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罪无可恕

兄弟四个站在一动不动的朱老四面前，谁也没先动手。

朱老五看了看几位哥哥，“我们要再砍些树来把石门撬开吗？”

朱老大盯了他一眼，“里头的承重柱都断了，你觉得就凭咱几个能撬得开吗？”

朱老五茫然无措，“那该怎么办？”

“老五你去远一点的地方挖一个坑，越深越好。”

朱老五哑然，大约猜到他们想干什么了，他沉默片刻，还是转身照办去了。

“动手吧，”朱老大道。

“怎、怎么动手啊”朱老二有些踟蹰。

朱老三咬咬牙，拿起柴刀，对准朱老四被石门压住的腰部砍下。

鲜血溅了他满脸。

朱老大深吸一口气，也举起柴刀。

他们木讷的面容仿佛在砍牲畜一样。

“老二，你拖一下，看断了没有？”

“我我我我做不到啊！”朱老二颤声道，双手也抖得厉害。

朱老三擦了一把脸的血，一把推开朱老二，“我来。”说完抓起朱老四的双手就往外拖。

“脊骨还连着一点，再砍一刀！”

朱老大将刀递给朱老二，阴沉道：“这最后一刀，你来。”

是了，这样才公平。

朱小七抱着水晶球站在一颗树旁，看着皎洁的月光下那几个挥刀的身影，没有表情。

“别看了，你阿爹已经死了。”朱小六轻声道。

“可他刚才看我了。”

朱小六一吓，觑着眼往前偷看，那分明是个，不，是半个死人，一动不动的。

他只当朱小七眼花了，拉着他往后走，“那么多宝贝还在那儿呢，咱们可不能乱跑，我答应了阿爹的。”

朱小七摸了摸水晶球，很顺从的跟着他走了。

朱老五的坑才起了个头，就见朱老三扛着一坨东西走来，一把将东西丢到地上，本来用外衣裹好的尸体又滚了出来。

朱老大二话不说，拿起刀就往地上刨，“动作快些，天就快亮了。”

朱老二一边挖坑，一边诺诺的说道：“为什么不直接将老四埋在那儿，反正也要掩盖石门和血迹”

“你知道什么？决不能让老四的尸体出现在墓旁。埋在这儿就算被谁发现了，别人也会以为就是死了个人，可在那儿被发现了，盗墓的事就瞒不住了，到时候迟早会追到我们头上！”

朱老二不说话了。

几人挖了一阵，感觉足够深了，就准备将尸体丢进去。

朱老五刚挨着尸体，不期然对上一双鼓睁的眼睛，吓得他跌坐在地后，手脚并用往后急退了几步。

“四哥！四哥”他颤抖的手指向朱老四的尸体。

其余三人低头看去，就见朱老四果然睁着双眼，眼下数条血泪，显然是死不瞑目。

突然见着这一幕，几个人都被吓得不轻，朱老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就踢了过去，一脚将尸体踢进了坑里。

朱老大胸口不断的起伏，干脆从旁边的草里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对着坑里就砸了进去。

其余人也都没有阻止。

然后都开始往里头埋土，等坑填平后，每人又在上头用力踩跳，将地面压紧实，最后又找来一些石头压在上头。

做完这一切，朱老大还不放心，又返回到石门处，检查那些血迹有没有被泥土遮盖好，又将土坡上的绿藤往坡下顺，将石门牢牢遮住。

一行人扛着布袋下山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怕遇上早起进城的人，他们一路躲躲藏藏，终于避开了进秀水的那段官道，顺利走上来时的小路。

之后，天还下了一场暴雨，朱老三害怕雨水会将他们埋的尸体冲出来，可朱老大反而笑着说道：“咱们踩得这么实在，还压了石头，不可能冲出来的，大雨只会洗去地上的痕迹。哈哈哈！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听他这么说，几人都放了心。

