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通力合作

自见过赵谦明那日后起，易承欢便以字笈未能成作为借口，屡屡推托姑太太的纠缠。任姑太太送来与及笄相关的任何东西，她都一概不看，只是说字笈乃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若不解决便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然而这几日易若海的官务繁忙根本见不到人，姑太太急得求佛无门竟然开始自己翻起那四书五经来，易承欢听说后笑得喘不过气来。

闲在家这两日，魏时卿也未来找过易承欢，倒是赵谦明时常让人送来些新奇的玩意，有他游学在外淘到的，也有日常偶然碰见的玩物，倒也能讨得易承欢的欢心。

这一日，赵谦明约上易承欢去品尝城中一家珍奇的果点，照例还是那开在自己房舍内的店铺，往来人口大都是些百姓，因此倒也无人能识得易承欢和赵谦明的身份。

两人说话玩笑间，易承欢偶然间提起及笄之事，抱怨姑太太的烦扰。

赵谦明听后，便开始为易承欢支招，他说到：“既然如此烦恼，那就想办法换掉姑太太便好了。”

易承欢无奈摇摇头：“如何换，且不说父亲会否答应，我身边也没有合适人选，”

赵谦明：“我倒是想到一人。”

易承欢：“何人？”

赵谦明：“听闻齐仁斋的白起先生有一知己，名为妙闲，颇有些诗书才气。白起先生与你有半师半父的之情，若是请她前来帮你及笄，未尝不可。”

易承欢：“妙闲师父？我小时候曾随父亲见过她，那时候妙闲师父和白起叔叔一起住在远郊的一个别院中，后来再得知他们的消息就是白起叔叔入了书斋，妙闲师父僧居大佛寺，两人虽已知己相称，但种种已经不复从前，似乎也并未再相见，仅以书信往来。我于大佛寺礼佛也难一见妙闲师父，她已然是一个世外中人，如何再能管这世间俗事呢？”

赵谦明：“我看未必，都说小隐于林大隐于世，这修行也是一样，不避世方显大慈悲。”

赵谦明有些说动易承欢。

易承欢：“也是，若是妙闲师父肯帮我，便是极好呢。”

这时，旁边几个青年闲话城中趣事时提到了“夏赏梅”的事情，引起了易承欢的注意。这青年说之前流传在城中关于青更山上早梅尽开的传闻其实是假的，不过是城中一小贩生意失败欠了许多钱走投无路，便编造了这个谎言。然后自己扮成猎户收取银钱带领游人前去赏花，这花其实是他在山坳间造的假，水雾之间远远的看去竟然也如真的一般。然而他这计谋却被昨日几个学子识破，落得好大一个笑话。

听到这里，易承欢想起了之前元盛说起魏时卿等人赏梅之事，心下猜测不知先生是否也被蒙骗，还是能慧眼识穿那贩子的把戏。

易承欢和赵谦明闲话一会儿后便回了易府，谁曾想看见魏时卿正在自己的院子中等着她。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一只盛开正艳的梅花，只看着这花出神。易承欢看这情景竟和平日魏时卿老成持重的样子截然不同，心下觉得有趣，只管悄悄上前去，有意吓一吓他。

易承欢：“先生。”

魏时卿不由得被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然后拿起桌上的梅花，有些尴尬的欲言又止。

易承欢看着他手里的梅花便笑了，说到：“我都知道了。”

魏时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原本想着带些早梅回来与你观赏，没曾想竟是个乌龙。”

易承欢从魏时卿手中拿走梅花，一边把玩着梅花，一边就一处椅子坐下，说到：“那你还带回来，不怕我笑话你啊。”

魏时卿笑笑，继续说道：“这次出游倒也并非一无所获，这假夏梅的始作俑者向我们道来他的苦衷，倒是让我开始细细思考着城中商贩生活和商贸事宜。以鄙之见，临安城市井繁华商贾茂盛，然而长久发展来也滋生了不少弊端，一些做些小生意的贩子往往会被同行的财力雄厚者挤压，房屋商铺租赁和负责商贾的官员甚至有合谋恶意操纵的行为。”

易承欢听着，联想到自己和赵谦明的经历，不由得点头赞同。

魏时卿继续朝着易承欢说到：“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获取秋试铭牌得预试法则吗？我想就以这假夏梅为引作诗文，可是有一疑问我始终未能破解，这赋评诗，文批赋，总归是有自相龃龉之处，如何才能做到恰到好处呢。”

易承欢想了想，说到：“我看，倒也不用拘于那形式，先生就一诗一文足以。”

魏时卿：“哦？愿闻其详。”

