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吴邪没说话，一双眼眸看着秋晚月，瞳孔闪过千万种思绪，似乎在考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这么玄乎？怎么还突然讲起鬼故事了？”王胖子搓了搓发冷的手臂。

秋晚月无奈苦笑：“不是鬼故事，这就是我接近你们的全部目的，我只是为了自救，我需要吴邪带我找到听雷的秘密。”

如果换一个人，她的这番说辞早就被定为撒谎，可是她有一种直觉，吴邪不会。

果然，吴邪摇了下头，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低声坦诚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也没听见过什么雷声——”

“不，或许你们已经找到了。”

秋晚月打断了吴邪的话，目光落在满桌磁带上。

其余两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沉静几秒后，吴邪走到录音机旁，将刚才没听完的磁带倒了过来，按下播放。

录音机重新运作起来，这回流转出来的声音不再是幽幽戏曲，而是一段难以分辨的音频。

“这，这什么声音啊？听着也不像雷声啊。”胖子听得难受，脸皱成一团，想动手去关掉。

吴邪拉住他：“别闹。”又朝录音机凑近了些，认真仔细辨别，“好像是风声。”

秋晚月撑着下巴，远远注视着吴邪，眼里流露出些许笑意。

吴邪他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基本原则问题上他不会轻易妥协，却又总是心软，他有着最温暖纯澈的灵魂，让身边的人都忍不住下意识朝他靠近。

录音机里风在鸣鸣地响着。

王胖子轻拍一下桌子：“欸，我知道了，这些磁带啊就是人家气象站的资料，咱拿错了，给人送回去吧。”

吴邪直起身来，语调微重反驳他：“怎么可能！气象站的资料怎么可能藏在床底下。”

看起来像是比秋晚月还着急。

王胖子心里气结，又有些头疼。

暂且不辨听雷这件事的真实性，如果秋晚月说的是真的，连秋家家主都解决不了的事，那一定是万分危险的，现在小哥也不在，他们才几个人，能解决的了吗。

况且，以吴邪的性格，他们以后怕是不光是要找三叔，肯定还要帮秋晚月找雷声，几条命够的这样糟蹋？

结果他胖爷一番好意，反倒天真第一个不乐意了。

王胖子也不舍得骂吴邪，只得小声嘀咕：“这杨大广什么癖好……”他瞥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秋晚月，语调拉的长长的，“秋老板不是要找雷吗？过来一块听呗！”

一举一动就差没说她坐享其成了。

秋晚月也不恼，微微一笑后，起身站在了吴邪身旁。

吴邪看了看她，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垂眼调试着录音机。

也不知道是触到了哪个按键，录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混乱无序的雷声。雷鸣夹着电闪，声音震耳欲聋，仿佛什么凶恶怪兽即将出笼，要吞没整个宇宙。

秋晚月身子猛然一僵，全身冰凉，她双手攥紧，脸上的血色褪去。

王胖子瞪大眼睛，惊讶到结巴：“这这这，还真他妈是雷声啊！”

这一切实在是过于巧合。

“雷声。”吴邪眼里绽放出欣喜，他望向秋晚月，入眼的却是她咬紧唇瓣的苍白面容。

吴邪心头一慌，半扶住她，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秋晚月撑住桌面，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梦里听多了，听见雷声总有些不适。”

接连一个多月的折磨，要是没留下心理创伤才是有鬼。

吴邪微蹙着眉，看她还要强撑着听下去，直接按停了录音机，颇有些强势又动作温柔地揽着人坐回椅子上。

秋晚月有些懵，原本上挑的眼角也因此变得圆钝，一双黑眸清澈而纯净，专注望着你时显得格外动人无害，就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

让人想揉揉她的发顶，再说上一声“乖”。

吴邪暂时还没那个胆子，强行拉着人坐下就已经用了很大勇气，他捂嘴轻咳一声，轻声解释道：“今天就到这儿，剩下的我来听，我一定能够找到雷声的秘密，为了我三叔，也是为了……”

吴邪别开眼，没再往下说下去，只是白皙修长的脖颈有些泛红。

秋晚月怔了一瞬，没想到吴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可没忘，哪怕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吴邪确实已经时日无多了，明明他才是那个时间比她还要紧迫的人，却还能反过头来安慰她，让她安心。

秋晚月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却又柔和的笑，不同于以往面具般得体恰到好处，真实美好，更让人心头悸动。

这一幕吴邪没看见，却落入了王胖子的眼底。

他不禁松了口气，这样来看，至少秋晚月不会害他们。

秋晚月轻轻扯住吴邪的衣角，小幅度地晃了晃，眼眸里仿佛盛满了星光。

“吴邪，谢谢你。”

吴邪眸光微闪，唇角不由自主漾起温柔的笑意，做了刚才想做却没敢做的事。

他抬手动作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放心吧。”

