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这还是秦间雪第一次见到鬼主的住所。

之前的两个鬼主都来无影去无踪的，哪怕给了他们地址，实地去看也是人去楼空的虚假地址，这么比起来，安羡文的住处可以说是十分正常了。

九幽地府给鬼主的待遇自不会低，安羡文住的地方是一栋高级公寓楼，绿化好环境好，现在正是下班的点，很多年轻靓丽的上班族回了小区，和秦间雪所住的破旧小区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安羡文开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的时候，秦间雪上了副驾驶，问了个她纠结了一天的问题。

“那个，请问这两天的表现会影响我年终考核吗？”

“年终考核？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对鬼主的工作还不够熟悉，正好跟着你好了解一下。”

秦间雪歪着头琢磨着自己心中感受到的那种奇怪的根源，“那你为什么当了一年普通人类，平白上了一年的人类大学？我知道的鬼主都不屑于学习人类的知识。”

安羡文开车十分平稳，就像是开了好多年一样。此时的夕阳正好，将逼仄的车内空间映得像开了暖光。

他听到秦间雪的问题，微微笑道：“所以说那都是你知道的鬼主。”

“你对人类很感兴趣？”

“不如说，我一直在关注着地上的世界。”

车遇上了红灯，前方的人行道上人流穿梭，车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秦间雪用余光小心观察了一番安羡文，那个想法就像雨后春笋一样，抽芽而出不能抑制。

她思索间，下意识看了一眼安羡文。

他仍看着前方的红绿灯，但依旧察觉到了秦间雪的心思。

“你想说什么？”

秦间雪正了正身子，顺着他的问题一鼓作气把话说了出来：“我想说，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查一个陈年旧案。”

“是你父母的案子吗？”安羡文的语气很平和。

秦间雪惊讶道：“你知道？”

安羡文理所应当般笑着说：“鬼司是我的下属，上任之前了解清楚下属的情况，也是一个鬼主应有的作为吧？”

秦间雪不会夸人，只好淡淡地附和着笑了笑，直入正题说道：“柳烟玉的情况众说纷纭，比较复杂，但相对来看不能构成成为丙等恶鬼的前提。我现在回忆起来，柳烟玉和我父母当年的情况十分相像，都是生前不存在重大的苦难和挫折，死后却成了高等级的恶鬼，我怀疑这两个案子的幕后真相存在联系。”

“如果确实如此，那查清柳烟玉的事情或许真的有可能知道你父母案件的真相。”

“那都是快十年前的案子了，如果我的父母已经入了轮回，现在可能都上小学了。我师父和我说，鬼体本质上就是一个人的灵魂，如果是有人在鬼体上做了手脚，我父母的转世体上也会留下线索，但如果要去寻找他们的转世，也无异于大海捞针。”秦间雪自嘲般地说，“没有不符鬼道的恶鬼，没有切实的线索，谁会愿意去吃力不讨好呢。我也不想这么死磕，只是想说如果你这边有别的方法的话……”

安羡文摇了摇头：“抱歉，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找到已经投胎的灵魂，可能只有九幽之主才有这个权柄了，有机会我会问下的。”

“不是不是。”秦间雪连忙否认，“为我私人的事情去打扰九幽之主也不太好，如果没有别的办法的话也没事，无非是我多花点时间去找就是了。”

安羡文笑着叹息一声：“你都说了不想死磕了。虽然九幽地府不会安排鬼的投胎，但记录都在，只是翻起来费力了些，倒不算难事。”

听出了安羡文话中的意思，秦间雪连忙说：“那地方可以进去吗？我听说连鬼主都不是想进就进的。”

“我虽然也不是什么排得上号的鬼主，但也有点小小的特权，这点忙还是能帮的。”

秦间雪心中顿时如长夜中亮起一盏明灯一般，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说：“只要允许我进去，我可以自己去翻！”

“安心吧，我需要一点时间沟通，但肯定帮你解决。现在先把柳烟玉的案子解决好。”安羡文笑意温和。

不消多时，两人来到了承办柳烟玉案件的警察局门口。出人意料的是，有一个人在门口的铁制长椅上坐着。

“孙文方？”

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个叫孙文方的男人站了起来，寻找声音的源头。

“安羡文？你怎么会来这儿？”

孙文方穿着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西装长裤，看起来应该是要参加什么正式的活动，但衣服已经有了褶皱，明显涂过发蜡的发型也变得没了精神，他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但他表面上还强撑着风度，走近了安羡文露出了些许笑容。

“这是我要问的。”安羡文看了眼明亮的日光灯，状似思索了片刻，随后神色露出了些许沉重，“难道说，柳烟玉是……”

孙文方并不讶异，只倦意深重地笑了笑：“学校里已经知道了啊……怎么派你过来，还有这位是？”

“你好，我是秦间雪。”秦间雪往前站了一步，“是柳烟玉的学妹。”

“原来是这样。”

“我听叶诗颖说她男朋友是计科院的时候，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安羡文说着，朝秦间雪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两人重回长椅上坐了下来，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哎，她性子内向，不愿意公开，我也不好勉强她。”

