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红楼

常希停下脚步，看向这繁华喧闹的偌大妖市这么大，去哪儿找！

崇吾这个红楼常客，自然是熟悉的，可他不能说。只得隐晦地提醒她：“要不，我们先找人问问路吧！”

崇吾指着路边一个卖糖人的老头：“那个人看上去比较正常！”

常希闻言一看，在这诡异的妖市里找一个正常的卖糖人的小贩多不容易呀！常希顿时涌出“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本着得了便宜好问路的原则，常希兴致冲冲上前照顾老头的生意，她指着红彤彤泛着亮光的精致糖人，问道：“老人家，这糖人怎么卖？”

那老头笑着向她介绍：“这参了人血的，是一百灵石，参了妖血的是五百灵石，参了神仙血的”他略停顿了一下，比了五个指头：“五千灵石。”

常希友好的笑容僵在脸上，心底生出一丝寒意，支支吾吾问：“有，有正常的，不添加血的糖人吗？”

老头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流转，好一会儿，他才着手捏，语气不甚友好：“什么都不加的五十灵石。”

“好！麻烦来两个！”常希连忙掏出疏冬提前给她准备的盘缠，点了点，付了钱，还挺阔绰。

正在老头给她捏糖人的当口，常希问：“老人家，您可知红楼在哪里？”

老头抬眼看她：“二位头次来？”

“正是。”常希答。

边说着，老头已经捏好了一个，递给常希：“前方五百米右转，一直往前走，最高最亮堂的楼便是。”

常希道过谢，拿起糖人一看，发现捏的正是她自己，神情姿态栩栩如生，她不禁赞叹：“这般好看，我都舍不得吃了！”

另一头，崇吾的那个也做好了，听老头笑道：“这小哥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崇吾尊主的模样。”

崇吾心里一惊。

常希眉头一紧。又是崇吾？

“你们头次来，想必不认识我们尊主吧？”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继续说：“崇吾尊主，是我们妖界除却妖王殿下之外，身份最尊贵的人了。不过，你们碰到他，可要离得远些！”

老头点好灵石，收起了糖人用具，“不然，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哟！”

“他这么厉害？”常希沉吟片刻，似是不信。

被点名的崇吾原本还有些提心，可听到常希的口气后，他不禁长眉一挑，这是怀疑他的能耐？

老头见她不信，便也不讨没趣，目光落在崇吾身上，他意味深长地冲常希一笑：“小姑娘，你可得看好这小哥，崇吾尊主那般的长相在我们这儿可是很吃香的！”

说完，他便扛起糖人架钻进了人流里。

这是又把两人扯到一起了

两人脸色都有些赧然。常希僵硬地转头，嘴里嘟囔：“怎么这里的人都喜欢给人瞎配对呀！”她偷瞄一眼崇吾，没料到他也在偷看自己，两人视线一碰上，就跟点了火一般，“啪”一声，热浪瞬间燃遍全身。

常希心悸之下咬了一大口糖人，险些要齁死，只能强颜欢笑冲他道：“还，还挺甜！”

崇吾摸了摸鼻子，见她吃起了糖人，于是顺着她的话也咬了一口，糖汁在嘴里迸发，甜腻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就要吐出来，去找那个卖糖人的老头算账，可看到常希似是还挺喜欢这味，只能咬着牙强行吞下，笑道：“嗯，是还不错的！”

言笑间，红楼已经到了。

两人驻足门口，楼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他们还未进门，亦有衣衫清凉的美艳女子，和露出古铜色腱子肉的俊秀男子迎了上来——

“小公子！”

“小娘子！”

正当几双手要碰上常希时，一个身影火速挡在她身前：“不准碰她！”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热情拢客的几人，眼神示意他们后退。

常希此刻倒是不拘谨了，面对如此开放的民风，又是头次光明正大来消遣，她心里已是万分雀跃。见她一撩袍子，往前一步，快速进入了角色：“无妨无妨！烦请带路。”

常希不知从哪儿摸出了把扇子，假模假式地端在胸前，昂首挺胸，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几个揽客的伶人连忙跟着鱼贯而入，独留崇吾一脸便秘地立在门口。这里的妖精都精明得很，没人愿意在这时候上来找这位小爷的不快。

而偏偏，一道香风来，崇吾听到熟悉的声音：“崇吾尊主，这对耳朵不错嘛！”

来人鬼魅一般，从他身后飘出来，凑到崇吾身边，低声问：“怎么？你喜欢那个小神仙？”

崇吾睨了一眼来人，丝毫不意外她的出现，看向不远处假装常客的常希，有几个小倌已经摸上了她的衣角，他冷眸微眯，不悦道：“霓裳，我倒不知你这般清闲。”

