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个马甲

沈妩根本无法想象，一旦被心之觊觎者当场抱住，会是什么后果。

江天白跟她一样紧张，奔跑间，抓着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黏腻的汗水。跟沈妩这个始作俑者不同，他对心之觊觎者一无所知。只能看到一团诡异黑影在身后张牙舞爪，如影随形。

他眼中的景象恐怕比仅仅只是担心当场掉马的沈妩恐怖百倍。

“糟糕！于恬，宗粹！”直到一口气冲出食堂，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把两个小伙伴给忘了。

沈妩慌忙让他安心：“没事，boss都被我们引来了，他们留在食堂反而安全。”

邪神眷属会本能地追随自己的神明，随着心之觊觎者跟着沈妩二人跑出食堂，食堂众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跟上了他们的脚步，那狂热疯狂的模样，犹如一群扑火的飞蛾。

然而，再狂热也比不上激动的心之觊觎者。

第三十五号世界毁灭得实在太冤枉了，沈妩对它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便选择了重启世界。她对心之觊觎者最后的记忆是世界崩溃时，它那一只只金色竖瞳中，大颗大颗滚落的眼泪。

对于一条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弃狗来说，它会怎样对待曾经抛弃它的主人？

沈妩没有把握。为了不连累无辜，她绝对不能在江天白面前跟它有近距离接触！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分头跑！”为了捂好马甲，她只能先想办法把江天白支开。

可惜，江天白的反应却让她失望：“不，不行！我不可能丢下你！没看过恐怖片吗？分头行动只会被各个击破。”

影影绰绰的路灯光芒下，江天白的眼神说不出的决绝。知道不可能说服他，沈妩索性也就没有继续浪费口舌。

感谢她在第三十五号世界的设定，心之觊觎者再强大，在她面前依然是个宝宝，它的身体属性在面对她的时候会遭遇天然压制。因此，哪怕此刻的她仅仅只使出了普通人的跑步速度，那家伙依然半天没追上来。

虽然嘴上不说，但沈妩心底却并没有放弃甩掉江天白的打算。跑到一个路灯照不到的角落时，她忽然一把甩开江天白的手，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绿化带。

江天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一时竟愣在了当场。

好在心之觊觎者的目标并不是他，看到沈妩钻进绿化带，它竟直接绕过江天白，犹如巡航导弹般锁定了她的位置。

沈妩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明显像是吓破了胆，故意甩掉同伴独自逃生，如果被甩掉的那个人是她，看到这一幕她应该庆幸怪物没选择把她当目标。

然而，江天白的反应却再度出乎了她的意料。

“放过她，有种冲我来！”他一声嘶吼，竟跟上了心之觊觎者的脚步。

沈妩：“……”

哪怕他到现在依然觉得心之觊觎者只是某种高科技的产物，她也依然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

幸运的是，天宇高中是所私立高中，为了标榜高端，校园内的绿化率极高，此刻她所在的这片小山坡上不仅植被茂盛，而且还有不少路灯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借着夜色的掩护，她很快摆脱了江天白的视线。

至于心之觊觎者，因为某种特殊的牵绊，她根本不可能甩掉它。随着她停下脚步，那团浑身长满金色竖瞳的黑影已经一头扎入了她的怀抱。

“吾神，您终于肯理心心了。呜呜呜，心心好高兴……”

沈妩只觉耳畔响起一阵激动的低泣，接着，黑色史莱姆形态的心之觊觎者已经如扑到主人怀中的狗狗般亲昵地开始磨蹭她的脸颊。

邪神是没有体温的，沈妩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正在被一大团果冻糊脸。唯一令她庆幸的是，它蹭过的地方并不会留下什么令人作呕的黏液。

沈妩正轻拍着心之觊觎者的身体，准备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跟它好好聊聊。耳畔却猝不及防间响起了江天白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校园里装神弄鬼？”

她还没来得及为江天白能这么快发现他们两个而惊讶，便被一个奇怪的关键词吸引了注意。

装神弄鬼？

沈妩懵了一瞬，低头一看，才瞬间了然。

此刻，心之觊觎者整只都粘在了她身上，因为兴奋闭上了所有的眼睛，只剩一片纯粹的黑暗。无边的黑暗遮住了她的衣服鞋子，站在夜色之中，仿佛披了一身天然的黑袍。

眼见着江天白就要跑到近前，沈妩慌忙通过心理感应命令自家小弟：“他走过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我的脸！”

沈妩本意只想让心之觊觎者给她变张面具，最好是帅气的半脸面具。结果，没想到听到这个命令，原本只包裹住她身体的浓黑阴影竟一路往上，将她整个人兜头罩了个严严实实，连原本裸露在外面的双手都没放过。

