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下坠。
昏昏沉沉的，找不到着落点。
眼前像是老旧的放映机投射出来的影像，充斥着雪花般的噪点，像被蒙上一层灰似的。
她这是……在哪儿？
“啪嗒，啪嗒……”
雨水拍打在窗的声音，闷响在阁楼里。
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常年积累的寒气从木板缝里渗出来。
“是不是你……是不是干的……”
一个女人背对着她，俯下身，魔怔似的手用力掐着什么，嘴里还在不断喃喃低语。
杪夏怔怔地走向前。
待看清了面前的一幕后，她瞳孔骤缩，浑身都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在干什么？！】
开口的话全部哽在喉咙里，半分未泄露出来。
她……喊不出声音。
摸了摸喉咙，她立马反应过来，毅然决然地弯下身，使劲地掰开女人的手。
可是刚一碰到女人的肩膀，她的手就形同虚设一样穿了过去。
杪夏后脊一凉。
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都怪你……都怪你亦川才会离开我！”
女人发了疯一样，手下用力得青筋凸起。
“你要是没出生多好，你要是早早死了多好！”
“你为什么要活着……你这个、怪物！！”
带着恨意的低声，切肤般的阴狠。
“呃……”
身下的小孩不过十岁左右，苍白的肤色因缺氧被染上不正常的红，过长的黑发挡住了那一双漆黑痛苦的眼眸。
杪夏这才看清了他陌生又熟悉的眉眼，顿时如遭雷劈。
是……宋辞行。
系统，这个孩子是宋辞行。
系统……
她喊了两声，脑海里却空荡荡的，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为什么……系统不见了？
女人掌心下的脖颈脆弱得仿佛一掐极断，小男孩苍白的肤色被病态的涨红覆盖，残喘的呼吸就像破烂的风箱嘶哑又虚弱。
【他快被你掐死了，你看不到吗？！】
她被这个疯女人气得发抖，可无论重复多少次，伸过去的手总是穿过女人，半分也碰不到。
为什么……
杪夏跪倒在小男孩身边，地板的寒气上涌，她快被无能为力的感受逼疯——
她想一把推开这个女人，想挡在他的面前，想抱起护住面前这个虚弱颤抖的男孩……
可现实却是……
她连出声制止都做不到。
【宋辞行……】
耳畔是梦魇般连续不断的刺耳咒骂，和男孩痛苦的呜咽。杪夏鼻尖一酸，伸手想去触碰他颤抖的发丝——
却终是无力地穿了过去。
正当她陷入绝望时，画面却忽然一转。
·
阴天的阳台。
茶几上的药片被翻倒，洒在整张地毯上。地板上，一道猩红醒目的模糊血迹，从客厅一直拖曳到了阳台。
就像是硬生生地，被人在地上拖拽过去了一样。
穿着破烂衣服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没有一丝生气的女人。他瘦弱得骨头都突了出来，身上带着脏污的血迹。
狂风乍起，空气冰冷而潮湿。
落地窗大开着，灰色的窗帘被猎猎吹起。阳台外乌云翻滚，如同墨汁般搅动着，宛若风暴欲来的前兆。
杪夏张了张干涩的唇，一步一步上前。
她发现了他在细细地发抖，眼眶通红，却隐忍着，什么也没开口。
他怀里的那个女人……
跟刚刚咒骂他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风声愈大，呼啸地将秋天的落叶全都卷席而起，映衬着愈发阴沉晦暗的背景。
“为什么……”
男孩怔怔地，稚嫩的嗓音嘶哑又颤抖。
“连你也想丢下我……”
这一切都太像是一场诡异的梦境。
她眼睛酸涩，不愿再看下去，只想赶紧逃离这样痛苦的折磨，竟硬生生地后退了步。
然而就是那一霎，陷入死寂的小男孩忽然转过了头——
她就猝不及防地，蓦地撞进了那孩子与年龄不符的，死气沉沉的目光里。
仿佛穿过虚空，直直地抓住了她。
杪夏受惊地朝后退去，紧紧闭上眼……
·
再睁开眼时，又再度切换了场景。
这次，瓢泼大雨无情倾泻而下。
她孤零零地站在一栋复古别墅前。门外，雷电交加，暴雨如注，仿若无数把寒刀利刃似的，将一切都毁灭殆尽。
她没有退路，只能伸手敲了敲大门。
“吱呀……”
没有丝毫空隙，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杪夏走了进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人心生恐惧。
门在身后砰得关上。
像是死神敲响了最后的一声钟声。
杪夏闭紧眼，下意识抖了抖。
“咔哒……咔哒……”
她硬着头皮，朝前走了两步，忽然踢到了什么硬物，鼻子也闻到了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她心脏紧缩。
一个不好的念头霎时涌上心头。
巨大的落地窗外，暴雨撞着玻璃。冷冽的风声，雨点砸落声……
还混合着轰鸣的雷声。
“妈的，这狗崽子弄老子一身血！”
陌生男人粗粝又浑厚的咒骂声，含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在死寂里响起。
“求求你……求你不要杀他……”略微熟悉的女人哀求声，夹杂着浓浓的痛苦和悔恨，匍匐在地上，虚弱如蚊。
杪夏心跳如雷，连指尖都在颤抖。
一道闪电劈过。
亮白的光瞬间照亮整个视野。
杪夏就在那一刹那，只见一个眼角刀疤的男人举起刀，含混着咒骂就要往地上的少年刺去——
“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是个没人要的野畜生——”
！！
【不要……！】
杪夏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
心脏提到嗓子眼，连脑袋都在嗡鸣。
【宋辞行——！！！！】
……
“叮！叮！叮——！”
正当她精神崩溃临近之际，一道熟悉的机械音将她从梦境里抽离了出来。
“……尝试激活成功！已经重新连接！”
“系统对接已完成！”
再度睁眼时，杪夏脑袋昏昏沉沉的，呼吸像被海绵堵住一样滚烫微窒。
她眯起眼，瞳孔逐渐聚焦，这才看清了头顶的天花板。
“宿主，你没事吧？”
系统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刚刚……是进入宋辞行的记忆里了吗？”杪夏没有回答它，顿了好一会，才嘶哑着嗓音问了这么一句。
心脏仿佛还残留着那样绝望的情绪。
那样的，真实……
“是的。”系统有些犹豫。
“刚刚时空漏洞忽然发生扭曲，差点将我们排斥出去。”
“幸好我及时修复，你也跌打误撞进了任务对象的记忆碎片里，才免遭一劫。”
杪夏有些晃神。
似乎还是不能从那样阴暗诡异的梦境里抽离。
“宿主，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
脑海里的系统顿了顿，这才冷静地、没什么起伏地回道：
“宋辞行，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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