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妄想

顾知一觉醒来已是正午了。

她揉了揉酸得失去知觉的脖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稍微动一下骨节就跟错位似的，又痛又麻。

她跳下饮料箱，意识还未清醒，头重脚轻的往洗手间走。

等她上完洗手间回到吧台，收账的不知何时换了个人。

她环顾了圈网吧，阿东忙别的去了，代替他的是个身高腿长的男生，黑发发有几缕雾霾蓝挑染，混在其中尤为显眼。

顾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语气熟稔：“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季献斜斜靠在吧台上，一条腿曲起，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一身气质放荡不羁。

顾知从柜子里翻出两个杯子。

“听说你跟那男的分了？”季献抽着烟，侧头看她，语气闲闲的。

顾知睨了他一眼，“阿东告诉你的？”

季献胳膊搭上她的肩，没回答她的问题，语气吊儿郎当：“晚上有个局，去不？那儿的帅哥可是极品，哥带你去泡男人。”

顾知拍开他的手，满脸嫌弃：“你有病？”

季献不置可否，漫不经心道：“讲真的，去不去？”

顾知背过身去捣鼓咖啡机，语调散漫：“不去。”

“行吧。”季献也不强求，他见顾知在冲咖啡，挑了下眉，“又一夜没睡？”

顾知没回话，专心致志摆弄手中的器具。

“也不知你哪来这么多精力，连续三天没睡都没事。”

顾知听出他在阴阳怪气，没接茬，将两杯咖啡放在吧台上，“喝吗？”

季献将烟头摁在玻璃桌上，随手丢进垃圾桶，一副少爷样：“速溶的不喝，我只喝手磨的。”

顾知白了他一眼，懒洋洋靠在柜子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慢悠悠道：“爱喝不喝。”

季献笑了声，最后还是端起杯子浅饮一口，“讲真，等暑假结束你就回去上学吧。”

顾知瞥了他一眼，稍微直了直身子，不咸不淡道：“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季献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我就觉得你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

“起码得念完高中吧，有个文凭以后好混点。”

顾知沉默。

许是觉得气氛不对，季献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半开玩笑：“虽然我不介意养你一辈子，那也得你同意才成啊。”

顾知没搭理他的玩笑话，此时正好有人来结账，她喝完咖啡就去忙活了。

客流源源不断，等到再次空闲下来，季献才听到顾知敷衍道。

“再说吧。”

网吧人流量很多，顾知闲没多久就又开始忙了，也没跟季献说上几句话。

等到再次闲下来，视线无意往外一瞥，天色已昏暗，黑暗吞噬天际最后那抹夕阳。繁华大道亮起霓虹灯，满街万家灯火点亮。

季献不知何时走了，也没跟她打声招呼。

街边烤面包的香味飘进网吧，顾知这才想起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胃里空荡荡，难受得慌。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7:30

不知为什么，看着门外人来人往的车辆，她莫名有点想吃东街那家小馄饨了。

顾知向来是行动派，她跟阿东打了声招呼，便出了网吧，径直打车去了东街。

馄饨店坐落在东街口，地段不错，刚好在学校对面，每日人来人往，人流量就没断过。

虽说现在是暑假，但高三已经开学了，这个点能见到不少刚放学的高三生走出校门，飞奔进各家街边小店，馄饨店更是座无虚席。

顾知运气不错，来时刚好有几人吃完，她抢到了最后一桌。

店员将一份菜单放在桌上，热情招呼：“要吃点什么？”

顾知随意瞥了眼菜单，也没细看，一开口就是老熟客了：“一碗小馄饨，大份，玉米猪肉馅，不要香菜。”

店员唰唰唰在纸上记着，往她桌上放了个餐牌号，便去后厨准备了。

顾知这才有闲心拿出手机翻看未读消息。

她一眼就看到季献下午五点发的几条消息。

季献：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季献：见你在忙，就不打招呼了，下回请你吃烧烤。

顾知回了个ok的表情。

她又挑了几个关系熟的人回复，其余杂七杂八的消息根本没管，也当没看见好友那项显示99＋的小红点。

顾知刚回完信息，馄饨就上来了，汤碗热腾腾的冒气，表面浮着层浅浅的油，玉米猪肉的香味扑面而来，香味扑鼻。

小馄饨皮薄馅足，入口一抿即化，汤汁鲜美浓郁，叫人吃完还意犹未尽。

馄饨刚一上来她就埋头吃，也来不及细品它的味道，吃了一半有饱腹感了，才放慢进食的动作。

桌子突然被人敲了敲，发出清脆的闷响。

顾知稍稍抬头。

只见一身形瘦高的男生朝她笑了笑，询问：“这里有人坐吗？”

