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理由

这一次，闫瑾彻底怒了。

这男人，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仰脸瞪着肖逸，本想看看他是不是又打算戏弄他，却从那张混杂着渴望与不甘的脸上，读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

闫瑾觑起眼，心底转过几个弯，终于琢磨出了条线索。

也是，心心念念的正主得不到，他这个赝品，就算各方面都不好比，却也聊胜于无。

多亏了王威返乡休假时的坦陈，以及尤皓适时的添油加醋，闫瑾总算对肖逸那位刻骨铭心的前任，有了相对全面的了解。

说起来，严琛和肖逸，一如他和尤皓，都是竹马绕青梅的关系。

不过，相比于尤皓与他的单向追逐，人家这一对两小无猜，才走得的是正统的双向奔赴的路线。

严琛的父亲，和肖逸他爸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肖爸走了技术路线，成了国内顶尖外科专家，顺带担任知名大院的院长，而严父则踏上仕途，如今，已是部委数一数二的当权者。

虽说两家圈子不同，但丝毫没影响他们之间的交际，肖逸跟严琛，更是一路并肩成长，到了大学，便正式走到了一起，成了闪瞎众人眼的双a情侣。

一样出众的外表，一样聪敏的头脑，再加上共同成长的深厚情谊，怎么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而，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凋零，这样令人艳羡的佳偶，在恋爱四年后，毫无征兆地分道扬镳。

至于背后的原由，则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严家就严琛一根独苗，总归是盼着有个能生孩子的伴侣，也有人说，无关风月，只是严家和安家的政商联姻……

可不论是哪条，肖逸无疑都是这段感情里被牺牲的那个。

所以，也怨不得他，过了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要不是被无辜卷入这场感情闹剧，平心而论，闫瑾还挺同情肖逸的，只可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闫瑾看来，无论如何，肖逸不该让自己为那段失败的感情献祭，更不该，转嫁他无力排解的伤害给自己。

尤其是当下，严琛婚姻坚不可摧，根本无望再续前缘，肖逸就来纠缠自己……

可实在是……不太地道！

这种人，真是一句解释都嫌多，闫瑾不想再浪费任何精力去跟肖逸较劲，只希望快刀斩乱麻。

深吸了一口气，闫瑾收回目光，将心情整顿好，平静地开了口。

“师兄，再怎么样，也没必要闹得太难看，至少，我不想。

还是给彼此留点颜面吧，再过几年，没准儿还能是朋友。”

这话，只是闫瑾摆脱肖逸的托辞，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前任变朋友这个选项，即便有，说起来，尤皓也比肖逸更有资格些。

而他这句本意安抚的话，听在肖逸耳朵里，却如一声振耳的轰鸣。

朋友？

八年前，严琛那番“恋人变朋友”的论调又跳进脑海，肖逸怀疑他是不是遭受了什么诅咒，轮回一般，逃不出被爱人降格为朋友的命运。

肖逸眯起眼，直勾勾地盯着闫瑾，忍着痛，问出他最后的挣扎。

“你，真的只想跟我当朋友么？”

闫瑾回望着肖逸，愣了愣神，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我们，本来不就……只是朋友么？”

“什么？！我们怎么会……”

肖逸惊得不轻，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把抓住闫瑾的胳膊，正想让他说清楚，就见侯勇冲进值班室。

“小闫，快快快，一个急救，三公里，是个喝药自杀的，带上东西去洗胃……额，你怎么……”

侯勇见了肖逸，本能地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直接略过他，急急到了闫瑾跟前。

“这个情况有点严重，十来岁的孩子，家里人不知道她到底吃了啥，现在意识也不大清醒，各种药都带上点。

现在科室人手紧张，你只能叫上尤皓……诶，尤皓呢？”

侯勇四下望了望，没看见尤皓的身影。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闫瑾说着就立即收拾了急救药箱，一刻不耽搁地要往外冲，却被侯勇拦住了。

“不行，家里人说那孩子长期抑郁，不止一次两次了，这次能不能救回来还两说，大人的情绪现在也很崩溃，你一个人去肯定搞不定的。”

“真没事，以前我也……”

“我陪你。”

肖逸随手抓了件急救服，握上了急救箱的提手，想从闫瑾手里接过来。

“不用，你去能干嘛？”

闫瑾却皱起眉，不客气地严词拒绝，手里更是抓着急救箱不放，不给他趁乱搞事情的机会。

被鄙视成无用之人，肖逸倒也没生气，只是淡淡看了闫瑾一眼，手上劲一重，连人带急救箱都拽了过来，差点没揽进怀里。

“毒素中和剂的实验，还是我手把手带你做的呢，再说，就算当个劳力，也比你一个人去要强。”

“你……”

