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大巴车时而颠簸时而平缓地穿梭在郊区路上，驶向前方。

陆栩栩的梦里树影婆娑，天然的树叶篮子筛着橙黄色的阳光，天空是一片亮澄澄的镜子，蓝色的镜底倒映着大地上的一切，幻化成各式各样的白云——

旋转小马。

大颗橘子。

吹散的蒲公英。

……

睡得还挺香。

沈枝看着她舒惬安静的面容，想想也能猜到陆栩栩旅途中短暂的梦境还不错，大概是舒适而平和的。

车辆继续前行，轮胎滚过几处小坑，陆栩栩的脑袋在玻璃窗上磕了磕，身体便开始本能地向另一边倒。

她变得仿佛一只钟摆，头在车子的行驶中向左磕两下，坐正回去，向右磕两下，又坐正回去，全程自动式，眼睛深闭着。

摇摇欲坠的样子……

沈枝发现了，略略犹疑。

三分钟后，她把背包从身侧放到腿上，搂住陆栩栩的肩膀，让她身体轻轻倾斜下来，枕着背包睡。

陆栩栩的身体诚实的很，脑袋有个安安稳稳睡觉的地方瞬间就不晃了，倒下去，就从善如流地靠在那儿。

沈枝手臂挡在她的身体外围，有时候车子抖一抖陆栩栩会往座位外滑，然后被拦住又睡回去。

沈枝是个很好的旅行伴侣，做事周到，体贴。

但偶尔也会发生一些她意想不到的情况。

比如导游提醒快到站了时，她低头想叫醒陆栩栩，却不经意发现背包上有一块濡湿的水痕晕开在陆栩栩嘴边。

“……”

只是很小的一圈痕迹，水色把背包上微乎其微的一块地方晕染得深了一层，也侧面展示着陆栩栩这一觉睡得的确很香。

这好像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科学证明，这只是人体的正常生理反应，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有。

但是沈枝第一次遇到发生在自己身上，似乎又不是那么平常。

她的心情震惊到茫然再到镇静下来思考“怎么处理”的复杂，不过短短几秒。

并不是嫌弃或厌恶的心绪，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本能的身体机能，她担心的是陆栩栩自己醒来后会不会羞愤难堪。

毕竟陆小姐全身上下最看重的就是面子。

——以沈枝对她的了解来说，约莫是这样。

慎重地想了想，沈枝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纸巾。

她决定帮陆栩栩擦一下嘴边。

但没想到，刚把纸巾袋封口撕开，陆栩栩就醒了。

而且陆栩栩这一醒进展得还十分快，直接跳过了睡眼惺忪朦朦胧胧到逐渐清醒的过程，揉了揉眼睛就坐了起来。

同一瞬间，陆栩栩感受到了自己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脸边的湿意。

人在刚睡醒时，总是缺乏一些冷静的反应思维，她惊地捂住了嘴，眼神里直直演绎出一番“有人看见吗？有人看见我没？”的花容失色。

于是乎她便顶着这样一副表情，与拿着纸巾的沈枝面面相觑。

“……”

垂下眼皮，她看到了沈枝背包上一小块自己睡过的地方留下的水色。

“嗡”的一声，大脑陷入混乱。

陆栩栩甚至以为这一刻是过了很长时间，每一眼沈枝的直视都灼在她心里，可实际只是不到三秒。

她将另一只手伸出去，反应得比沈枝快而主动。

“谢谢。”她说。

沈枝什么也没说，默认地抽出一张纸巾来给她。

陆栩栩转身对着车窗一侧擦了擦自己嘴边。

余光瞥回来时，沈枝已经把背包立起来放在身侧了。

有小水圈的地方也自然而然看不见了。

陆栩栩剩下几分钟都格外安静，一路没吭声，但沈枝发现她的整只耳朵都闷得通红。

-

下车，秋令营的第一站是户外自助烧烤。

人工草坪透着清爽的绿，搭着一只只户外露营大棚，棚里摆着bbq烧烤炉，旁边一只木篓装着碳。

这地方是志愿者团队预约订好的，他们二十几个人的队伍，恰好把这片户外烧烤摊包场了。

看见他们来了，老板很快也让人把食材车推上来。

“大家先把小狗牵到那边去。”兼职导游的小青年指了指一片临时搭建起来的围栏区。

这是怕待会儿狗狗们打在一起疯玩起来把烤架撞翻。

沈枝负责把阿咸和冬冬牵过去，这会儿陆栩栩已经进入和大家热烈地讨论分场子的话题了。

中午的自助烧烤按照男女性别先分成了两边，服务员砰砰当当地把几件啤酒搬到了男人堆那边去。这边陆栩栩在阿姨们的推崇之下，也当上了中午烧烤的主厨之一。

进入就餐准备时。

陆栩栩听着大家说想吃的菜品，问了忌口，从食材车里挑了一篮子的肉和菜到厨桌那边去处理。

在做菜这一方面，她可是完全继承了她爸的厨艺，做个烧烤主厨让大家惊艳一把对陆栩栩来说都是降维打击了。

沈枝则在这边负责生火烧炭。

有一些小时候就住在农村、生在厨房烧柴烧炭年代的阿姨对这种活儿就颇有经验，大家纷纷来搭手帮忙，教沈枝一些窍门。

沈枝长得顺眼，学技能学得快，脾气性子好，很快阿姨们就发现这也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这会儿大家围一堆，闲聊的话题跟着扯到了她身上。

“你和小陆是同事啊？那你们托管所真不错哦，两个年轻人都这么优秀。”

沈枝笑着说：“小陆比我开朗。”

“我觉得你也很棒啊小沈，”戴眼镜的阿姨哈哈地笑，“小陆看起来比你小几岁，你们一起出来玩会不会有代沟啊？不过年龄应该也没差多少吧，而且你们平时都那么熟了……哎哟，你们店里的工作氛围是不是很好啊？有小陆这么活泼的开心果，她是今年刚毕业的吗？”

阿姨们闲聊的特征就是有一搭没一搭，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下子问题太多了，沈枝还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句好。

但阿姨的话题里是三句不离“小陆”，沈枝便下意识地先朝陆栩栩的那边看去一眼。

没看还罢，这一看她就发现陆栩栩在厨桌边上一个人切菜，一边切，一边用力眨眼睛。

眨了好几下后，右边湿润的眼眶里流下一行泪。

陆栩栩难受地吸了吸鼻子，用手腕摸去脸上的泪水，手都不敢碰到眼睛。

沈枝观察了她两眼，看炭火已经生得差不多了，起身跟阿姨们说道：“阿姨你们聊，我先过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