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盐政

苏子明脸色难看了不少，不再说话。

苏夫人笑了一声，打圆场道，“既是宫中德妃娘娘的近亲，那与我们苏家也就是一家人了。今日这事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她看向林海，“不如让我儿给两位小公子道个歉，今日到我苏家所在院子摆上一桌素膳，向两位赔罪如何？”

最后那句，是对两小说的。

李子安把脸撇向水泓，不看苏夫人。

早干嘛去了？惹人生气了摆一桌饭菜就想让他们原谅，就凭他们家老爷是州牧？他泓哥还是皇孙呢！

水泓看了眼李子安，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却也不搭理苏夫人，拉着李子安走到林海身后，错身而过时似乎还与林海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海会意，看向苏夫人，“不瞒夫人与公子，这位小公子的地位可不低，想要解决今日矛盾，在下还需了解一番事情原委，不知两位，谁来解释呢？”

林海面带疏离的微笑，看了看苏夫人，见苏夫人面色僵硬，又看向苏子明。

苏子明嘴角扯起一个冷笑。

看他作甚？

林海进来时，他苏子明就已经解释过了，还与水泓相互辩驳了几句，只是，那时的辩驳现在看来不过是闹笑话罢了！

苏夫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林大人，这不过是三个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您如此做派也未免严肃了些。”

林海脸上的疏离笑容消失，“苏夫人，此事的决定权在苏公子而非我，是否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也需要由苏公子决定。”

苏夫人依旧挂着笑容，只是话语中多了些威胁之意，“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影响的许是你林家，与我们两个苏家之间的关系，如此大事交给一个孩子，林先生是否草率了些？”

她心里清楚，以幼童的性格，最是容易忘事，却也最是记仇。

此事若交给林海，以儿童间的玩闹来定性，他这儿子还能保下些颜面。

可若是交给这位苏小公子？以自家儿子对他的不尊重，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何况，苏夫人暗中瞥了眼李子安。

这位，似乎是苏小公子的禁脔，以儿子对这位的态度，苏小公子怕是没少赌气。

但无论如何，这位苏小公子身后，也挂着苏德妃的关系。

此事若交给老爷，他在族内周转一二，问题也就解决了。

面对苏夫人话中“苏”“林”两个家族的重音强调，林海只觉好笑。

他虽以水泓是苏德妃近亲的理由压人，可真正的倚仗却是皇四子水延。

苏州牧一家虽有着苏家远亲的关系，可水延还会为了他们舍了林海这个得力下属不成？

如此，林海自然丝毫不慌。

何况，以水泓这苏德妃嫡亲外孙的身份，苏家族老自不会偏向这本就无礼的州牧一家。

林海看着苏夫人，“夫人说笑了，大家族精心培养出的子弟，又怎会连玩笑与挑衅都分不清呢？”

苏夫人眼睛一闭，正要说话，苏子明却拉住了她。

苏子明看向林海，“林先生虽不知具体细节，却也从这位苏公子与我的谈话中了解了大概，您又觉得，这该如何处理呢？”

林海没想到这个尚未束发的年轻人还能有如此担当，暗赞了声难得。

只是可惜了，对方的性子还需磨练磨练，只是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想到扬州盐政的巨大亏空，林海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海正要回话，李子安便扯了扯他的衣袖。

林海低头望去，李子安做了一个要说悄悄话的模样，林海一笑，顺从地蹲下身来。

李子安凑近林海耳边，小声道，“林大人，这位苏公子可不仅仅是对殿下出言不逊，他还伸出手想打殿下呢！”

“好在他的手被你拦了下来。”

正与林海说悄悄话的李子安耳边猛然多出一道声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心里一抖。

“泓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李子安转头看到的，正是水泓。

水泓木着一张脸，眼里却又笑意，伸手指了指李子安身后。

李子安懵懂转头，就看到林海惊讶的表情。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李子安回想一下，哦，他叫“泓哥”的事被发现了。

李子安瞬间缩入龟壳，连忙跑到水泓身后躲起来，隔开了林海的视线。

见他如此，林海笑笑，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才道，“在下深觉苏夫人摆宴致歉这一提议不错，只是这宴席上，在下还有些事要与苏老爷相商，届时，还希望苏老爷务必出席才是。”

