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光

十二点，上午的课终于结束。

一中有分高一、二、三楼，毕竟是百年老校，名字也取得文雅。

高一厚德楼，高二博学楼，高三弘毅楼。顾名思义，高一提高品德修养，高二广泛学习，高三实现远大志向。

这三栋楼每层都用文化长廊串通起来，高二(1)班就坐落于博学楼一层，靠着文化长廊。

徐轩单手提着脏兮兮的书包，穿过文化长廊朝校门口走去。

一中是半寄宿性学校，中午和晚上可以回家休息。因为中午自主支配的时间不长，所以大多数走读生中午选择留校吃饭、自习然后趴在桌子上小憩，再继续下午的课程。

徐轩本来也不想中午回家，可他被书包蹭上了泥，纯白的校服上衣沾染上污渍。

虽然面积不大，但徐轩生性好洁，忍到现在没有翘课回家洗澡已经不错了。

孟乃慈在华贸开了家服装店，现在正是新开业最繁忙的时候。中午不能回家给徐轩做饭，又怕他迷路，还专门给他发了家里的定位。

徐轩倒好，跟着导航走也能迷路，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给他走了一个多小时。

回到家，徐轩换洗完校服躺在床上，顿时感觉自己清爽了不少，今天早上的烦闷也随之烟消云散。

结果还没睡几分钟，闹钟就开始吱哇乱叫。

徐轩烦躁地挠了挠头，迷迷瞪瞪的又去了学校。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花的时间就少了些，徐轩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个小时。不错，进步了十几分钟。徐轩有些骄傲地想。

然而拿着刚导航完的手机进校门时，刚积累的好心情又被打碎，落得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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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徐轩的位置靠窗，他托着腮看着厚德楼和博学楼之间的小院。

“啪嗒，啪嗒…”阵阵雨声压下他疲惫的眼皮。

桂花还挺香的…正想着，眼前一黑，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诶诶诶，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同学，怎么睡着啦？！”

陈渊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师，徐轩同学他身体不舒服。”

“新来的那个是吧提醒他注意吃药啊，现在正换季，同学们都要注意保暖…”

陈渊垂眸看着徐轩的侧颜，微长的刘海有些凌乱，夹杂几根睡翘的呆毛，紧蹙着的眉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吗？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一阵颤动从指尖溜到心尖，震得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跳加速，也拉回他的思绪万千。原来是有人发微信。

还是那个群。

宵夜:所有人！惊天大消息，中午徐轩的手机在校门口被蒋狗给收了。据说他直接明目张胆地把手机拿在手上喔，都省的保安拿金属探测仪扫了。

银某人:牛逼，我敬他是条汉子。

宵夜:更牛逼的来了，蒋狗问他几班的，他理都没理他说了句“送你了。”就走了！

蒋永乐是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也是出了名的狗。他们几个好几次帮萧烨逃课去黑网吧打游戏，都是被蒋狗给抓包的。

他们倒是不怕被记过，毕竟成绩好，考几次试这个处分就会被消掉。

蒋永乐也知道处分对这帮臭小子没有实质性的教育意义，就罚他们抄书，几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可耐不住没完没了的书海。

算是给抄怕了，对蒋永乐也是敢怒不敢言，所以十分敬佩徐轩的胆量，同时也为他的手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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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cemoreyouopenthedoor…”

徐轩以为自己躺在床上睡觉，下意识地要往枕头下摸手机，结果碰到自己的后脑勺，猛然惊醒。

放学时间，教室里灰扑扑的没开灯。视线因为刚睡醒而很模糊，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睡了一下午。

这才发现桌角贴着一个显眼的黄色便利贴，抬起睡得发麻的手撕下来，拿进一看。

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手机给你要回来了在抽屉里，不用感谢我，也就抄几遍书的事-cy

右下角还画了个奇形怪状的图案，徐轩看了好久才辨认出那是个笑脸。

“嗤…”徐轩忍不住笑出了声。

“oncemoreyouopenthedoor…”

熟悉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这才想起刚刚好像有人给他打电话。

“喂请问是小轩嘛？”一个悦耳的女声，却能听出早已风华不在。

“嗯。”

电话的另一端貌似哽咽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小心翼翼的。

“我…我刚知道你来南方的消息，额…不，我是说…我们能见一面嘛？”

恰巧一阵冷风夹杂着雨吹鼓了窗帘，当徐轩望去时，绿色的窗帘终于包裹不住那凌冽的风雨，被推到了一旁。睡前他一直盯着的那颗桂花树避无可避。

“嗯，好。”

“哗…”雨水突然一股脑地冲向地面，给世界蒙上了一层美妙绝伦的薄纱。

那边挂了电话，但徐轩知道，她一定听到了。

果然，等徐轩拿着几本要看的书走出校门时，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时间、地点标注地一清二楚。

按灭手机，闭上眼，仰头深吸了一口三月雨后的空气，又冷又湿。再呼出一口浊气，原本有些晕眩的头脑早已清明如常。

多亏了下午那一觉，这么想着。普一睁开眼，一个浅蓝色的身影撞进了他的视线。

三月的天黑的早，才五点多就已日落西山。

一中外围的人行道上，穿着牛仔裤配浅蓝色卫衣的陈渊靠着一颗棕榈，正拿着手机打字聊天。

似是察觉有人靠近，陈渊抬头望向来人，明显地怔住了。

路灯的光照射到路边积水的坑洼上，由于反射向四周散开。徐轩穿着干净、整洁的黑白校服，整个人都在黑暗的衬托下发着光。

脚步牵动校服外套的下摆飘荡，诠释着“青春”二字。

多年后的某一时刻，回想起一中围墙外的那一晚，穿着校服的少年带着满含春意的光向他走近，心痛来得比任何时候都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