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身份

围着头巾的八水站在后院的门口恭恭敬敬的向酒屋老板道别后,便独自一人提着灯笼不急不缓的行走在巷道的石板路上。八水让印雪和小玲先回川泉屋，她要去九桥坊，刚刚九桥广元托小玲传话，说今晚务必来九桥坊一趟。

哈欠连天的八水不知道，她一步步走向的九桥坊，会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想见到那个叫九桥广元的人，更是因为这个人，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一种难以接受甚至选择逃避的情绪中。

后院的门半掩着，屋檐下面挂着的灯笼烛光微弱，忽闪忽闪的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八水默默地攥紧袖中匕首，轻手轻脚地走进九桥广元烛光摇曳的房间内。

“九桥君，你在吗？”八水试探性的问道。

一丝杀气从身后凌空出现，八水抽出匕首，一个转身挡下一刀。灯笼掉落在地面，熄灭掉的烛光让原本光线微弱的房间更加昏暗了。

“叮——”

那人见一刀没有击中，便飞快抽回长刀腰身微弯向八水右侧伏击而来，一时间屋内‘霹雳哐啷’一阵混乱。虽然八水用的是匕首，但是手持长刀的对方没有占到一丝上风。

“九桥广元，你这是干什么！”八水摘下头巾，在十分确定的情况下，盯着那漆黑的双眸火冒三丈。

九桥广元收回长刀，摘下面罩静静地站在八水面前，八水看不清隐于暗处的脸，只听见九桥广元毫无感情的声音。

“你冒充秋山绫殿下到底是何居心！”

八水脑袋里一阵错乱，又是秋山绫！

“我本来就不是秋山绫，怎么能说我是冒充！”

“除非是易容术，哪里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你把绫殿下怎么样了！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长得像又不是老子的错！

八水自嘲般咬牙切齿的低声怒道：“从我醒来的那一刻，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八水紧握双拳，愤怒的她更多是害怕和迷茫，好不容易让自己接受这个不切实际的现实，可是最近总是被人误认为秋山绫这件事，让八水越来越害怕呆在这里。

这发生的一切，是好是坏，她根本不清楚。

“如果只是因为我的长相和你口中的秋山绫相似，那真的很抱歉，长得像并不是我的错。难不成因为长相相似就该被人误会？”

九桥广元一脸惊讶的听完八水的愤愤之语，看着少女愤怒的脸上隐忍的脆弱和无助，在听到她说什么都记不起的那一刻，九桥广元回想起某些东西。

第一次见到八水时，九桥广元就认出她身上的佩刀就是南之鬼族代代相承的御伽噬魂刀，还有她右手手腕处的那块淡红色的胎记，这些都可以证明她就是秋山绫。

女扮男装的秋山绫。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一样，而且面前的少女似是根本想不起从前的事，他又该怎么办？

九桥广元有些惆怅。

“……八水，”九桥广元顿了顿，“是我今天太鲁莽了，对不起。”

八水冷漠的看着那张有些愧疚的脸，冷声道：“不论我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秋山绫，希望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在这个动不动就杀来杀去的混乱年代，我还想多活几年。”

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九桥广元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弄清事情的缘由就急于追求真相，而在急功近利所得到的东西往往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而那个与绫殿下有着同样面容的少女的那些反常行为又该如何解释？

九桥广元记忆中的秋山绫并不会弹古筝。

八水丢了魂魄一般回到川泉屋，打发走来看望她的小玲后，八水躲在漆黑一片的屋内，浑身发抖。

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原来都是假象！自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刻就注定她有着不安稳的人生。总是装作孤傲、清高的剑客,剑术再高超，骨子里也永远是个迷茫无措胆小怯懦的人。因为在这里，八水找不到真正可以放心依靠的地方，她想要的是无拘无束的安心，还并非这种提心吊胆的坚强。

思绪混乱的八水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睡去。但是睡梦中的她表情慌乱沉重，因为在梦里有一个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孩子不停呼唤她的名字。

——你是谁？

——我是秋山绫，你就是我，你就是秋山绫。

——胡说，我叫八水，不叫秋山绫。

——天道轮回，皆为宿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八水猛地睁开双眼，吓出一身冷汗的她环顾四周，还是自己的房间，只是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天道轮回，皆为宿命。

八水最近一直被这句话困扰，难道暗指自己穿越这件事吗？但是能不能多给她一点提示，让她多了解一点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信息？

时间过得很快，庭院中那棵樱花树上最后一片树叶也在深秋的寒风中肃然落下，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川泉屋的生意越来越好，印雪妈妈准备重新装修一下川泉屋了，但是从她喜上眉梢的表情看来，还有一件事。

