就在蹲守楚王，立即上前要拦他们救人。

楚王见他们只有不到十人，其中两个还是自己安插的人，剩下的他听手下说过，皆是山寨中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手，他的护卫对上他们，一个就能制住十个。

他放了心，道：“你们两个去对付他们，本王去救人！”

“是！”

护卫应声上前，与御六等人交手。

柴房门被一脚踹开，里面的沐晴筱似是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抬眼看去。

楚王见她眸光中透着不安，不由得安慰道：“别怕，本王来救你了。”

沐晴筱嘴里塞着布条，无法说话，闻言只能感动又担心地看着他。

楚王对上她的瞳眸，那是看到救星一般满是依赖的眼神，他心里一阵自得，立即上前为她解绑。

然而绳子刚解到一半，外面的人便闯了进来。

楚王立即回身看去，见最前面是自己安插在寨中的暗线，虽表面装作慌乱，心里却丝毫不慌，拦在沐晴筱面前，大声道：“你们不许动她！”

“那要看你拦不拦得住！”为首之人凶神恶煞说着，便朝他们走去。

楚王在原地犹豫一瞬，随后装作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上前与人缠斗起来。

他身为皇子，虽没有自幼习武，也练过些防身术，对方又是他安插的人，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勉强招架了一会儿，很快就因为没有兵器而落于下风，在沐晴筱看来显得非常吃力，却仍苦苦支撑。

下一瞬，对方的长剑在楚王左臂划了一下。

沐晴筱看着前世早已亲历过的一幕，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毫无波澜，面上却故作惊慌。

这都是楚王早先与他的护卫约定好的，一剑浅浅划在左臂，有皮肉之苦，能博人同情，又不会影响日常。

然而，楚王却瞬间迸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将所有人都震得停下动作，朝这边看来。

明明血迹并无多少，可见伤口不深，可他却疼得面目狰狞，痛叫不断，捂着手臂倒在地上，难忍地打着滚，身上沾满了秸秆草屑。

动手的人顿时吓得长剑脱了手，一时顾不上演戏，惊恐地跪在地上，看着满地打滚的楚王，不知所措地喃喃：“殿下……您怎么了？”

楚王其余手下气得拔剑就要杀了他，被御六眼疾手快拦下。

替罪羊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几个影卫仍装作是辰岳寨的当家们，假装听不懂、不相信护卫们口中带有楚王的任何一句话，将几个护卫拿下……

场面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沐晴筱这边，青黛和绿萝突然过来，给她松了绑，带她出去。

后续一切，那几个玉山门的人自会按计划处理，原来的山匪会拿着报酬下山，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做回良民。

将楚王划伤的剑上被抹了毒药，虽不致死，却会让创口剧痛不止，难以愈合，几个时辰后还会开始溃烂流脓，最后必得将创口生生剐干净才有机会养好，时间拖得越久创口越大。

在伤好之前，楚王或许都无力顾及她，而她假装在山寨中受了伤，亦会闭门修养一段时日。

只是在沐晴筱预想中，此时应当还会有守在外面的楚王部下闯进来救人，然而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动静。

她心中疑惑，但也没有为这无关痛痒的异状乱了步伐，总归楚王已经中了招，别的都没那么重要。

三人出了山寨，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

他身着墨色衣袍，侧对着他们，手里抓着一团草叶，正动作细致地擦拭着手中沾了血的长剑。

而他的另一侧，满地残尸，草丛被鲜血染成了暗色。

沐晴筱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身心俱颤，惊愕不已，极轻地唤了声：“顾衍？”

长剑忽然颤了一下，顾衍转过头来看向她，那双眸子清澈漂亮，带着点惶然和懵懂。

沐晴筱盯着他好一会儿，内心跌宕起伏难以言表，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沉着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不起，我知你不想让我跟过来是担心我，可我不放心，就偷偷过来了。”顾衍声音有些低，像是怕她为此生气。