他抬步往里走，眼神始终落在那个准备喝酒撒欢的人身上。末了，他又转头看了眼霓裳，眼神里充满警告：“做好你的分内事！”

看着崇吾的背影，霓裳掩嘴笑出了声，还真别说，崇吾认真起来，确实有几分迷人。她眼神往上，从天井里望向红楼的最顶层，那处似乎仓皇闪过一个淡青色的身影。

见此，霓裳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那厢，就在常希准备接下一杯酒时，崇吾及时赶到截了下来：“常希！”

崇吾用眼神喝退身边几人，神情不善地撩袍在她身侧坐下：“你还记得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常希没好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宗五，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乐不思蜀’的纨绔形象？”

崇吾想起刚刚她与小倌们欢笑的模样，心头一梗，毫不犹豫地反问：“难道不是？”

常希将头扭到一边，伸出食指点了点桌面上的一封木简，“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是红楼里妖精们偷偷兜售的近期谈资册子！崇吾不用看也知道。

但当着常希的面，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展开来：

“红楼两大头牌争奇斗艳，玲珑霓裳谁胜一筹？”

“霓裳楼内上演恶女追男，楼主白满川久不敢归！”

“白满川久旱逢露一夜回春，无视霓裳夜驭三娘！”

崇吾越看越眼瞎，即便是早就知道这些册子是如何以标题引人耳目，但如今当着常希的面看，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这有什么好看的！”崇吾一把甩开：“别学坏了！”

常希啧一声，又翻开册子，指着上面，示意他看：“这是什么？”

崇吾一眼就看到“夜驭三娘”，脸蹭地一下红了。

“一夜回春！”常希若无其事道。

“哦！一夜回春啊！”崇吾忽地松了口气。

常希将头靠过来，虚掩着嘴，轻声道：“你说，什么东西会让人‘一夜回春’？”

“什么东西？”崇吾求知若渴。

常希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继而低声道：“定魂珠啊！”

恰时，一阵喧闹声起，周围宾客皆起身欢呼。常希也跟风站起来，应声望去——但见一名红衣女子自楼梯而下，她华服浓妆，丰神绝世，一双凤眼，顾盼生辉，身姿婀娜，如惊鸿倩影，步步生香。

她行至红楼正中的戏台上，微昂着头，媚眼如丝，嫣然一笑：“各位客官，诚谢各位今晚的捧场，玲珑感激不尽，为答谢各位高看，我将在今晚宾客中抽取一位，来实现他的一个心愿。”

她面对台下如山的人群，掩面娇笑，声音甜腻：“任何心愿都可以哦！”

登时，台下哗然。

往常不乏有人为了红楼两位头牌从千里之外慕名前来，只为一睹其芳容，而今日玲珑此举，大家无一不道好，至此，台下宾客早已坐不住：

“玲珑姑娘，选我！我富可敌国，能让你尽享荣华！”

另有人站起来，争辩道：“富可敌国又如何？我一颗真心，能为玲珑姑娘上揽月，下捉鳖！”

言毕，哄堂大笑：“玲珑姑娘要你的鳖做什么？”

正当台下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玲珑唤一婢女拿出来一颗精致的绣球，她在手里掂了掂，对众人道：“各位稍安勿躁，咱们今晚且用这一颗绣球来定乾坤！大家各凭本事！”

话音刚落，玲珑用力将绣球往空中一掷，各路好汉纷纷起身抢夺。

红楼内，楼主白满川早已设下禁制，大家仅能凭借拳脚功夫相夺，鲜红的绣球在攒动的人群里来回跳动，宛如一个不甘束缚的红色精灵。

常希亦被这喧闹的气氛弄得兴奋不已，她虽没有加入抢夺绣球的队列中，却也站直了身子，高高昂头，目光随着绣球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十分紧张。

又一声惊呼，常希以为绣球已经花落有家，出于好奇，她踩上凳子，欲进一步围观。谁承想，她刚一站稳，一颗红色的球便带着不小的风力，径直砸进了她的怀里。

“哎呀！”常希一个不稳，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崇吾眼疾手快，一把拦腰抱住了她。

两人刚一分开，之前玲珑身边的婢女已然来到常希的身边，高举起她的右手，放声道：“今日绣球夺主已出。”

周围又是一片哗然：

“怎么让个女的得了便宜！”

“这算什么事！”

“我们不服！”

玲珑的目光明显也落在了此处，她微笑着从台上走下来，众人自发为她开出一条道。

她携香风来到常希身边，轻轻拾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还请姑娘赏脸，上楼与我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