视野瞬间像是被罩了一层黑纱。

沈妩觉得此刻自己的形象大概跟名侦探柯南里面的犯泽先生一模一样，嗯，还是全黑没眼睛的那种。

考虑到心之觊觎者的形态，它应该是把她整个人都包在了它肚子里。倒是的确遮住了她的脸，没毛病。她果然不该对这个坑货抱有任何期待……

她的猜测没错，借着校园内路灯的光芒看清她的脸后，江天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之前面对食堂里那些异象依然能泰然自若的他，此刻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万籁俱寂的深夜，黑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这画面的确挺掉san值的。

江天白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食堂众人却忽然越过他，齐刷刷跪在了无脸黑衣人的面前，不约而同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神啊，请怜悯我们……”

显然，邪神的眷属并不是通过脸来辨认他们的神明的。

就在心之觊觎者的眷属对着披着邪神皮的沈妩顶礼膜拜之时，江天白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无脸人，这一切果然是你指使的！这段时间，学校里发生的那些怪事都是你在搞鬼，对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清晰洪亮，义正词严，已经找不到半点恐惧的痕迹。

沈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大？

这段时间她为了保护大家殚精竭虑，从未睡过一个好觉。结果，他竟觉得是她在装神弄鬼作弄所有人？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这一切的确都是因她而起。

自己的锅，自己背，好像没毛病。

“呜呜呜呜，吾神，心心好想你……”心之觊觎者激动得浑身战栗，语无伦次，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江天白的存在，此刻的它眼中只有久别重逢的沈妩。

路灯将他们的剪影投在面前的草地上，因为心之觊觎者的过度反应，那影子纠结扭曲，疯狂乱舞，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配合着头顶那弯并不怎么明亮的月亮，和不远处那帮齐刷刷跪着的邪神眷属，大佬的气质简直一览无余。

说她不是反派，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行吧，反正没露脸，就这样吧……

众所周知，每个幕后黑手都该有个摆在明面上的马甲。

但无脸人，这称呼……

沈妩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沈妩，藏好了，千万别出来！”就在她为自己那一去不复返的逼格默哀之时，江天白忽然大吼一声，杀气腾腾地朝她扑了过来。

她以为他准备跟无脸人徒手肉搏，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狠朝她脸上砸了过来。

该死，他什么时候捡的石头？

沈妩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不等她闪避，一直兴奋地扒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心之觊觎者忽然猛地睁开了身上所有的眼睛，漆黑如墨的身体射出无数触手，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后，那块飞到她近前的石头已经被碾成了齑粉。

“不！不可能！一定是障眼法！对！障眼法！”面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江天白摇了摇头，小声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这世上哪有什么超自然力量，分明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

效果不错，冷静下来之后，他重整旗鼓，再度杀气腾腾瞪向黑暗中的无脸人。

“装神弄鬼，小人行径！你知不知道你给全校师生造成了多大的麻烦？现在，不少女同学已经不敢独自一人在校园里行走了，甚至还有人因此失眠，影响到学习。”

他冷笑着勾起嘴角，路灯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光芒熠熠，仿佛燃烧着火焰。

“社会人士没那么无聊，你一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今天非抓住你不可！我要让你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对着全校师生念检讨书！”

打定了主意，他甚至兴奋地开始摩拳擦掌。

沈妩此刻已经无力吐槽。

哥，早知道你头铁，但你的头要不要这么铁啊？

感受到江天白的敌意，心之觊觎者蹭沈妩的动作一顿，像个好奇的孩子般问道：“吾神，对着全校师生念检讨书很可怕吗？”

“算，可怕吧……”沈妩哭笑不得，反正对身为社恐的她来说，的确挺可怕的。

用这种话来恐吓一个邪神，全世界恐怕也就只有江天白一人能做得出来。

“渺小的人类，竟敢恐吓真神！”得知江天白真的在恐吓，将沈妩当成信仰的心之觊觎者瞬间出离愤怒了。

漆黑一片的暗夜中，无数金色竖瞳在一瞬间瞪大，原本静谧无声的山坡上忽然刮起了一阵萧瑟的风。一时间，整个小山坡都仿佛活了过来，树叶沙沙，树枝摇曳，仿佛一双双张牙舞爪的手。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肯定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然而江天白却只是冷笑一声，面露不屑：“哟，配合不错！果然是团伙作案，竟然连鼓风机都用上了！有这时间精力，拿去拍戏多好，用来吓唬无辜的学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其实也不能怪江天白思路如此清奇。众所周知，天宇高中是一所私立高中。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不好好学习，尽想着该怎样找乐子的无聊富二代。

用直升机把同学吊到半空中，把学校自来水管道里面的水全部换成红墨水，甚至还曾有人在夜里用3d立体投影把校长的大头投影到女生寝室窗口……只有普通人想不到，没有那帮无聊的富二代做不到。当然，鉴于校规的存在，他们一般也只会选择在愚人节和万圣节这么做。

今晚发生的一切，虽然诡异，却也不是不能用现代科技来实现。

感谢江天白的提醒，沈妩终于知道该怎样让诡异横行的校园恢复平静了。如果不是此刻的身份实在不合适，她真想扑过去，狠狠亲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