听说，印雪妈妈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就要来京都了。

自从数月前在九桥坊的一通折腾，九桥广元想了很多。从南之鬼族统领秋山泯临死之前以鬼王的身份命令他找到当时生死未卜的秋山绫，到再次见到消身匿迹一直以为早已葬身火海的那个人。

现在的秋山绫和从前的秋山绫不一样。

从前温婉坚毅，聪慧善良。

现在孤僻冷漠，乖戾粗俗，而且，总是让人觉得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九桥广元突然想起南之鬼族的祖辈曾经说过，南之鬼族有一个其他鬼族都不曾拥有的神秘力量——通灵之术。

难不成，现在的秋山绫的身体内是另外一个灵魂？

在后院洗衣的八水蓦然间打了个寒战，她放下手中的水桶，警惕的环顾四周，一阵秋风袭来，卷起的落叶‘簌簌’作响。耳边松散的碎发轻轻拂过脸颊，八水面色一凝---

“唰---”

瞬间抽出佩刀直指面前那位悄无声息出现的不速之客。

“我不是说了么，最好不要再见，”八水冰冷的语气让九桥广元有些尴尬。

御伽噬魂刀寒光闪闪，但刀身却有些微颤。

八水愤怒的有些发抖。

“我来这里只想问清楚，你，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在看清九桥广元那双深邃敏锐的目光中隐藏在那句话背后真实的意思后，八水收回长刀，努力平复了情绪，颇为无奈的缓声道：“我叫陆八水，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

果然。

真正的秋山绫在当时很有可能是临死之前启用了通灵之术，将这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八水的魂魄召唤而来。所以现在的秋山绫暂时失去记忆很有可能是因为通灵之术引起的，而这个通灵之术召唤的灵魂必须是前世今生都与之有相同的介质才能通灵成功。

而那块玉坠就是八水穿越而来的介质。

九桥广元心中了然一片，瞬间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

“从现在开始，您就是绫殿下。”

在听完九桥广元从头至尾的解释后，八水第一反应就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扯淡！

“您是秋山绫殿下用最后一丝元气通灵召唤而来，从您醒来的那一刻起，您就是秋山绫。所以从现在开始，请您不要再做一些与异于从前的行为，您一定要记住，南之鬼族数量是四大鬼族中最少，但却是血统最为纯正的，再加上唯有纯血女鬼才会的通灵之术，我们南之鬼族的女鬼也是最尊贵最稀有的。”

“那我还能回去吗？”

“不清楚。”

“不清楚？！”

“通灵术只有南之鬼族纯血统的女鬼才能学习，这样隐秘之事，身为家臣是没有权力了解的，当然，其他鬼族更不知道。”

“疯子疯子，你们都是疯子，神经病，”八水气急败坏，“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叫八水，那个什么秋山绫的，不是我！”

九桥广元一副同情的模样，宽慰道：“既然你能来到这个时代，说明你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消失。或许你在这个时代完成自己的使命以后就可以回去了。”

回想起受伤时那急速愈合如初的伤口……

八水扶额，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说：“让我冷静一段时间可以吗？”

“九桥恭候殿下佳音。”

半空轻卷一阵落叶，面前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

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幸与不幸，皆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细细想来，九桥广元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如果过于锋芒，受人诽言，有可能会遭受有心之人的伤害，但时候想躲都躲不掉了。难道之前那个扬言要取她性命的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很长一段时间八水彻夜被梦魇折磨的整夜睡不着觉，以至于每次早上都是眼圈发黑。小玲看着心里很着急，看着八水精神状态不好，她也是心急如焚。

自从九桥一个月前交待学徒送来一封信后，八水再也没有见过他。八水也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通了「天道轮回，皆为宿命」这个安排。

信中写道九桥广元要去从前南之鬼族的居住地鹿儿岛调查南之鬼族被灭门这个事情的真相，他千叮咛万嘱咐，交待八水不可惹是生非，更不能再与人类有过多纠缠，最后特别交待八水一定要好生照看他的百年老店。

八水在想，九桥广元究竟是以什么心态交待她照看店铺的。

不是称呼她为殿下么？难道鬼族的殿下是用来打杂的么？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八水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通灵之术召唤灵魂穿越这个事实。

难不成自己还是枉死？

必须赶快找到回家的方法，那些什么仇恨恩怨统统与她无关。

八水不安地在幽暗的房间内来回度步。

什么南之鬼族，

什么通灵之术，

什么灭门之仇，

都与她八水没有任何关系！

在京都，八水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无风无浪。她准备在京都郊外盖一幢别墅为以后若是回不到二十一世纪这个悲惨的结局做打算，然而这个计划因自己此时的身份不能再献艺的原因泡汤了。因为没了可观的经济来源。

不过至少川泉屋名声已经响彻整个京都，小玲也学会了她的技艺。

如果将来真的离开了，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