沐晴筱看着他，无论是面容，神态，还是说话的语气，对她来说都极为熟悉，尤其是几日前他惹她不快后，他说话大多是这副模样。

她稳了稳心神，看了看他手中的长剑，又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横尸，问道：“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顾衍也转头看了眼那些惨状，眸光颤了颤，随即温吞又无辜道：“这些都是楚王带来留守在此的护卫，我过来时撞上他们，险些出了事，好在有侠客路过救了我，还将此剑赠与我防身，可这剑实在太重，坠得我手腕疼，根本用不上，还好坏人都被解决了。”

沐晴筱一时无言，垂眸暗暗思索。

楚王带来的这些护卫，皆是统一穿着，见识多的一看便知是家养的，侠客救人也就罢了，居然还冒险将这些护卫尽数残忍杀死，实在过于肆意妄为，若是借此发泄倒勉强说得过去。

总之她难以想象，这会是顾衍亲自动的手。

就算他撒了谎，或许是玉山门还有人在外帮他，而不是只有他自己。

她轻叹了口气，再抬眸时眼中没有半分异样，关心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她作出松了口气的样子，道：“一起回去吧。”

顾衍乖巧地应了声，跟在她身后，向马车走去。

青黛看他一边走，一边生疏不稳地拿剑对着剑鞘，却总对不准，恐他不小心伤到自己，她道：“顾公子，奴婢帮您拿剑吧。”

顾衍颔首道谢，毫不犹疑地将长剑和剑鞘递过去。

青黛接过，一下将长剑入了鞘，随口道：“这剑确实挺有分量，看着是把不错的剑，居然会被人随手送出。”

沐晴筱回头看了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她拉着顾衍坐进了马车里，青黛和绿萝坐在车前，绕过寨门口的一地残尸，按来时之路下了山。

回到府中，沐晴筱折腾半日有些乏了，用了午膳便回房休息，顾衍亦是一副被今日之事耗尽心神的样子，回了春和堂。

然而没多久，他又悄悄出了府。

辰岳山上。

按照沐晴筱原本的计划，楚王必定带了不少人过来，在他受伤后，守在外面的手下很快就会进入寨中，将他们都救出去。

然而几个影卫将场面控制住后，等了半天，都没有人闯入寨中将楚王救走。

御六让其余人在原地看好，自己出去看了看，却见寨门口残尸遍地，将近十个护卫，尽数身亡，杀他们的人手段之利落残忍，丝毫不亚于他这个出身御影司的影卫。

他心生警惕，带人将辰岳寨巡逻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只能派人在寨门口守着。

楚王另外四个护卫早在事发时，连状况都没来得及搞清楚，就被分别关押住，而楚王的虽伤口中毒，忍受着剧痛，却不致命，便无人去管他，任他自己在柴房疼得哭天喊地。

过了一个多时辰，守门的御八突然看见顾衍从林中出来，面色沉冷，径直走过一地的尸体，眉头都不动一下，眸中一丝感情也无。

御八霎时吓了一跳。

那日他说错话之后，殿下看他的眼神就是这般，恍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若不是沐姑娘及时将他们都派了出去，他还不知有没有命活到今天。

在殿下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殿、殿下，您怎么来了？”御八躬身颤巍巍道。

“顾通呢？”顾衍面无表情。

“在、在柴房里……”御八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楚王，回完话却对上顾衍不悦的眼神，仿佛在说“难道还要我再问柴房在哪吗”，他头皮一紧，急忙补救道：“属下带您过去。”

柴房中，楚王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叫喊出声，可剧痛仍在持续，一阵轻一阵重地拉扯折磨着他，他无声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全身，初冬的寒冷让他忍不住战栗。

他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的神智，却无力思考更多，就在此刻，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躺在地上，极其费力地扭头看去。

就在他看清来人面孔的刹那，寒意和恐惧瞬间浸透骨髓，身体承受的剧痛，都变得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