他们回家的心虽然急切，但毕竟扛着近百斤的东西，走一段就要歇一段。身上也没了干粮，装水的竹筒里装的都是东珠，所以还要现成找吃喝。

走走停停赶了几天路，又到一个夜晚，他们点起火堆，烤上抓来的两条蛇，朱小六只分到一小节，但不太敢吃，倒是朱小七，一言不发的就塞进嘴里。

朱老大撕了一块胡乱嚼着，眼睛看向沉默了一路的朱小七，他的怀里一直抱着那颗水晶球。

四野响起虫鸣，吃完蛇肉后，一群人枕着自己的布袋睡觉。

过了一阵，朱小七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朱老三旁边，举起手中的水晶球猛地砸下，却不料朱老三正好翻身，水晶球只擦过他的额角。

“啊！”朱老三痛呼出声，一下子惊醒了所有人。

他住着额头撑起身体，朱小七又举起水晶球要砸，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火堆还未完全熄灭，细小的火焰挣扎着想要再燃烧一段时间。

“老子就知道你怀恨在心！大哥，朱小七想杀我！”朱老三心有余悸，怒吼道。

他本意是想让朱老大教训朱小七，却不料朱老大径直走了过来，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差点将他扇倒在地。

朱老三不可置信，“大哥”

“要不是你将卡门的木头拖了出来，老四也不会被石门压死！小七心里有气，你就该受着！”

他骂完老三，又扶起地上的朱小七，“小七，大伯知道你爹死得冤，但你三叔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已经砸过他脑袋了，这下就算两清了。”

他说着摸了摸朱小七的脑袋，语气低沉又阴森，“你阿爹死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你和你阿娘，你放心，我会做到的，只要你别再犯糊涂。”

这暗含警告的话语连其他人听着都胆战心惊，但朱小七没有任何表情，只默默点了点头。

“好孩子。”

经过这一遭，所有人睡觉都不敢睡沉了，一根神经绷得死紧，就怕朱小七半夜砸人脑袋。

在身体的负重和精神的折磨下，又过了几天，一群人就瘦了好几圈，再加上吃食短缺，体力几乎是透支的。

朱小六擦着额头的汗水，气喘吁吁的问道：“阿爹，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家啊？”

“快了，还有三四天的路程。”朱老大也很累。

“可我怎么觉得，这条路怎么走都走不完？”

“别瞎想。”

他刚斥责完儿子，又听朱老二说道：“大哥，我也觉得这条路，咱们好像走过。”

“我看你是累得脑子不清楚了！”

朱老二怏怏的闭了嘴。

一夜过后，几人继续赶路，走到干流浃背时，朱老大突然停了下来。

朱老二目瞪着地上被熄灭的火堆，惊恐道：“这不是昨晚咱们休息的地方吗？怎么又绕回来了？！”

朱老五一脸骇然，“二哥你别吓我，这、这万一是别人留下的呢？”

“别人？这荒郊野岭的，连条正经路都没有，哪里来的别人？！”他又一把拉过朱老三，指着地上一块带血的皮子说道：“昨晚咱们吃的蛙肉吧？这皮还是你剥的，我叫你丢远点，你随手就扔火堆边了！”

朱老三还有些愣神，“是！是我扔的。”他看向朱老大，“大哥，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朱老大咽了咽喉咙，“许是迷了路，又走回来了。”

说完他一脚踢翻满是灰烬的火堆，“先不管，只要咱们一直往前走，就不会再迷路了。”

其他人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照做。

可走啊走，最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因为之前被踢了一脚，草地上满是灰烬。

“这是鬼打墙吗？”朱老五喃喃问道。

朱老大没有回答，他看了看四周，指着一条草更深的路，“走这边！”

他不信邪，但邪偏偏找上他。

不管他们怎么走，哪怕走反路，最终都会绕到这里。

朱老二已经受不了了，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丧着脸道：“咱们要死在这里了！”

朱老大踢了他一脚，“说什么丧气话？！”

“大哥快想想办法吧！”

“是啊，阿爹！”

所有人都指望着他，朱老大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惧怕和愤怒，怒吼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就没长脑子吗？！”

