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前路地选择

在一个阴霾的早晨，翼起了床，稍微打理了下自己，便准备朝着楼下走去。这时候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根羽毛笔，便将它重新放回那个精致的盒子中去，还不忘用丝线固定，防止羽毛笔在未来某次旅行中受到颠簸而变形，翼可不希望这支笔出半点差池。

这时候他的面庞上浮着一抹无法掩盖的严肃神情，在他把盒子放回行李里，仔细藏起来后，他转身便出了旅店。

他现在还不能就此止步，对他来说，让涅拉活下去便是自己的错误，然而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追寻涅拉的踪迹，以展开下一步行动。自己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毕竟他连涅拉会去哪里都无从得知，难道还像以前那样，花费几年的时间去调查么。

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耐心了，无论是调查过程的漫长，还是危险程度，都让他觉得孤身一人的自己似乎并不能活着达成目的。

况且，现在的自己，已经和年少的自己大有不同。在这次事件之后，他看到了另一种希望，那就是寻找人脉。

翼冷静下来，重新坐在窗户前梳理思路，思考自己可以利用的人脉。他们是否可以帮助自己寻找到涅拉的踪迹。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帝国，以特约尔为首的，以崔斯塔为核心的皇女派势力，无论是在拥有的权力，财力，物力等多方面都达到了平头百姓无法想象的程度。而且自己多少和皇女有一定的交情，如果自己开口，他们想必可以答应下来。

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女，不是翼想见就可以见到的。

想要将自己的请求直接传达给崔斯塔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这中间要经过不少的人。虽然翼相信崔斯塔的人品，如果自己与崔斯塔直提要求，以皇女的气量，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但如果自己的请求要经过他人的传达的话，那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了。尤其是那个那不拉的特约尔，也是翼可以找到的唯一中间人，就算是他，也肯定不会直截了当地将翼的话向崔斯塔传递。对于那位狐狸般狡猾的人来说，为了整个皇女派的利益，他肯定要向翼提出条件，那个条件翼已经听过了，就是主动加入，为皇女效力。

这不符合翼的性格，他不想参与大人物之间勾心斗角，更不甘愿成为棋子，所以请求帝国方面这个看似诱人的选择，其实是个不小的陷阱，一不小心便无法脱身。

而另外一种选择……

翼看向了山顶的普罗迪斯科学院的建筑群。先前梅尔和修是相识的，并且对于史诗，他们似乎有着共同的目的，自己似乎可以从以梅尔代表的学院派这里寻求帮助，只是梅尔应接不暇，只有她的学生……

“梅尔的学生？”翼琢磨着方才卡伦提到的这些人。

思虑许久他做了决定，去见见这几位梅尔的学生。

他起了身，在桌子前矫正了自己的绷带。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他可不想将这副落魄的模样给所有人看见。随后他出了房间，锁上了门，向楼下慢慢走去。

翼拖着身体，朝着学院的方向走去。普罗迪斯科学院虽然归属赫里，但并不在赫里之内，这座规模不小的学院立于赫里附近的一座山崖之上，五十年前帝国选取了赫里西面这片由坚固岩石构成的的山崖中的一座拥有相对平坦的山头。

以现在学院总体的规模来看，在这片颇为空旷稳固的山崖上建造普罗迪斯科学院显然并不是劳民伤财之举，及时坊间流传当初普罗迪斯科建造时帝国大兴土木将整个山头削平，但这些胡诌的家伙显然有妄言的嫌疑，整个普罗迪斯科学院除了茵图叶丽广场以及连同背后的大礼堂占据了一片不小的平地外，大部分属于学院都建造于那些高低起伏的半坡上。和喧闹繁华并且寸土寸金的赫里分隔开来。“这是一种妥协，更是一种原则。”按照普罗迪斯科的建立者所言：“市井生意和培养学生这两个概念还是不可混肴”。

学院和赫里之间以宽阔的石质长梯群连接，长梯并不单单只有一条。除了中央那条亘长蔓延的艾丝翠德道，足有三公里之长。

这是每年学院举行典礼集会学生们必走的通道，每年这个时候他们不能乘坐走廊旁的蒸汽列车去往上面的学院，而是需要徒步上山。这样的仪式性的活动导致学生们对这条该死石头堆砌成的阶梯深恶痛绝。