“我和她也是一个社团的，虽然交集不多，但看得出来人很好，怎么会突然……”安羡文语气沉重。

“这话说出来，我也很惭愧……”孙文方将目光投向大厅门外空荡荡的场地，眼中无神，“她一心想当个好律师，毕业之后的志向也是想当律师，所以她暑假才会这么拼，这么忙，忙到都没有时间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忙到积攒了这么多压力……如果我当初，我当初坚决不让她去的话……”

“她，在律所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孙文方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她让我去陪她散散心，但一路上也没说具体的事情，结果……”

对话陷入了停滞，秦间雪便插话问道：“你当时看着她跳下去，没有拦着吗？”

孙文方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拦着了！我怎么可能不拦着！但我，我拉不住啊！我不后悔吗！我昨天夜里觉都睡不好！一直在做噩梦，梦到她，她……”

孙文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安羡文叹息着说：“我听说，她之前还出轨了她律所的同事，没想到……”

孙文方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有个朋友在知平工作，稍微跟我说了一些这个事情。”安羡文语气很是沉重，“你也别太难过了，虽然她名义上还是你女朋友，如果她真的出轨的话……”

“哼，没有如果，她就是出轨了。”孙文方冷冷地说，声音中尚存的哽咽充斥着仿佛是愤慨自己遭遇的冰冷。

“你看到了？”

“对，那个男人和她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她和我在一起从来没有那么这么放松过。”孙文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了，忙补充，“不过这件事情你们别说出去，毕竟她已经，就当这是一场梦吧。”

安羡文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警察，看见秦间雪和孙文方站在一起，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疑惑地问道：“小秦，你们怎么在一起？”

“郑警官。”秦间雪点头示意，“正巧碰上。”

她注意到郑春来郑警官看向安羡文的眼神，连忙解释说：“这是，我的同学，也是我兼职工作的领导，安羡文。”

郑春来与秦间雪打交道也有好几年了，知道秦间雪所说的“领导”意味着什么，很客气地两步走上前来和安羡文握手：“你好你好，我叫郑春来，卓耀生的案子是我负责的。小秦，卓耀生的录像我准备好了，你现在来看？”

“我也一起。”安羡文回握了手，说道。

郑春来催促孙文方早些回去休息后，带着秦间雪和安羡文进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仅剩的几个人都在电脑前忙碌，安羡文问道：“郑警官，柳烟玉的案子你也参与了吗？”

“嗨，这儿没外人，就别这么见外了，喊我老郑就行。”郑春来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停歇，飞快地操作着电脑，和他四十多岁的年纪乍一看完全不相符，“柳烟玉的事情是别的同事负责的，我只知道个大概，她好像和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吧？小秦你来，我按你要求把录像分别前后加长了一个小时。”

录像的正中间就是从工业园区横跨过来的湖月桥，秦间雪先找到了录像上显示的时间，是四点四十五，也就是一小时十五分钟后，在六点钟的时候，卓耀生会在桥上经过。

郑春来把位置让给了秦间雪，秦间雪也没推辞，直接坐了上去，专心看着屏幕。

安羡文则让郑春来另外开了一台电脑，直接看与湖月桥垂直的另一条路的监控录像。

高强度看了一小时，看到眼睛酸涩，即使是秦间雪也有些扛不住了。她按了暂停，准备去洗把脸休息一下，旁边的安羡文看秦间雪站起来，顺便扫了一眼她的屏幕。

“这个，是她吗？”

看到安羡文指着的屏幕上方只露出一条淡蓝色裙子的人影，秦间雪赶忙又坐下来按了播放键。

秦间雪从安羡文那里看过柳烟玉的照片，虽然录像中的人看起来比较模糊，但等她走近了几步，很明显看得出，她手上拿着的包是山远大学去年校庆贩卖的纪念帆布包。

而此时，录像的时间显示的是五点四十八分。

录像里的柳烟玉看起来步履虚浮，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看不出来是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不佳，还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安羡文让秦间雪先去休息一会儿，不过新的发现让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执着地继续往后看录像。

但直到录像播放完，他们都没有看到柳烟玉的身影。

他们又重新让郑春来调来了其他几个视角的监控录像，均没有再看到淡蓝色的身影。

“这几个监控拍下来依旧有死角，而且死角不小，她很可能打车离开了。”安羡文说。

“现在打车几乎都是私家车，如果要从来来往往这么多车里面定位出柳烟玉打的车，工作量不小。”

“让警察来吧，虽然目前给柳烟玉案件的定性是自杀，但是有这么明显的线索在这里，他们有理由来查一番，何况这里同一天还涉及了另一个定性为意外的死亡案件。”

“嗯，打车需要一段时间，柳烟玉很有可能亲眼看到了卓耀生落水的情况。”

在他们去找郑春来反映情况后，负责柳烟玉案件的小组那边，也收到了市局技术科的反馈：

柳烟玉的手机信息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