易承欢：“所谓文赋相悖，不过是两相辩论之礼，先生就说说这城中商贸之事，倒也可以兼顾。例如我朝当初应允自由商贸，为的也是经济繁荣，事实也是如此，但是任其自由生长定会滋生出许多问题来，如此形成抗辩。”

魏时卿听后多有所获，他感佩到：“小姐聪慧，这一席话与我真是极大得助益。”

易承欢感叹：“可惜我不能参加科考，否则我也能为民请命，除了这种种弊端。”

魏时卿：“小姐不必沮丧，这般玲珑心思未来必然会有施展之处。这时候不早，我先回去，就着小姐今日所讲将诗文做出来。”

说完魏时卿就要往外走，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朝着易承欢行了一个礼。

易承欢一头雾水，问到：“先生这是？”

魏时卿低声说到：“向小姐请罪，也是赔罪。前日家是我劝小姐顺从姑太太之言，但小姐受训受累之事我却琐事缠身，未能在府中帮衬小姐，若不是叶俏姑娘，我竟不知小姐因我之言受了这般叨扰，我该向小姐请罪。”

易承欢心中明白，定然是叶俏为她不平，出言责怪了魏时卿。但她也明白，魏时卿劝解自己并非是错，便说到：“先生过于苛责自己了，不怪先生，如何应对姑太太我心中已有分寸。这几日不过就是一字笈得难题便困住了她，过几日我再寻一由头换掉她，另寻一人做着及笄得宾客便可。”

魏时卿：“不知小姐将如何做？”

易承欢：“我想去求了大佛寺得妙闲师父为我及笄，事成之后我再找姑太太说开来，她左不过就是想留在府中知道明年选秀，倒也不必一定要有及笄这恩情在，我大可以像父亲禀明我想留下玉儿姐姐为伴，事情便也解决了，她若是不依，闹开了来也没脸，如何还呆得下去。”

魏时卿：“如此也是一个好方法，只是姑太太那边若是小姐去说，未免显得有些小辈算计了长辈之嫌，她若是臊了起来更是不懂礼了，不如我去替你说和。”

易承欢：“如此更好。”

魏时卿：“那就只等小姐说服妙闲师父。”

说完魏时卿便回了自己院中，操持笔墨，作诗行文。

第二日，易承欢便带着叶俏去了大佛寺，求见妙闲师父。

妙闲师父独自在山林亭中念经，听闻小沙弥来报，她停下转动念珠的手，喃喃低语：“一切有为法，终归是到了。”

易承欢自己心中也没有把握，忐忑不安得道明来意后，静待妙闲答复。

妙闲沉静片刻后，竟毫无推诿得说到：“罢了，你我之间原有一段佛缘，此事我便应下。”

易承欢喜出望外，赶紧行礼致谢，又说道：“还请妙闲师父为我赐字。”

妙闲看着易承欢，眼中流露出一丝惆怅与悲悯，说到：“娉娉女中杰，袅袅命不肖，若非此生才，怎得末世飘摇。你并非凡鸟，却也因此命途受损。我便为你取字幻了，愿你早日悟得人世，去往你的归途。”

易承欢只答：“多谢妙闲师父。”

离了大佛寺，易承欢有些失神，心中总想着妙闲师父所说之话，却不知究竟是何意。

叶俏不明所以的问到：“通常间姑娘小姐们取字，大都是瑶、姬、妍、艳等称赞女子容颜德行之字。幻了二字，真是与之大不相同，竟不知到底是何意？”

易承欢摇摇头，回答：“我也未得要领，可是仅听飘摇、受损等字句，便觉有些不好，莫非妙闲师父是看出我命中有何劫难吗？”

叶俏皱了皱眉：“呸呸呸，小姐不要想这触霉头的事情，妙闲师父是大师，她赐字定能助小姐命途顺坦，所念皆得。”

易承欢被逗笑：“好，命途顺坦，所念皆得。”

易承欢回府之后便将让人将消息告知了魏时卿，魏时卿果真去了姑太太所在的厢房。

吴玉颜听闻魏时卿前来，心中十分欣喜，放下吃了一半的药便出门沏茶端水。

魏时卿将那日易承欢所设之局一一铺开，姑太太正被这字笈折磨的焦头烂额，便顺杆子下一口应允。一旁吴玉颜听完两人谈话并无所动，只是心下羡慕魏时卿为易承欢奔走。她明白在这府中，他始终是护她、为她的，与自己并无干系。

魏时卿走后，吴玉颜看着桌上早就冷掉的半碗汤药，心下一横，端起来一口饮尽。急促和寒凉相加，惹得她剧烈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