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卓英喆等人在东市客栈闹事，砸坏了四家铺子，被顺天府衙役当街带走。衙役押着闹事之人，浩浩荡荡的一大帮人，走了半个京城的路，引来了无数百姓围观。

这一日过去，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卓英喆等人与关进顺天府大牢中，不到两个时辰，卓明志就匆匆赶来探视，但被赖英毅拦在了牢狱大门口，与赖英毅吵了起来。

卓明志指着赖英毅的鼻子骂道：“赖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带走人，还不准我去看英喆？”

赖英毅镇定道：“卓大人，贵公子砸了几间铺子，不少人都看到了，我抓他来，不过是秉公执法，怎么是平白无故呢？”

卓明志道：“是不是真如你所说，让我见过英喆，询问一二，便能知晓。”

赖英毅叹气：“卓大人不信我所说，难道我还冤枉贵公子不成？”

“谁知是不是你与……”卓明志顿了片刻，改口道，“谁知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英喆是为了逍遥丸一事去了那间客栈，一定是……有人设下圈套，让他不得已动了手。”

“逍遥丸？谁设圈套？”赖英毅诧异道，“卓大人不妨跟我说一说，倘若真有冤情，我也好为贵公子说上几句好话。”

卓明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气得不轻，他瞪着赖英毅道：“听说你还抓了胡明远，彭元良和汪景山，若汪弘毅他们也过来，莫非你也要将人拦在门外？”

赖英毅道：“卓大人还请放心，不管谁来，我都会秉公处理。”

“说得倒是好听，赖大人，你攀上尚书大人，就以为我们无可奈何了么？”卓明志甩了甩长袖，说道，“依我看，赖大人还是人移交大理寺，毕竟，除了犬子，还有那几位大人的公子，倘若他们一起向你兴师问罪，尽管你有尚书大人坐镇，恐怕也不好交代。”

“我不太明白卓大人的意思。”赖英毅脸色颇为无辜，“不过，卓大人若是担心我判不了贵公子的案子，明日早朝，我向皇上秉明此事，看皇上是要将人移交大理寺，还是留在顺天府衙。卓大人，你意欲如何？”

卓明志大概没想到赖英毅会有此举，愣了愣，嘀咕道：“那个小屁孩，怎能做得了主……”

赖英毅忽然凑近，低声道：“卓大人这话何意？莫非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卓明志自觉失言，看着赖英毅，冷冷一笑，不再言语，又甩了一下长袖，背着手离开了。

翌日，赖英毅一纸奏折，于早朝上，上奏给了皇上。

年幼的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挺直着背，手里捧着折子，一目三行扫完后，用着稚嫩的声音问道：“彭元良，胡明远，汪景山和卓英喆带着一帮人大闹东市，还砸了百姓的铺子，赖卿，真有此事？”

当今皇上刚满十二岁，一张脸还是小孩的幼态，但神态却威严，他一本正经谈论朝事，有几分帝王的气魄。

赖英毅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大理左寺丞彭和玉，也就是彭元良的爹，禁不住也上前，意图辩解道：“皇上，此事其实有蹊跷，我儿从未想过闹事，一定是有人有意污蔑。”

他的这番说辞，与卓明志倒是不谋而合。

当然，他们所料并非空穴来风，不管是彭和玉还是卓明志，都不是愚昧之人。他们其实在逍遥丸开始散播之际，就知晓此事，他们深知逍遥丸之效用，也明白逍遥丸不能散播开来，否则，容易惹火烧身。也因此，他们才会默许他们的儿子去查那散播之人。

只是没成想，从逍遥丸在京城街头出现，便是一个圈套。而下套之人，应该是赖英毅背后的上官檀。

然而早朝上论起此事，上官檀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而递上折子的赖英毅，自然不会指认。

小皇帝看向赖英毅，问道：“赖卿，是否如彭卿所言，另有蹊跷？”

赖英毅面不改色道：“他们砸了几间铺子乃事实，有无数百姓可作证。至于彭大人所说的污蔑之言，乃子虚乌有。”

“彭卿，想必其中有所误会。”小皇帝又对彭和玉说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为你坐镇，你直接问赖卿吧。”

彭和玉憋青了脸，方才他一时冲动，说漏了嘴。

说到底，这一回闹事，是为了逍遥丸，但逍遥丸之事，不该在皇上面前提及。

此时，汪弘毅站了出来，说道：“皇上，闹事之人，可不止我们几个小儿，还有一位享誉京城的蒙面仙子，她带了几个武艺高强的蒙面人，不仅伤了人，也砸了铺子。下官还听说，他们几个人，就把二十来个人打得毫无反手之力。他们这是有备而来啊。”

