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错觉

“先吃饭，别饿着。”

然后青荷听到了开门和关门声。

接着林风眠出现在走廊上，他在看向青荷的那一刻就换上了笑容：“可能出了点差错。让你久等了。”

青荷鼓着脸颊摇头，没去问林风眠还有多少未完成的工作，只是说：“今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哦。”

“嗯嗯，我快要饿坏了。”林风眠飞奔下楼，坐在青荷的对面，还让梅姨给他多盛些排骨。

快吃饱的青荷看着林风眠的大快朵颐，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额，这个嘛。”林风眠做出思考的模样，微笑，“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真的吗？”

林风眠一本正经地道：“真的。我从没像今天这样开心地面对工作。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只要想到你在，我就有无尽的动力。”

青荷欣喜中透着不相信。

站在一旁的梅姨见了，也合着解释道：“这还是风眠他头一回没按时完成工作，但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开心。青荷，或许你的到来能让这个家变得不一样。”

青荷害羞地低下头，更觉得刚才的糖醋排骨粘稠。

林风眠悄悄地给梅姨点赞，然后吃干净盘中的排骨，对着青荷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工作。”

“我想还是不要了吧。我会打扰到你工作。”

林风眠大眼瞪小眼：“刚刚不还说要帮忙吗？是不是又不乖了？”

“才没有。”青荷收起她的傲娇，其实心里也真地想跟着林风眠去到他的书房。

书房里充斥着木槐熏香，除了一桌子，就只有一台钢琴。

林风眠笑：“或许设置很简陋，但却经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青荷又问：“我可以帮你什么？”

“陪我就好。”林风眠进入到工作状态。

然后青荷看到坐在书桌前的林风眠对着电脑就是一通乱搞，实则却是她看不懂的秀操作。

坐在书桌侧边椅子上的青荷用手撑着脑袋，看聚精会神的林风眠，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怕打扰他。

还是林风眠偶尔地问一些简单的问题，许是担心青荷太过无聊。

青荷轻轻地问：“林阿姨是生气了吗？”

“没想到我悄悄过去，却还是被你听见了。没事。她只是总对我抱有很大的期待，容不得我犯错罢了。”林风眠一边拉鼠标一边回答。

青荷“哦”了一声后，便又不说话。

林风眠转移话题：“可以为我去倒一杯咖啡吗？加一块半的乳糖。”

青荷点头，拿起林风眠的杯子，出了书房，却在刚下楼的时候碰到了梅姨。

梅姨说：“青荷，夫人在书房等你。”

“可我现在要去为风眠泡咖啡。”

“没事，交给我，你去吧。”

然后青荷来到林不语的书房前，敲三声门，在得到许可后才走了进去。

站在窗前的林不语回头，问青荷：“你觉得风眠是怎样的一个人？”

青荷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在想了一下后答：“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藏有一颗浪漫热烈的心，细心体贴的同时也有几分霸道和叛逆。”

“你倒是清楚。”林不语深沉地道，“我只是想要他勿作池中之鱼，有错吗？”

青荷不敢反驳，从一个外人的角度。

林不语又说道：“都曾拥有独身的我们应该都知道，身旁和身后空无一人的感觉，那是一种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倒下的无助。”

青荷听得出话语中的情感波动。用一个词语来解释，那就是感同身受。青荷头一回有了勇气正视林不语：“林阿姨，其实你还有风眠。”

“是啊，但他会长大，会离我远去。”

青荷内心震惊。

林不语憔悴地说：“我总会感到风眠会有离我远去的那天。”

青荷不得不感叹他们的母子连心：“林阿姨，我觉得您应该跟风眠好好谈一谈。”

“曾经，我便缺席了他的大部分成长，然后眨眼间，他便长大了，而今，他有了他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太晚了。”

青荷摇头表示不赞成：“其实风眠对您一直都很尊敬和爱戴。”

但林不语却有着她一套想法：“我拼命打下的集团江山和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他不该丢下我。或许他应选择他想要的人生，但我为他铺的路，他也应该要接着走下去。”

“可是。”青荷的话刚起头，就看到了林不语眼里的坚决，顿时便没有理由接着说下去。

这是一场母子的对弈，青荷自知她只是个中途出场的过客而已。

林不语轻叹气：“青荷，你会永远在风眠身边吗？”

尽管林不语的叹气很轻很轻，但青荷还是听到了，却不知是为谁而叹？青荷没有肯定地回答，只是说：“如果梦不醒来。”

“这其实也算是个答案。我不想让风眠体会到那时我被抛弃的苦痛。”

但走出书房的青荷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对林风眠现今是哪一种感觉？

林风眠，霸道，轻浮，浪漫，俊朗，好像又有点脆弱。青荷深知他们的这场相遇还很短暂，但却给了她一种冥冥之中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的错觉。

如果这场梦境永不结束，我会重新爱上一个像风一样的人吗？青荷自言自语，却问不出答案。

这是背叛？还是自我救赎？青荷站在林风眠的书房门前陷入纠结。

来回地踱步，却不敢敲门进入，青荷甚至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门还是开了，是林风眠打开的。林风眠问：“她没对你如何吧？”

青荷摇头，看着林风眠的眼睛：“林阿姨很好。你是做完了吗？”

“等我一下。我拿去给她看。”

青荷的头感受到林风眠手心的温热，乖巧地点头。

然后仅过了一会儿，林风眠笑着回来：“没问题。接下来，就是练习钢琴。”看着青荷的疑惑，林风眠解释：“这算是一种自我惩罚。”

“等等。”青荷叫住门后的林风眠，“一直忘了将礼物送给你。”

