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人头风筝

视线越过水面，遥遥望到对岸，可以看到面壁临池而建的一座巍峨的佛寺，不知砖木上，附加了什么术法，黑夜中佛寺依旧金光夺目，法相威严。

佛寺右侧，池水中，撑起宽高各两三百丈的竹屏，是由竹竿，纵横交错搭建而成的，像从池中拔地而起的高墙，高高耸立。

苍绿的竹屏上，挂着一行行红色灯笼，无声地凝望着对岸的诸鬼。

净水，往生灯，若隐若现的佛寺，令人产生了净化解脱的憧憬之感。

怨气沸腾的众鬼，戾气瞬间安静了不少。

噗通噗通，身边的众鬼纷纷跳下湖，朝着彼岸的那片灯笼游去。有些道行的，就踩在树叶或者竹筏上，以鬼气驱动飘去对岸，还有的鬼，直接就踩着往生灯，展开宽袖遮天蔽日地飞过去。

陶如意也跃跃欲试，“阿月姐姐，我们也赶紧去吧，不然去得迟了，好差事全被其他人抢了！”

林清月道：“我不急，你先过去。小言，接住。”

林清月把一袋玄黑玉石扔给祝言，祝言走开了，绕着水池，按照林清月之前的吩咐，按照一定的距离，把玉石埋到了泥土下面。

陶如意好奇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做任务。”林清月吩咐他，“待会如果遇到我和别人打架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手下没停，掐诀，召来几盏往生灯，在灯上插上令旗，催动它们飘向池子固定的方位。

陶如意看得津津有味，正想缠林清月问东问西，祝言回来了，他又胆小地缩了回去。

“走吧。”

林清月把手中的刀抛到半空，三尺青锋暴涨到七八尺左右。

她一掀衣摆，站在了刀上，朝祝言伸出手。

祝言默契地把手，放在林清月掌心里，林清月使力一提，祝言也落到了刀上。

祝言是要趁机表示一番柔弱的，他貌似站立不稳，惊慌地晃了晃，顺势把林清月抱住。

林清月感到祝言的手，不轻不重地在她腰上揉了一下，她怕痒，躲了一下，“小言，你手往上一点。”

祝言若无其事地把手抽出来，改拢着林清月的肩。

林清月正要御刀飞走，刀柄上一沉，陶如意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小孩第一次见到玩具似的。

林清月于是把刀下降了一些，对他说道，“我捎你一程。”

陶如意像只小猴子一样，三两下爬上刀，在他兴奋的眼神中，大刀腾空而起，掠过池子里下饺子般的诸鬼，飞速地向前。

“哈哈～”陶如意开心地大笑，看着林清月的眼神，越发崇拜了。

大刀很快飞到那片红灯笼面前，里三层外三层的鬼，都在抢下面的委托，因为难度小，容易做。

红灯笼越到上面，透出纸皮的光，越是灼热，道行低的鬼魂会直接被灼得魂飞魄散。

林清月左右打量一番，她今晚的目标还未出现，于是她拍拍刀柄，轻道一声“起”，刀径直往上升，一直升到竹屏的最高处。

最上面只有寥寥三盏灯。

灯笼的血色，像一座大山，带着千钧之重兜头压下，陶如意只觉一片烈焰热浪迎面袭来，像置身火海，浑身都难受，直接惨叫出来。

林清月首次接触到悔过寺的灯笼，看到陶如意这种情况，才知道不对，连忙召出一个法罩，罩住他保护起来。

祝言则冷冷看着陶如意的表演，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林清月再次接近灯笼：

“如君所托，有求必应。应若不达，魂死魄散。”

她缓声念着，从最下层的鬼众口中听来的口诀，探手摘下了最左侧的灯笼。

一道鬼影掠过，鬼秀才取了林清月所取灯笼隔壁的委托，落水后，他单脚站在一盏往生灯上，愁苦地抖开了卷轴。

林清月拿着灯笼，静观其变，只听手中传来一声空而远的梵钟之音，灯笼中猛然蹿出一串火焰，纸皮与骨架熊熊燃烧起来，待燃至殆尽，灯笼中落出一个绢制的卷轴。

林清月接住卷轴，卷轴在她掌中展开，长长的一端在风中飘荡。

林清月低头去看卷轴。

卷帛上是端端正正的墨笔小楷，开头先写事成之后许诺的报酬，水陆道场几场，香烛冥纸几许，何时供奉长生牌位……林林总总罗列了半页纸后，总算说委托的详情。

“恶鬼灭门惨案。”

不算稀奇的委托，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

林清月把卷轴收起来，继续等待。

陶如意央求林清月把刀降到水面，他也摘取了最下层的一个灯笼。

是委托找回被拍花子骗走的某家小孩的。

陶如意比林清月这个混进来执行任务的人上道多了，领取了灯笼后，指着卷轴上的编号告诉她：

“先别走，等悔过寺的僧人，把我们此次功德记录在册，再离开。”

果然，领到任务的鬼，都默不作声地聚集到佛寺门口的空地上。

没领到任务的鬼，也没离开，按照陶如意的科普，留在佛寺里帮忙、抄经书悔过也能算功德的。

寅时初刻，佛寺的山门总算打开了。

门里一盏灯也无，黑暗阴沉，一道尖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林清月随着众鬼一起抬头，只见庑殿顶檐角，飞出个一米宽的人头风筝，是张雪白的人皮，上面用血画了个人头。

人头的形象，是个脑门扎着两个小揪揪的总角书童，两只贴在纸面上的死鱼眼，缓慢地滚动着，扫视着底下的众鬼。

这只风筝鬼，无风自动，在众鬼头上盘旋了一圈，这里闻闻，那里嗅嗅，似在检查本次货物的品质。

终于，他满意地说道：

“很好，我都收了。”

众鬼还没搞清楚风筝鬼此话是什么意思，鬼啸的声浪乘着阴风，从佛寺里刮出，把众鬼冲得头痛欲裂，东倒西歪地仆倒在地。

湖面翻腾，净水转为腥臭的血水，一只巨大的鬼手在水面上作画，飞快地把血水塑形为变成缚鬼法阵，把众鬼困在原地，逃跑不得。

林清月精神一振：“任务目标，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