两人僵持不下，侯勇赶忙跳了出来。

“行了行了，这个时候就别闹情绪了，救人要紧，抬担架还要俩人呢，别耽搁了，赶紧出发。”

看出肖逸隐隐的得意，闫瑾狠瞪了他一眼，毫无预兆地撒了手，让还在暗暗使劲拽急救箱的肖逸往后趔趄了两步。

小出了口气，闫瑾冷哼一声，就扭头出了值班室，肖逸想快步跟上，侯勇忙拽了他一把。

“那个……大少爷，你可少说点话，别帮倒忙。”

看了眼侯勇，肖逸的眉心微微起了些褶皱，却没再说什么，直接追了出去。

上了救护车，闫瑾坐在角落，埋头整理急救箱，一副闲杂人等勿扰的样子，丝毫不想搭理肖逸。

肖逸坐在另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借着窗户透进的光亮，细细看着那张始终在他梦里徘徊的脸，竭力打压着想要凑过去拥抱的冲动。

可封闭的车厢内，弥漫的，都是那独一无二的混合花香，勾得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升温。

从相识到相恋，四年的时间，这抹花香，早已渗透肌理，深埋进本能，哪怕隔着厚厚的阻隔贴，只是飘散出极清淡的一丝半缕，也足够让他想起被它裹缠的旖旎，而如今……

望着那张曾经会为他笑为他哭、只对他温柔热情的脸，如今仿佛西伯利亚的冬天，肖逸眼里升起了潮气，鼻腔里也泛上一阵酸。

“小瑾，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么？”

闫瑾手顿住了，头却没抬，垂眸望着急救箱愣了会神，才慢慢回过味来。

肖逸到底是肖逸。

当初，就是靠这“送温暖”的怀柔计，把他一步步引诱进陷阱里，如今，还来这一套。

是指望再当回暧昧的朋友，然后，又不明不白地把自己搭进去？

那他这算盘可打歪了。

闫瑾收拾好心情，抬起眼，直直对上肖逸，抽了抽嘴角，笑得很自然。

“挺好的。”

“可我不好。”

？

看着肖逸那张确实略显憔悴的脸，闫瑾眨了眨眼，心想：跟我什么关系？

再说，这事怎么算，都是他被肖逸伤害了吧，怎么，施害者要还反过来找事主的麻烦么？

闫瑾装都不愿意装了，直接把不耐烦写在脸上，嘴角一沉，继续垂下头整理药箱。

再一次被□□裸地漠视，肖逸交握的手都快磋磨出火，呆坐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沉住气。

“你！你干什么？！”

肖逸陡然坐到身旁，闫瑾吓了一跳，抬脸看着他，满眼的惊愕。

周围的龙柏信息素迅速增强，闫瑾嗅到危险的气息，盯着肖逸，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而他眸里的担忧，看在肖逸眼里，却是对敌人的恐惧。

可之前，那里面，明明都是爱的……

肖逸握住拳，暗暗掐住自己的手心，把心尖上炙热的酸扼住，以防喷涌出来，把两个人都烫伤。

缓了片刻，才慢慢张了嘴，只是声音莫名发涩。

“小瑾……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你不是那么随意的人……”

？

这话……什么意思？

闫瑾不理解了。

“是么？那倒是挺稀奇的。我还以为，在师兄眼里，我再随意不过了呢……”

不然，怎么会接受长达三年的暧昧，又不明不白被睡了一年？

闫瑾肯跟他说话，肖逸心底骤然燃起希望，就没细品这话里的意味，智商归零般理解了字面意思。

“不，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有原则的……”

说到原则，肖逸顿住了，那些闫瑾对尤皓的铁面还历历在目，当时虽然惊讶，到底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亲身体验一番。

又是一阵前是今非的唏嘘，肖逸忍了又忍，才忍住作祟的情绪，尽量放缓了语气。

“小瑾，到现在，我们都没好好谈过，不论如何，你，你总该给我个理由，而不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

肖逸对他说话向来就轻柔，当下，更是一字一句皆从肺腑里吐露出一般，绵软又低微，断断续续，听起来仿佛掺杂着哽咽。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闫瑾要是个心软的人，估计又被蛊惑了，可惜，他不是。

“师兄在说笑吧，说起理由，你不比我更清楚么，哪里用问我要？

再说，在我眼里，师兄也不是个会纠结所谓理由的人。

不是你说的么？感情什么的，本来就脆弱不堪，今天好，明天散，又有什么奇怪的？”

闫瑾抽抽嘴角，无奈又自嘲地笑笑。

“之前，不懂师兄为什么会这么想，如今一看，倒是真知灼见。

感情上的事，确实没必要太执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挺好的。”

“你在说什么气话？！”

肖逸陡然的一声，几乎是吼出来，虽然音量压得低，但还是清清楚楚地表达了他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