“礼物？”林风眠眼冒金光，感动到落眼泪，“青荷丫头是决定不装了吗？真让我苦等啊。”

青荷羞红着脸走进书房，在将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上后，说：“反正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就送给你好了。”然后青荷从右手上取下手绳，放在手心里。

林风眠却没有立刻去拿，而是逼近青荷，让青荷的后背紧贴门：“其实你的心里已经有我了，对不对？你在装，对不对？你记得我，对不对？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连林风眠都不自知，就快吻上青荷的唇。

青荷双手放在胸前做推状，为了防止林风眠做进一步的动作：“我从没把谁忘记，只是我真的又从未见过你。但。”尽管这场梦终究会结束和醒来，我也想此刻在梦中留在你身边。

但林风眠却不顾一切地吻住了青荷的唇，并没有给青荷说出但字之后的话的机会。

青荷的话被堵在嘴里，且突如其来的吻又将本该说出的决心击退回到她的心里。

只是亲吻来的轻快，又去的轻快，林风眠只让其处于浅尝辄止的地步。

青荷都没来得及推开。

林风眠的鼻尖贴着青荷的鼻尖：“这是作为你忘记我的惩罚。青荷，你为我戴上吧。”

青荷的手握成拳头，轻打在林风眠的胸膛：“大流氓！林阿姨知道你如此轻浮吗？”

“知道又如何。”

青荷看着林风眠的魅笑，不怀好意地道：“现在，我要告诉林公子，鉴于林公子有多次调戏的行为，此次价格可是要加倍哦。”

林风眠却自愿地入圈套：“没问题。在得到你之前，无论为你花费多少，我都觉得值得。”

“嘻嘻，地主家的傻儿子。”青荷将手心里的手绳绑在林风眠的左手上，“希望你好好的。”

林风眠见状满意极了：“不知是否有幸为丫头弹奏一曲？”

“那是小女子我的荣幸。”

青荷跟着林风眠坐到钢琴前，然后看着林风眠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摁下琴键，随之而来的是能听到的倾诉般的琴音。

是一首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春日曲。但林风眠却弹得格外专注。

青荷也看得分外认真。也或者说是认真的男孩，格外地有魅力？青荷轻晃着脑袋，尽力地跟上节拍。

林风眠头一歪，便笑对着青荷：“那是属于我们的四月天。”

青荷听着琴音婉转，想象中：“原来我们初遇在合欢花抽条的四月。这是你的琴声告诉我的。”

“是的，没错。”林风眠知道心意已经传达，手指随着心情愉悦而欢快。

然后林风眠的思绪渐渐地跟随着琴音，回到了那个初识青荷的春天……

青荷看着林风眠着了迷，也陷了进去，且有琴声做伴，睡意很快袭来，于是她便靠在林风眠的肩上睡去。

之后的林风眠又换弹了好几首曲子，弹到最后是温和的长亭外，结尾处那一个尾音，拖长了离别的意味。

足足弹了三个小时的林风眠扶住青荷那几乎要倒下的头：“辛苦了，这时的你倒是很乖嘛。”然后林风眠的手穿过青荷的发，来到她的后颈处，接着一个公主横抱将其抱起来。

“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不会反抗我了。”

所以林风眠并没有去青荷的房间，而是将青荷温柔地抱到了他的床上：“今晚就委屈你在我这休息了。想必丫头你也累坏了吧。”

林风眠看着青荷花好月圆般的面容，手舒展着她的眉头，但在她的额头处献上一吻后，林风眠却又只是相拥青荷而眠。

“本人虽轻浮，但也为君子，所以不趁人之危。”林风眠将被子单独地盖在青荷的身上。

林风眠的手隔着被子搭在青荷的身上，做拥抱状：“青荷，这才是第一天哦。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难呢。”

“其实只要在这个家一天，我就时常有一种感觉，总感到有一种力量在阻碍着我爱你。”

“所以青荷，我还在等你带着我离开。”

林风眠对着闭眼的青荷轻轻地说，像是在说不被这个世界听见的悄悄话。

突然地，青荷一个翻身，变成正面对着林风眠，似乎在给回应。

而以为被听见的林风眠开心地笑了。

尽管这份开心也只存在于这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和之后醒来的清晨。

因为后来的两天，林风眠那被安排的工作量更大了，多和忙使得他都没有时间去陪青荷。

青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是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疼，而且这种无力感让她独自辗转难眠。

第三天的夜里，青荷苦等着的林风眠一直都没出现，于是她请求梅姨让其送东西进林风眠的书房。

林风眠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电脑屏幕：“放在地上，我自己会吃。”

青荷却不理地走到林风眠的身边：“我要监督你。再勤于工作，也不能迫害自己的身体。”

林风眠讶异：“怎么是你？一会没见，是不是又想我了？”

“还说风凉话！”青荷有微微怒气，“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坏毛病？”

林风眠摇动有些酸痛的手指：“这怎么能够算风凉话呢？反正我是想你了。”

“哼，不好好工作，还有时间想我这个闲人，小心林阿姨那里过不去哦。”青荷含蓄地提醒。

林风眠却弯着眼笑：“我也就只有一个脑袋，一双眼睛和两只手，做不完和做不好，我能怎么办？”

青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她不止一次想去跟林不语谈谈，但都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且今日的林不语出门去了。

“没想到林公子也会伪装自己的情绪。明明内心不情愿，却还是要笑对着它们。”

“想知道为什么？你喂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青荷内心想的是怎么都不会惯着林风眠，但身体却格外地诚实，慢慢地就将饭菜送至林风眠的嘴边。

“我想让你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