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方境不过是楚知非的谵妄之地

被楚知非刺了一两回，谢无争到底是老实不少，一路上倒也没有再说出什么轻浮的话来。

楚知非降落的地点离凤族栖息地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二人刚到十方境，灵力仍不够稳定，总不能骑在凤族的小少君身上过去，于是现在两人一凤只得乘着晃晃悠悠的飞舟荡在十方境的上空。

南昇十方境内长大，没见过什么人用法器，对这种靠灵力飞行的飞舟十分感兴趣，在船上四处转悠，末了问了楚知非一句：“十九，外面的人做得东西还真是好看。”

楚知非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句到嘴边的承诺给说出口。

南昇对此无知无觉，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出去瞧瞧呀？”

楚知非也很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这群凤族的遗民带出十方境。

这些话她并不能对南昇说出口，便道：“什么时候把九焰塔点燃，什么时候就带你出去。”

旁人不知其中的关节，南昇却清楚得很，凤凰阖族前程都在九焰塔上，凤族前辈无数次耳提面命，要他好生修行，他和九焰火塔都是凤族的希望。

南昇没好气道：“九焰塔灭了这么多年，遥音老祖宗都没办法，真的有凤族可以点燃它吗？”

楚知非和善地摸了摸南昇的头，道：“当然有。不过，你还是先瞧瞧我方才送你的乾坤袋吧。”

南昇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乾坤袋，方才楚知非给他的时候他便好奇死了，可是碍于礼数打算憋到回族内再说，现在得了楚知非的首肯，他便也不客气，朝楚知非道了声谢便坐到舟头拆自己的乾坤袋去了。

小凤凰好骗，一点精巧的玩意儿就能打发过去，可她对面这只天魔就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了。

楚知非同南昇的对话既不隐秘也不晦涩，谢无争一个人坐近处，想来也是听了个大概。上古时代遗留的内情，楚知非并不打算告诉身旁的后辈，若是谢无争身上真有她要的东西，只要谢无争问，她便会开口说。

在任何关于凤族的事情上，楚知非都坦诚到可怕。

楚知非虽说对魔族的事情不感兴趣，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谢无争身上的凤凰火。

她想知道这火的来历，所以作为等价交换，楚知非可以让谢无争知道现如今凤族……或者是她本人的一些秘密。

不得不说，谢无争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楚知非还是可以接受这个人的存在，这或许应了凡间的一句老话：“好好的俊俏公子，偏生长了张嘴。”

或许是楚知非看向谢无争的目光有些灼人，谢无争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将目光转了过来，二人视线相接，楚知非便顺势走了过去坐到了谢无争的身旁。

谢无争并没有很惊讶，甚至还给楚知非让了些位置。

“融魂草本是寻常仙草，因为灵气动荡死得快了些，于是记载着它的书籍少之又少，谢无争，你从什么地方得知它的呢？”

楚知非自认为对谢无争没什么兴趣，但嘴上还是问出了她心里的一些疑惑。

“谢某年少时无聊得很，便在藏书阁将书翻了些。神君是想问，谢某为何这么巧要和苍离要同一种仙草吧。”

“古往今来融魂草要么是修复神魂内伤，要么是用于禁咒的材料。”楚知非没有回答。

谢无争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语气里带上了些嘲意：“神君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楚知非的第一反应的确更偏向于谢无争需要融魂草来做一些禁咒，她仍旧记得数万年前死在神魔战场上的旧友们，时至今日，只有她还活着，如果她没办法记得他们，那他们才是真正地死去了。

数万年来的偏见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在楚知非的心里消除。

魔族嘛，害人总归是比救人多。

当然这样的偏见，楚知非并不打算说给谢无争听，陈芝麻烂谷子的愤怒，不至于牵扯到现在的后辈。

如今上古十大魔神被全部诛灭，魔界实力强悍的魔族一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魔界式微，就算是有什么禁咒，也无法扭转现在的局面。

楚知非可太了解现在的天帝了，那人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能称得上是品行端正，但那不过是在规则之下的装模作样，那人实际上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角色。

