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只恶鬼

第二天一早，沈妩如往常一般步行上学，果然，在昨天江天白放下她的那个路口看到了靠在自行车上等她的少年。

“来，上来！”见她出现，江天白微微一笑，冲她招了招手。

可惜，沈妩却摇了摇头，断然拒绝：“我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坐你自行车后座不太好。”

江天白难以置信：“为什么啊？”

沈妩面无表情：“朋友妻，不可欺！”

江天白顿时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地盯着沈妩看了半晌：“什么朋友妻，你是我哪个朋友的妻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妩冷笑：“你跟于恬难道不是官配吗？”

“啥？”江天白一脸懵逼，无辜地眨着眼睛，“不是！那天，她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

见沈妩眼神冰冷，江天白痛苦地抱住了头，欲哭无泪：“明明已经说清楚了啊！”

沈妩翻了个白眼。她能说，比起于恬口头上的解释，她更愿意相信自己女性的直觉吗？她很喜欢于恬这个朋友，不想因为一个男人影响二人的感情。

打定了主意，她脚步轻快地从江天白身旁路过。

可惜，刚刚走出两步，便被江天白一把扯住了书包带子。

无奈地回头，拉住她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分明比窦娥还冤：“我跟她，根本不可能，在我眼里，她根本不是女人！是兄弟，你明白吗？她跟宗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沈妩掰开他的手，夺回了自己的书包肩带。

“渣男！”

这声渣男顿时让江天白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悲愤，悲愤欲绝的他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我长这么帅，却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母胎单身到现在，我到底哪里渣？”

沈妩有点懵，什么一直为她守身如玉，这什么鬼？

男人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男生也一样！

“反正我不可能再坐你自行车后座！”

“行行！你赢了，你等我一下！”

才不等他！渣男！

意识到他准备干什么，沈妩反而加快了脚步。

原以为趁着他回家放车的机会，很轻松就能摔掉他，没想到才刚过一个十字路口，就见到了跑得气喘吁吁的他。

这一阵狂奔消耗堪比百米冲刺，江天白追上她的时候满脸通红，气喘如牛，那架势，真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倒地不起。

沈妩哭笑不得：“傻子！”

此时傻子正死死拽着她的书包，算了，路又不是她家的，一起走就一起走！

眼前的红灯变绿，二人正待往前，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报刊亭旁传来一阵凄厉的求饶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邵哥，不！邵爷，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沈妩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一名身着天宇高中校服的男生正把三个男生踩在脚下狠揍。

那少年的背影看着纤细，出手却极狠，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揍得那三人哭爹喊娘，鼻青脸肿。其中有一人甚至已经把打断了鼻梁骨，滴滴答答的鼻血让现场显得惨不忍睹……

见到这如此凶残的一幕，江天白下意识地把沈妩护在了身后。

而此时，那行凶的少年也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目击者的存在，缓缓回过了头来。

经过一段时间复健，她终于想起了班里所有人的名字。

不过眼前的少年，哪怕她刚刚回来的时候，也能第一时间记起他的名字。原因无它，在第二号世界百鬼夜行中，他曾是她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你是……邵年？”

沈妩皱了皱眉。这个世界的邵年，阴郁，孤僻，就像是男版的她，绝对不可能像眼前的少年这样杀气腾腾地跟人干架。

天宇高中充分尊重学生的个性，不会像别的高中那样强制规定男生的发型。在沈妩的印象中，他总是留着遮住眼睛的长长刘海，常年缩着肩膀低着头，从来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正脸。

但现在，厚重的刘海被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漂亮的眼睛。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眼若寒星，像极了一匹露出了獠牙的饿狼，有股如狼似虎的侵略性。

听到沈妩的声音，少年眼前一亮，看清她的脸后，顿时露出了一抹灿烂到极点的笑：“早安，妩神！”

说话间，他甚至还微微欠了欠身。

看到这个小动作，沈妩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心中最后那丝侥幸也消失无踪了。

果然是他！林然过来她一点都不怕，这位过来，她却是真的麻爪了。

原因无他，这家伙，不正常。

第二号世界的她依旧满身戾气，然而跟她比起来，眼前的少年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那个世界里，因为校园暴力而死的他在校园里展开了疯狂的杀戮，成功拉开了百鬼夜行的序幕，堪称恶鬼中的恶鬼。

对那时候的沈妩来说，这正中下怀，哪怕他杀尽天下霸凌狗也跟她无关，有过相似遭遇的她甚至还乐见其成。但后来，随着相处日久，她才渐渐意识到了这位恶鬼仆从的不妥。

尾行，夜袭，偷窥……神明差点被她的仆从强制爱，你敢相信？

幸亏，世界毁灭得够快，他才刚刚露出病娇的苗头，第二号世界就被毁灭了。

江天白原本已经做好了跟对一战的心理准备，听到这声妩神，顿时瞠目结舌：“他……他为什么叫你妩神？”