苏夫人眼中的警惕消失，反而有了些骄傲得意。

许多年来，托关系找苏老爷办事的不在少数，而这些人，在面对苏老爷及其家眷时，都非常客气。

在苏夫人看来，林海既提了见苏老爷的要求，便有所求。

之前抬出苏德妃这位大佛，又借此将解决矛盾的权利交到一个孩子手上，不过是为了届时狮子大开口罢了。

苏子明虽不认为被父亲称赞能力气节皆不缺的林海会向父亲屈服，却也想不通林海如此做的原因，只暗中决定宴席上林海与苏老爷交谈时，躲在暗处偷听。

见林海提出的要求如此简单，苏夫人心下满意，再看林海时，笑容也真诚许多。

“林大人与我家老爷皆为扬州顶梁之柱，明日休沐结束自是难有时间，不如就将宴席时间定在今日酉时如何？”

林海自然应允。

目送苏家母子离开后，林海看向水泓，歉意道，“此事，暂时委屈殿下了。”

水泓摇头，“林大人也是为了查清扬州盐政罢了，我与那苏子明之间的矛盾，反而排在整个扬州百姓之后。”

林海笑笑，看着李子安，“只怕小大夫不如此想了。”

李子安抬头，看着林海，“林大人放心便是，子安不会反驳您的政治观念，只是……事后是否能让子安再出口恶气呢？”

林海笑着摇头，“小大夫这心愿，着实不难满足。”

水泓也感叹，“他向来如此。”

当日，苏家所在院落摆了两张桌子。

一张，坐的是苏老爷与林海。

另一张，坐的是苏子明、妙玉、李子安与水泓。

苏夫人并未参与。

妙玉并不知道兄长与李子安两人的矛盾，对能与救命恩人一桌用饭的惊喜感到很意外，整场宴席下来没少偷看李子安。

这倒是累到了苏子明。

他既要防备着妹妹喜欢上李子安，又要注意看父亲与林如海的交谈进度，一旦两人有离席的意思，他便要立刻跟上。

一心二用之间，便露出了破绽。

除了妙玉，水泓与李子安都发现了苏子明的注意力还放在大人那一桌上。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跟着苏子明，看看他要做些什么。

没过多久，林海与苏老爷起身离开，苏子明连忙跟上。

水泓与李子安对视一眼，起身追去，妙玉见几人都走了，便猜到几人不是去更衣。

也站起身来，跟上了李子安两人。

李子安见妙玉跟上来，想把她劝走。

“居士何不在原处静心修习？”

妙玉回答，“大家都离席了，我一人在席间颇觉无聊，又见两位顺着家中兄长的足迹寻路，妙玉好奇之下，便跟上两位公子了。”

说罢，妙玉伸手指了指，“哥哥往前走了，我们要跟上吗？”

李子安转头望去，见到的正是苏子明差点就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

李子安顾不得再劝妙玉，连忙拉着水泓跟上苏子明。

林海与苏老爷停在一处亭子内，这里树丛颇多，倒是便于几人躲在近处偷听二人的谈话。

见苏子明弯腰躲在亭子一旁的树丛里，三人选了另一边躲藏。

林海与苏老爷之间的交谈被听得清清楚楚。

坐定之后，苏老爷率先开口，“听夫人说，林老弟参与宴席的前提是想要见我，不知是何事要与我谈啊？”

林海笑笑，声音却不是这么友善，“在下的目的，自是劝苏大人你，迷途知返，将功补过。”

“林大人此言何意？”

苏老爷眼神都不曾变过，似乎并不知林海话中的意思。

见周围只有自己与苏老爷两人的情况下对方都如此谨慎，林海干脆直接翻牌。

“苏大人在扬州经营多年。于盐政一道，自是比下官了解的多，倒是下官这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一二。”

苏老爷仰仰头，示意林海说问题。

“七年前，扬州亦是大灾，陛下怜惜百姓，降了扬州两成盐税。”

林海说着，不忘观察苏老爷的神情。

“那次大灾很快过去，扬州恢复往日繁华，盐税也回到了正常水准。可下官在账目中所见，却是那两年的扬州盐税与灾年相当。苏大人可愿为下官解惑？”

苏老爷看了林海一眼，淡淡回答，“自是因为灾年后，百姓积蓄化为泡影。能有粮食果腹已是难得，又如何会去盐铺购盐？”

林海冷笑，“那扬州百姓便过了几年无盐可吃的日子不成？”

“自是不会，不过这量，与往常比少了许多罢了。”

苏老爷的语气仍然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