顾知的关注点却不在他身上，她注意到那男生身后冒出来的脑袋，明明两人身高差不多，但他躲在那男生身后，只露出半张脸，自以为隐晦的偷偷瞄她，一双杏眸跟猫似的，乖巧圆润。

他视线猝不及防跟她对视上，俨然一怔，瞳孔微微瞪圆，显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脑袋一缩，整个人躲在男生身后，耳尖悄然红了。

顾知有被他可爱到，嘴角绷不住上扬了下。

这才回答陈行：“没有，你们可以坐。”

陈行莫名有种自己被她无视的感觉，但也不好多问，只能强压住疑惑，转头对江俞道：

“那咱坐这吧？”

江俞耳尖还是红的，他点了点头，不敢坐顾知对面，只能拉开她斜侧的椅子坐下。

陈行倒没他这么拘束，大大咧咧拉开顾知对面的椅子，自来熟道：“我认识你，这两天都待在网吧，常常能见到。”

顾知倒是对这番话习以为常，只笑了下，不咸不淡应了声：“是吗。”

“我们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听说这家馄饨店口碑很好。”陈行不怕生，自顾自聊。

顾知对他不太感兴趣，本不打算接话，余光却瞥见旁边正襟危坐的男生，双手正儿八经放在膝盖上，直视前方，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紧张拘谨。

顾知收回视线，嗯了声，漫不经心道：“这家店玉米猪肉馅挺好吃的。”

陈行闻言，立即招手点了两碗玉米猪肉馅的小馄饨。

男生饭量大，他点的都是超大份的。

服务员询问他们有没有忌口。

陈行：“一份不加香菜。”

顾知吃的差不多了，搁下勺子，有了聊天的兴致。

她问：“怎么跑这来吃饭了。”

东街离网吧可不算近，乘车也得二十分钟。

陈行有问必答：“我们基地在这附近，刚好顺路来吃个晚饭。”

“你们打电竞的？”顾知闻言微微挑眉，不由回想起昨天无意间瞥见“小学生”的电脑屏幕。

“不算。”陈行抽出两双筷子，一双自然而然递给江俞，“就是个业余主播，偶尔跟职业选手打打娱乐赛的那种，平时更多是网上直播。”

顾知了然的点头。

在聊天途中，馄饨也送上来了。

陈行将那份没加香菜的递给江俞。

顾知见状，眉头一挑，“你也不吃香菜？”

江俞闻言，稍稍一顿，慢了半拍才点头，低低嗯了声。

嗓音又奶又乖。

顾知耳尖一动，不由想起下午听见的那几句声音。

其实她也没睡太熟，坐着睡多少有点不舒服，睡得迷迷糊糊间几句声音飘进耳朵。

那声跟奶猫似的，又带着点少年期的沙哑，莫名的勾人。

吃完馄饨，三人结了账，先后走出小店。

穿堂风透过长廊穿过街道，掀起一地枯枝败叶。

顾知只穿了件黑色薄卫衣，在冷风呼啸中多少有点冷。

她戴上卫衣帽子，视线随意瞥了眼对面紧闭的校门。

“快开学了，剩下的快乐时光不多了。”陈行也看向对面的学校，感慨了句。

顾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给你。”少年低低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顾知下意识侧头看去，只见江俞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手伸到她面前，手肘挂着件外套。

顾知怔了下，她瞥了眼他身上那件比她厚不到哪去的白色卫衣，“你不冷？”

江俞摇头，许是觉得有些害羞，耳尖微红，只简洁的两个字道：“你穿。”

顾知没打算接，“不了，你穿吧。”

江俞却很执拗，一双杏眸看着她时眼底似有光，熠熠生辉，“我不冷，你穿太少了。”

气氛僵持了会儿。

顾知终究还是接了，她穿上外套：“谢谢。”

江俞弯了弯眼，嘴角梨涡浅浅。

陈行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你们回基地？”江俞个高，外套穿在她身上很宽松，袖子滑出来都长了一截。

好在顾知穿习惯oversize风，这衣服穿在她身上倒是莫名的合适。

陈行点头。

江俞顿了下，张了张唇似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我先走了。”顾知话语刚落，一辆滴滴刚好停在他们面前。

顾知上了车。

风呼啸而过，吹来梧桐枯叶。

陈行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注意到江俞嘴在动，却没发出声音。

江俞摇头，“没什么。”

“走吧，回去直播了。”

两人一同往基地的方向走去。

江俞在心里默默想。

其实。

比起基地，他更想陪她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