“因为，她就是我的神啊！”邵年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有种大提琴般的温柔质感。

说完，他甚至还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对着沈妩行了个骑士礼。那眼神温柔缱绻，无限柔情。

沈妩如遭雷击。

林然虽然也这么行过礼，但他起码还知道避着人。

眼前这位绝对是故意的！

这种又尬又麻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

光天化日之下见到如此离谱的表白，江天白顿时呼吸急促，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一言难尽地盯着邵年看了半晌，又定定盯着沈妩皱了半天眉，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词：“渣女！”

那语气真真是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恶鬼邵年或许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对沈妩的一腔深情日月可鉴。闻言，果然瞬间暴跳如雷：“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明明隔着数米的距离，他竟在瞬间跃到江天白面前，狠狠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江天白虽然在沈妩面前软得跟面团一样，但在外人面前却是鲨人不眨眼的校霸。

眼看着二人马上就要打起来，沈妩慌忙强行插到了二人中间。

“放开他！”

“不许动手！”

……

沈妩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拦在二人中间，让他们平安无事走到校门口的。那种分分钟擦木仓走火的感觉真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待到走到教室门口，她才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身旁满脸戾气的少年。

“你受伤了！”不敢想象到底经历过怎样一场恶战，邵年的手臂上竟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伤口虽不深，却也能看出是锐器所为。

邵年下意识地遮了遮伤口，一脸的若无其事：“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妩却板起了脸，命令道：“马上去医务室。”

“知道了。”邵年朝她微微一笑，转身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送走了这尊大神，沈妩如释重负。

她刚刚吐出一口气，却见江天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哼，渣女！”江天白咬牙切齿。

沈妩：“……”

她郁闷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释。算了，渣女就渣女吧，这世道，人越渣过得越好。

她也觉得自己挺渣的。

校医室的主人，可是第二号世界的最终boss血医林然。她让邵年过去的时候，多少带了点让林然解决掉这个麻烦的心思。

可惜，结果却让她失望了。早读结束，令她在江天白面前体验了一把社死感觉的恶鬼邵年不仅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甚至连手臂上的伤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置。

果然，他一进教室，便气势汹汹地开始兴师问罪。

“你让我去医务室，不是因为担心我的伤势，而是因为血医林然在那里！”

好在，这次，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分寸，人没过来，只是隔空与沈妩对视，对话用的也是心灵感应。旁人不注意，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二人间的交锋。

“对！”沈妩也没打算隐瞒，大大方方承认。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邵年面露哀伤，“林然虽强，却还没强到能杀了我的程度！”

“既然你已经去过校医室，林然应该已经跟你说过这个世界的规矩了，对吧？”

邵年苦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你订的规矩，我一定会好好遵守。”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过来的？难不成，你违反了规定，在校内照了镜子？”

这一次，邵年摇了摇头，半晌，才给出答案：“他没有违反校规，就他那胆小如鼠的性子，违反校规，是你太高看他了。”

他果然一如既往地厌恶那个曾经的自己，甚至不愿用我来作为自称。

“是马桶水。”面前的少年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那帮渣滓把他按到马桶里，逼他喝马桶里的水。可惜，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水中的倒影竟会招来恶鬼。既然他们自己找死，那我为什么不成全他们？”

沈妩一声叹息：“所以，我一点都不同情刚刚那三人……”

江天白大概也是类似的态度，所以，谁也没管那三人的死活。

眼前少年原本充满了戾气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爱你，胜过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沈妩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你爱的不是我，是那个给了你强大力量，从黑暗中拯救了你的神。”

邵年眸光沉沉：“你就是那个神。”

沈妩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恰在这时，邵年的目光陡然后移，沈妩这才发现，后座的江天白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们二人。看那眼神就知道，他分明将他们二人之前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了。她顿时痛苦地捂了捂脸，看来她渣女的形象是逆转不了了。

见到这一幕，邵年的眼中却燃起了灼灼的光芒，那眼神志在必得：“妩神，江天白不适合你，他是烈阳，会灼伤你。我才是那个真正适合你的人。我们是同类，只有我才能理解你。你的伤，你的痛，你灭世时的绝望，我对你所有的一切感同身受！”

沈妩坚定摇头：“不，我们不一样！”

如果说沈妩现在的眼神是过尽千帆后的温和恬淡的话，那么，眼前的少年则纯粹是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冷漠无情。

这很危险，因为曾经的她，也是这样。那一百零一个倒霉的世界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她慌忙对心之觊觎者下令：“心心，给我盯紧他！”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