众人被他吼得浑身一震，都不敢再说话了。

他们本就是不信鬼神的人，这次被“鬼打墙”，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破解，只有一遍遍的，反反复复的试着不一样的方向。

最后发现被困在目光所及的范围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五天？又或许是七天，困倦、饥饿、惊恐，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他们。除了一地的青草，他们甚至找不到任何吃的了。

唯有早上还能喝到一点露水。

朱老五已经开始后悔这次出行了，不仅死了一个兄弟，如今还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这一袋袋的宝物金子有什么用？只能看不能吃。

“你为什么不害怕？”朱老大死死的看着朱小七，“你不饿吗？小七？”

朱小七抚摸着那颗水晶球，低声说道：“阿爹说会带我出去，小七不害怕也不饿。”

朱老大目光转向水晶球，光洁透明的球面印出他消瘦扭曲的脸来。

他一向是强壮的，在几个弟兄里头说一不二，如今却是一副将死之人的样貌。

再看看其他人，他们眼窝深陷，眼底一片青黑，双颊内凹，瘦得皮包骨头。他又回头看向朱小七，他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看上去很康健。

朱老大又惊又怕，一把抢过水晶球砸在地上，“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将我们困在这里？！”

朱小七没看他，只默默捡起水晶球。

“阿爹你怎么了？”朱小六弱声道：“那不是小七吗？”

他砸吧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捂着肚子说道：“阿爹，小六好饿啊。”

其余几人也都坐在地上，拔出草心，面部表情的咀嚼着。

朱小六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扯了扯草心，大约是没什么力气了，他扯了好几次，才扯断一根，可还没放进嘴里，眼前一麻，直接昏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朱老大用一只玉碗端着半碗水走过来，朱小六扑腾着一把夺过玉碗，“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

朱老大用手擦了擦他的嘴角，“可好些了？”

朱小六还有些意犹未尽，“阿爹，还有水吗？我还渴。”

“没了，就这些。”

朱小六有些失望，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嘴里一股苦腥之气，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又飘来一股烤肉的香气，朱老大又切了一些过来，朱小六也不嫌烫，张嘴就咬进嘴里，囫囵几下咽了下去。

能有吃的，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所有人都沉默的坐着，面无表情的咀嚼着烤肉。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好。

天亮后，大家都恢复了些许体力，准备再次上路。

朱小六收拾好布袋，就见不远处的地上反着亮光，他兴冲冲的跑过去，用手扒了扒，发现原来是朱小七的水晶球。

可朱小七哪儿去了？

他将水晶球掏出来，手指却勾到了什么东西，黑乎乎乱糟糟的一团，他用力提了起来，竟是朱小七血淋淋的人头。

朱小六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脑海里竟浮现出朱老大挥刀砍向朱小七的画面。

他的刀很快，朱小七甚至都没叫一声就人头落了地，事先准备好的玉碗和宝瓶接着他身体里流出的血。

朱老大一点都不想浪费，直接提着小七的脑袋，看鲜血流入玉碗里，直到流干了才丢在一旁。

朱老三解开小七的衣裳，露出他皮包骨头的身体，原来他也和大家一样，饿得没有二两肉了，可他偏偏嘴硬，还说自己不饿。

平时抓到蛇啊，青蛙什么的，都是朱老三负责剥皮清理内脏。

这次也一样，反正他很擅长。

然后朱老二和朱老五就生起了火，将鲜红的嫩肉穿在刀上，一点点的烤起来。

那时候朱小六还迷迷糊糊的，心里想着那肉肯定不好吃，可才没烤一会儿，几个叔叔，还有他阿爹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肉明显没有烤熟，一嘴下去就满是血丝，可大家都吃得很香。

朱小六捂着肚子，心想，原来小七在这里啊。

他忍了忍，到底没有吐出来，又一把丢掉手里的人头，回头才发现几个大人正站在路上看着他。

“小六，该走了。”

朱小六又将水晶球丢到地上，“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