赖英毅辩驳道：“汪大人此言差矣，分明先动手的是你们的公子，那位蒙面仙子不过是自保。你们公子带了二十多人，人多欺负人少就罢了，仙子带来的那几个人能压制住二十来人，只能说那二十来人技不如人。”

汪弘毅涨红了脸，又不敢当着众大臣和小皇帝的面翻脸，他吹胡子瞪眼道：“赖大人这偏袒之心，真是昭然若揭。”

彭和玉顺着他的话说道：“皇上，下官听闻赖大人与那位蒙面仙子颇有交情，此案最好交给大理寺来审判。”

小皇帝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扭头问道：“赖卿，你怎么看？”

赖英毅道：“此案涉及彭大人和胡大人之子，而彭大人和胡大人乃大理寺左右寺丞，若是将彭元良和胡明远交到大理寺，恐怕不妥。”

彭和玉道：“我们自然会回避。”

赖英毅又道：“皇上，其实方才彭大人所言，并非全然不对，这次大街闹事，确实另有隐情。“

彭和玉生出不好的预感，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正要开口打断，余光瞥见近旁的汪弘毅和胡昂，两人同时冲他摇了摇头，他只好将话咽回了肚子。

小皇帝道：“赖卿，你且说说看。”

赖英毅道：“前几日，京城忽然出现了一种逍遥丸的东西，此物说是有益身体，被大肆散播，彭元良，胡明远几位公子，似乎想查明此事。而蒙面仙子，也想查是否有人利用逍遥丸行不法之事。于是，便有了此次的冲突。”

小皇帝道：“逍遥丸是何物？”

赖英毅答：“它类似糖果，吃起来也像糖果，但此物若是与烈酒同时入口，能迷醉人的神智，而且吃多了，对身体无半分好处。逍遥丸与以前的玲珑丹，有异曲同工之处。这逍遥丸其实一直被有心人使用，做一些腌臜事。”

“兹事体大，若逍遥丸真有如此效用，就不该被散布。”小皇帝厉声道，“彭卿，你可知这逍遥丸？”

“……”

彭和玉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承认还是不承认，他迟疑间，便听小皇帝又道：“看来彭卿对此并不知晓，既然如此，此事就全权交于赖卿，由赖卿彻查逍遥丸。几位公子闹事一事，因与逍遥丸有关，也由赖卿一并查明。彭卿，汪卿，你们意下如何？”

小皇帝都发了话，再多言，唯恐惹来嫌疑。

彭和玉和汪弘毅对视一眼，只好同意了。

下了早朝，赖英毅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方。

卓明志在他身后叫道：“赖大人。”

赖英毅回过身，卓明志，汪弘毅，彭和玉还有从始至终，未曾发过话的胡昂，四人聚在一起，八双眼睛齐齐看着他，眼神中俱是冰冷和敌意。

说起来，赖英毅为官几十载，从未在早朝与诸位大人唇枪舌战，今日这一遭，热血沸腾，犹如上天降下大任，让他一举成为惩奸除恶的英雄，他心里暗自得意，这会儿对上怒目而视的四人，也不觉胆怯心虚。

赖英毅等人走近，听卓明志道：“赖大人是早有准备，要将逍遥丸捅到皇上面前，想得一个圣谕，好名正言顺查逍遥丸，或是逍遥丸之外的其他事，我可有说对？”

赖英毅憨厚一笑：“卓大人言重了，我不过如实向皇上秉明几位公子当街闹事的原委，当然，我也想早些调查清楚，若几位公子确实清白，也好让他们早日回家。”

“赖大人。”胡昂忽然开了口，“犬子若真犯了事，我等也不偏袒，该罚就得罚。不过，当街闹事，也并非杀人放火的重罪，关他们几日，再给店家赔了银两，就能过了。至于逍遥丸……似乎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当然，赖大人想细查，慢慢查便是。至于我们那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昨日你不让人探视，不知今日，可否让我们去见一见？”

赖英毅道：“当然可以，几位大人，请吧。”

由胡昂牵头，四位大人上了轿，赖英毅没有轿子，也并未骑马，要走路回顺天府。

赖英毅离开前，别过头，看到了停在宫门口的上官檀——上官檀正与一位嬷嬷说话，像是皇太后身边的唐嬷嬷，两人说完后，上官檀便跟着唐嬷嬷往宫内走了，只是他转身时，往这边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