天帝再如何特立独行，也不会和魔界少主成为真正的朋友。

那位陛下和谢无争，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融洽。

如此想来，比起想要用融魂草来干些什么坏事，谢无争用它来脱困似乎更合情合理一些。

所以楚知非只是问了问谢无争，并未一口咬定他会做什么坏事。

楚知非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谢无争眼底的嘲意更甚，他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开口道：“传闻上古诸神个个都有创世之能，不知道此处的十方境，有多少神君的手笔呢？”

楚知非心中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的偏见还是被谢无争看了个对穿，这魔物倒是开始反客为主了。

世人都以为十方境是上古遗留的秘境，留有上古神迹最后的机缘。然实则不然，这处秘境是楚知非亲手打造，也并非是为了向后世播撒什么上古机缘。

十方境不过是楚知非的谵妄之地。

在谢无争的面前，关于十方境，她并没有什么好避讳，“从我带你入十方境的那一刻，便没有打算隐瞒十方境的事情。”

楚知非算是默认了谢无争的说法。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还知道些什么。”

谢无争实在是太有趣了，比起一见面就神志不清的苍离，谢无争更加博学和深沉，要是魔族和天族何以置换，楚知非愿意用十个苍离来换谢无争。

“谢某曾听过神君当年为了成神，不顾当时神魔大战白热化的战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恩师被魔潮吞没，神魂俱灭。”

“神君的那位恩师，是凤族吧。”

楚知非虽然早有预料谢无争对于上古之事是知道些内情的。

但时隔多年有人向她提起过去，她仍是不可避免地心尖一颤，一股酸涩胀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数万年来，关于自己的传闻楚知非听过无数个版本，或是些深仇大恨，或是些香艳情史。

史书确实记载了她的很多事迹，却唯独没有记住那个人的模样。

那个在她成神路上，死在魔潮里，一把火将自己烧得干干净净的人成了一个笑话，神出鬼没在她楚知非的一些香艳情史里，无名无姓，可有可无。

楚知非早已不会将这些传闻放在心上。她甚至能笑着摇摇扇子，赞同一句：“野史即正史”。

谢无争说得不一定对，但像是背负多年的秘密重见天日，楚知非感到了久违的酸涩。

这世上还有人同她一样知道那个人做过些什么，这很好。

谢无争语气淡淡，仅仅是在陈述一些事实：“凤神殿下在无悲山烧了自己净化魔息，其余凤族也追随了他的脚步，纷纷以身殉道，几近灭族。”

后世的史书已经面目全非，现今已经没有什么人很清楚那段过去了。

但谢无争硬生生地靠着猜测将事情还原到最接近真相的模样。

“让谢某猜一猜，十方境内的凤族，是神君好不容易替凤神殿下留下来的一支血脉吧。”

谢无争猜得不错，不过十方境内的凤族并非楚知非刻意为之。她当年为了寻找凤神的残魂，将四海八荒都寻了个遍，却连那人的气息都未曾寻到，倒是找到了不少其他凤族的残魂。

她想为他做些什么事情，便修了这处十方境，将凤族阖族的残魂养在这里，也算是留住了丁点与关于那人的事情。

只可惜凤凰残魂涅槃本就是逆天之行，天命之中凤族生机断绝，数万年来，十方境内的凤族里，也就孵出了南昇这么一个凤凰崽子。

现今十方境内的凤凰残魂魂力不足，无法驾驭凤凰九火，这一族只能偏安一隅，在十方境内消磨万年时光。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猜到又如何，事已成定局，现在是什么模样，便是将过去猜得透彻，也无法改变。”楚知非指的是她没能救回凤神一事，哪怕现在凤族在十方境内，也不过是她楚知非舍不得那些经年旧事，在天命的缝隙里，留一处安置愧疚的地方罢了。

“栖凤山到了，小谢魔君随我去取融魂草吧。”

谢无争跟在楚知非的身后，忽地轻声问道：“神君当年真的是为了成神未曾去驰援凤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