秋晚月现在对于雷声的反应过于强烈，肯定是不能继续留下来了，不过其他方面她多少也能帮上忙，吴邪将气象站里得到的信息都告诉了她。

比如他们在气象站里找到了一间密室，里面有一具尸体叫杨大广，和他三叔认识，曾经是零四四考古队的人，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秋晚月暗暗记在心里，等纪景到了吴山居外，便起身告辞了。

吴邪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王胖子搭上他的肩膀。

“还看呐？人都走远了，回吧，明日再战。”

吴邪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

秋晚月走后，吴邪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听雷声。

吃饭听、打台球听、转魔方听、休息时听、睡觉时也听，耳机整天挂在脖子上就没拿下来过。

王胖子做了一桌子菜，却无人欣赏，终于忍无可忍，强行扯了他的耳机线。

吴邪抓着耳机，喃喃道：“全是雷声。”

王胖子吃了口菜，吐槽道：“不听我都知道里面全是雷声。”

“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每个地方都会一直这么打雷，杨大广要收集这么多雷声，我算了一下，起码得十几年，所以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性，就是雷在哪儿他在哪儿。他一直追着雷声在跑，他是一个追雷者。”

吴邪微微歪头，眉头紧皱：“那他听雷，他要干什么到底……”

得了，这人是不可能好好吃饭了。

王胖子视若无睹，自己面无表情扒了两口饭。

夜晚。

空中浓云密布，只有借着微弱的月光，才可以窥见云层中的一朵朵乌云。

吴邪戴着耳机躺在床上，他皱着眉，梦中睡得并不安稳，大脑一刻不停歇地回想着有没有被遗忘的细节。

杨大广、吴三省、零四四考古队、秋晚月、雷声……

突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吴邪迷迷糊糊睁开眼，似乎有个人坐在他身边，正在蹑手蹑脚的干些什么。

吴邪瞬间清醒，他心中一惊，抄起枕头就是铺天盖地一顿暴打。

“我，我我我，别打了！”那人捂着头，王胖子熟悉的声音传来。

吴邪被吓了个够呛，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有病吧你！”

他支起身伸手打开台灯，面前的人赫然是穿着粉色t桖的王胖子。

王胖子横眉竖眼，语气激动：“你才有病！我就是来拿你这录音机来了。白天听，晚上听，你以为你是听雷明星啊你，你不怕做噩梦啊你？！”

吴邪还在喘气：“你吓死我了你。”

“你还吓死我了呢！起来！”王胖子把录音机拿得远远的，以防吴邪来抢夺，“还有个人样吗？天天听雷，天天听雷，都快听成雷公了！睡觉！”

王胖子不容拒绝一把摁灭台灯，还不忘吼了一句：“没收了！”

说话间，一阵急风吹过，闪电撕碎浓重的乌云，房间蓦然一亮，巨雷在低低的云层中滚过之后，发出一片轰鸣。

吴邪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王胖子听见动静转过身，手里的毛巾往那儿一拍：“怎么回事儿！还想理论理论啊！”

吴邪这几日都没好好休息，露出一双兔子似的通红眼睛，他表情凝重：“你别说话。”

这段雷声，他好像听见过。

吴邪越听越耳熟，一瞬间抓到了思绪的线头，他翻身下床，不顾外面大雨滂沱，抱着录音机就往外冲。

“欸，你干嘛去？天真！”

看起来都魔怔了，王胖子哪能让他大雨天一个人乱跑，连忙跟在他屁股后头跑了出来。

空旷的院子里，雷声一道响过一道，吴邪高举着录音机，任凭大雨将他淋湿。

王胖子急忙拿过伞替他遮挡住。

终于录完了雷声，骤雨初歇，不等操心又无奈的胖爷反应过来，吴邪一溜烟跑回房间。

他将所有的磁带再一次倒了出来，都顾不上擦拭滴着水的头发，他打开电脑将曾经杨大广录制过的雷声放在一起对比。

这时，王胖子端过来一杯热水。

吴邪顾不上喝一口，他声音沙哑：“十年前杨大广的声音，和刚才录的外面的声音，两段雷声，一模一样。”

吴邪把对比出结果的电脑转向王胖子，站起身来：“我不知道杨大广的这个雷声是在什么地方录制的，但是十年之后，我刚拿到磁带没几天，我就听到了一模一样的雷声。”

他眼里若有所思：“这是为什么？”

王胖子沉声道：“那只有一种可能，这种频率的雷声经常出现，十年前，杨大广听到过十年后的今天，你又听到了，相同频率的声音反复出现，不管是□□还是雷声，只能说明一个事情——”

两人对视一眼。

“这里面有隐藏的信息。”

吴邪肯定地点了点头。

“隐藏的信息……”他急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三叔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仅给我留了块地，还留了个谜团给我，他就是想让我了解重复的雷声，这不符合科学规律，他是不是陷入阴谋里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为什么不回家？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难道说还有其他人在听雷？”

“问你二叔。”王胖子默默开口。

吴邪动作顿了顿，眼前一亮。

“江湖老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