他们在日常时候绝不走这条该死的道，而是乘坐蒸汽列车前往山顶。其他的道路比较僻静，这些通往学院但是修建得迂回曲折的道路，一般是通往学院一些特定的地方，除了好奇心与精力都很强盛的游人，才会来这里观览风景，但也鲜有人走这些路。

普罗迪斯科学院因占地饱和而没有在山上建造大量住宅区，学生们只能住在赫里市区。以这些看起来就很古老的阶梯去爬这些该死的罗曼山崖，然后去往学院进修上课对于他们这确实是种折磨。

好在蒸汽列车可以带这些迈不开腿的学子们到达他们任何想去的，只要在学院中的任何地方。这座山的铁轨索道修建得十分发达，几十年前就开始着手修造的这些交通工具，只属于普罗迪斯科和它的学生们，对于这座山头来说颇具规模。

“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缩短这段三公里的距离？”翼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这样的想法若是出了口，便必然招致这些不好惹的学子们的反对，他决定不去细想。毕竟……

这些蒸汽列车修得舒适得出奇。

翼乘坐的是一辆悬挂列车，单独坐在一个没人的区域。车上的人并不多，相比半月之前，坐车的人显然少了许多。一些看起来像学院自治会的学生们在车头站岗，他们没有注意到翼的存在。

白色的蒸汽笼罩着这架悬挂在空中的列车，让人有一种腾云驾雾，如登天际的飘渺感觉，下方那些正在生长的年轻的树木，正随着春天的到来而生长着。人虽然不会有耐心去直接观看这个过程，但是这份闲情，却是每一个登上列车的人所能的享受到的。

随着列车的行进，山崖上的整个普罗迪斯科学院映入翼的眼帘，温和的阳光映照着学院背后山崖下的罗曼海域，波涛汹涌的辛纳赫里布大瀑布若隐若现，整个普罗迪斯科像一片抛洒在山坡上的斑状碎块，它闪烁着独特而绝妙的光芒。普罗迪斯科学院的建筑们虽然不在一个平面之上，显得鳞次栉比。但在总体上却保持了一种规矩的美感。

这种景象虽然算不上震撼，但足够迷人。翼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景色，却也同样移不开自己的目光，一直欣赏着这片景色。并且他这次而来，可用的空闲比他想象中的要不少，之前紧迫之中所看不到的东西，现在足够让他观看赏味。

翼有点感慨，他发现自己从未有过欣赏景色的雅致。也许是因为他从未把自己的心放下来过，亦或是他可能有点缺乏审美。

自嘲之间，他脑子中突然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想法。

“那个伯明翰的战车是怎样上山的？伯明翰又是怎样从山顶上的普罗迪斯科学院冲下山去的？”

“总不能坐着电车吧。”

想到这里，翼忍不住哼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惹得电车上有几个人回头过来看了他一眼。

然而，还没等翼来得及感到尴尬，他突然提前把表情收了回去，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脸上挂不住，是他已经透过窗户，已经看到了问题的答案，眼前的景象不仅让翼笑不出来，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在山脊的另一边，他看到了一条直挺挺的黑褐色的直道，一旁全是倒伏的树木以及裸露的土地，一直从山顶蔓延到山脚，长度粗算能达到数公里。这幅惨状不用去专门问询或者调查，他都知道这幅惨状是谁所为。

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的伯明翰所为。

伯明翰和他五百米骑士，从学院冲下山脚的几分钟之内，他们的铁骑将这些生长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木，如同蕨类植物一样踏在脚下，树木立足的根部被他们无视，大自然所谓的坚韧在神渊的力量下显得如此可笑。那如同利剑劈在山体上一样的道路，像疤痕一样深深地刻在罗曼山脉的肌肤上。神渊的力量能让群山屈服，更何况山脚下那些柔弱的人类，他们搭建的房屋组成的城市在黄昏骑士团面前像草砂纸一样脆弱，若是伯明翰下山的路线指向更密集的市区，赫里将受到无法形容的重创，这个繁华的城市将会再无往日。

没有多少人会想到这一步，毕竟伯明翰已经逃走了。然而，在翼的脑海中，无论是在赫里还是阿波克斯，凭着当时的可怖场景，那个伯明翰真的算是逃离么，如果涅拉拥有伯明翰的能力，对翼来说，他的未来将要面对何其强大的敌人。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