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也不行

太久没走过这乡村里坑洼不平的路，还以为是在21世纪里平坦的沥青路上跑，光顾着速度，竟没顾着路上的绊脚石。

杨文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膝盖刚好磕在路面上一个冒尖的石头上，由于速度太快，身子随着惯性往前滑出一米。

杨文也顾不上疼，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奔跑。

。。。。。。

卫生所，郑红梅正抱着坐在她腿上三岁的女儿。

小奶团子眼睛都哭肿了，靠近妈妈的一侧脸上绯红，闭着眼睛依在妈妈的怀里睡的正熟。

小小的人儿瘦得连手上的筋脉都找不到，卫生所的医师只能在她的头上找出一根明显的青筋输液。

以前的卫生所条件不好，小小的一个房间，靠里墙壁的一个木柜上摆放着各种药品和简单的医用护理用具。

往外出来一米多，有一张木桌，是医生的看诊台，侧边是几张小方木凳和两个用木头做的输液架，架子的分支上还钉了几个铁钉用来挂药瓶。

郑红梅盯着头顶输液架上的药水，生怕药水输过了头。

“那个。。。我来晚了。。。”杨文大口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框。

郑红梅听见声音忽地转头，在看见杨文的那一瞬间，眼里蒙上了一层雾。

杨文走进卫生所，看着郑红梅憔悴的脸，又重复一遍：“我来晚了。”

郑红梅平视前方眨了两下眼睛让视线变清晰一些后又看向杨文，摇了摇头。

“没有，怎么样？”

杨文知道郑红梅是问他钱的事情，马上将裤袋里一包东西拿出来。

他打开外面包的纸，里面整整齐齐的一叠毛票展示在郑红梅面前。

郑红梅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四处求人，也没筹到女儿的医药费，对杨文也不抱任何希望，自己几乎就要绝望，如果女儿熬不过去，自己也不想活了。

杨文拉出郑红梅的一只手摊开，将一叠毛票全数放在她手上。

“这里有二十三块五毛，你数数够吗？不够我再去想办法。”

郑红梅看着手里的钱，心里一下就慌了。

“你。。。你哪儿来这些钱？你不会。。。去干什么违反纪律的事儿了吧？”

“没有，我自己挣的。”

当下郑红梅是怎么也不会相信杨文自己能挣到这么多钱，从她嫁给杨文那天起，就没见他挣过这么多钱。

“杨文，你就别骗我了，你每天喝酒打牌，也没做过什么正经活儿，你说，你是不是去偷了？这钱咱不能用，是要被拉去批斗的。”

郑红梅将钱好好地包回去，递给杨文。

“你快把钱给人送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杨文哭笑不得，自己在郑红梅心中的形象竟然如此差劲，以后可要好好的扭转过来才行。

但也不好跟郑红梅解释他是跟刘大峰打牌赢的钱，只能先蒙混过去了。

“你放心，我发誓，这钱真是我自己挣的，绝对没有去偷去抢。你先拿着，小朵的病要紧，以后我再跟你解释。”杨文竖起四根手指举在头顶，表情无比真诚。

“真的？”

杨文重重地点点头。

“那好吧。”

郑红梅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杨文，只是杨文有一句话说到她心里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小朵的病，为了小朵的病，她可以受任何罚，哪怕要被拉去批斗，要关班房，她也不怕。

杨文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这些钱够吗？”

郑红梅连连点头：“够了！够了！朱医生说20块钱就够了！”

说着郑红梅的眼里又泛起了泪花，她连忙用袖子擦掉眼泪，连吸两下鼻子。

杨文看着郑红梅怀里睡着的小奶团子，因为生病鼻息有些沉重，胸口上下起伏。

杨文心里如同镰刀剜肉一般，自己前世，竟然弃这样的小可怜不顾，跑去跟别人庆祝自己打牌赢钱喝酒，自己还算个父亲吗！

“小朵怎么样？朱医生呢？怎么没见到他？”

“回家吃饭了，一会儿过来。”

杨文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六点半，天刚黑不久，大家差不多都回家吃饭了。

他看了眼瘦得都快变成三眼皮的郑红梅，心想她一直呆在卫生所，应该也没有吃饭。

“你饿吗？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郑红梅摇摇头，随即转头看向杨文，眼里满是疑惑。

杨文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杨文吗？自己的男人自己再清楚不过，杨文从来没有问过她‘你饿吗？’或者给过她钱，问她‘钱够不够’之类的话。

她认识的杨文，只知道问她‘饭好了吗？我饿了。’或者‘你那有没有钱？拿来给我。’

对于孩子，杨文就更不关心，他从来没有过问两个孩子能不能吃饱，有没有穿暖。

“那。。。小石头呢？”

“我可以饿着，孩子不行。我姐带他回去吃饭了。”

杨文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他低头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你也不行。”

说完他抬头看着郑红梅，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神情复杂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那深邃的眸中。

郑红梅不知道杨文说的是她什么不行，怔怔的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她从未见过杨文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竟顿时有些心慌。

郑红梅有些不自在的将头向上看着快要挂完的药水。

杨文则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立马收回眼波，四外张望。

“是杨文啊！好久没见着你了，怎么样？最近手气好吗？”

朱医生单肩背着一个药箱，从外头进来，径直走过杨文身边，到看诊台边上将药箱放下。

杨文：(x_x)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专业打牌的？

他尴尬地笑笑。

“朱医生，我女儿的病怎么样了？”

朱医生走到杨朵面前，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然后看了一下还在挂的药瓶。

“烧已经退了，这瓶药挂完，包点药回去吃。”

郑红梅一听，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她又问朱医生：

“医生，那回去之后要注意什么吗？明天还需要来吗？要是又发烧怎么办？”

杨文也跟着说：“是啊，要不再来打两天针保险一点。”

朱医生笑了笑：“你们不要着急，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

说着他走到看诊台里面坐下，打开药箱，开始包药。

“回去之后给她喝点米汤，晚上注意观察有没有发烧，如果发烧了，就马上过来，用量用法我都写在药包上，你按着上面写的给她吃。”

“好！”郑红梅应着。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