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惊愁·四

徽者站在房间的中间，看着坐在案几前的慕珍意，对她毫不客气地说道：“门主，您叫我？”

慕珍意正在给她面前的那盆绿萝浇水，一点都没发觉徽者已经在这里站了超过半炷香的时间，徽者心中很是不悦，但也只能在嘴上说说。

珍意放下手中的长柄，顺了顺绿萝的叶片，将它搬开放到案几的一角，接着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她自己的衣袖。

弄好这些后，珍意才慢慢抬起她的小脸。她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平日都穿一身素衣的她，今天也不知为何，心情觉得特别舒畅，将许久未离开过柜子的门主服饰穿在了身上。

她的门主服饰是一件绿沈色的束腰束袖，衣领上绣着一圈小小的羽毛模样式样的衣服，还有一条极为与众不同的腰带，与整条衣裙称的不留一丝错处。

珍意额间还戴着一颗极小的珍珠额饰，唇上点了浅粉色的唇脂，两颊也有些许微红，微微上挑的细眉将整个人的神气都突显出来了。

她微眸浅笑，朱唇上弯，轻声问道：“好看吗？”

一句话不含一点杂情。

纵使徽者再不喜欢慕珍意，也被眼前的人惊到。

多一点艳丽，少一分素淡，一分不多一点不少，没有张扬之势、也不会叫人忽略了她，更没有让他人自惭形秽的傲视，当真是美得恰到好处。

徽者呆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美极了！门主是个美人！”

话说的不情愿，但徽者知道这句话她是真心实意说出来的，没有一点恭维。

“多谢！”珍意懒懒地起身，周身哪还有她之前的那些冷漠之意，就连徽者看了都觉得有些恍惚。

“这里有个任务，我觉得泷叶可以跟我一起去！”

珍意说话时就看着徽者，徽者在听到她说话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就立马变了，看她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一般。

反正珍意是这样认为的，她不管，又问徽者。

“你觉着呢！徽者？”

“你干嘛问我！你是门主，自己决定不就好了。”

徽者的语气不算和善。

“他毕竟是新人，我不了解他的能力如何，而你跟他接触了一段时间，肯定比我清楚一些吧？”珍意抬高眉眼，侧着脸问徽者。

“什么任务？”徽者问。

珍意轻步向前，摇头说着“不知道”。

“那你问我觉得泷叶能不能行？你可真有意思！”徽者不耐烦了。

对于徽者的不敬，珍意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轻笑略过。

看着慕珍意那样泰然自若，丝毫不与自己计较，徽者一下子也弄不明白了。

为什么慕珍意明明知道她讨厌她，入门以来就没给她摆过好脸色，而她还是一直对她客客气气的？

门中的弟子不都说她冷血无情吗？可徽者记得慕珍意也没做过什么绝情之事，最多就是性子过于冷淡。

徽者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讨厌慕珍意，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她吧。

“怎么，我还不能问问你吗？”珍意看着徽者苦笑道，她被徽者盯得浑身不自在。

徽者想要将慕珍意看透一般，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可似乎努力了很久，她的眼中出现了几次纠结，还是没能看出什么，索性就放弃了，低下头烦躁地呼着气。

珍意这边是无声。她在心里轻轻地跟徽者说：就你！若能猜准我想法，也不会将泷叶带回狸湾了。

同时她也在对自己说：慕珍意，徽者能没有戒备地相信一人，你却不能。

你的天真是给有心人看的，那她呢？徽者，她是不是也是有心为之？可好多人都喜欢她呢

“随你！”

“那就请你跟泷叶说说。我要见他。”

两人的目光又撞在一起。

徽者一点也不客气地说：“他就一个新弟子，不过是见过一次面，说了几句话吗！怎么，就这样便入了您的法眼？”。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珍意问

“你什么意思？是因为我喜欢他，你才让他跟你一起做任务的？”徽者听了慕珍意的话即刻怒目，“呵！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心思！看来你除了性子叫人讨厌，还喜欢强人所难呐！”

“什么强人所难？我叫的是他而不是你，他说难了？”珍意说完，又笑侃道：“你之前讨厌我得很！连听到我的名字都是不屑一顾，去下庭的密室也不肯从我的中庭过去，还要绕道而行。可是自从泷叶来了绿门，你转变的也太快了吧！尽管讨厌我，但还是陪他一起来了中庭，即便生气跑了，可是后来也回来找他。你的少女心思谁看不出来！”

珍意说完，手掩粉唇而笑，她额间的珍珠也跟着跳动起来。

“你”徽者被人一说，脸颊上的红色一直延到耳后，看着慕珍意那个得意的样子她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全是心事被说中的羞涩模样。

若不是绿门所有弟子都知道徽者不喜欢慕珍意，慕珍意性冷不与人相交。就刚才的画面，让人看到，真的会以为是两个小姐妹在嬉闹，一人逗趣一人还笑。

徽者转身就要跑，这时慕珍意突然来了一句，“你去告诉泷叶，我后日在前庭外栏等他，让他莫要迟了。”

徽者愣住，慢慢又将身子转回，慕珍意话语中的冷漠又将她刚刚激起的热情给浇灭。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慕珍意了。

她总是很容易的就能将别人的心事说中，用一些委婉又锋利的言语让人无地自容，而别人却是怎么都看不透她，这样的人若是相处起来，怎么叫人不害怕。

她还喜欢将人的热心撕碎、热情击灭。这样的人，活该难受、活该大家都不喜欢她。

徽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出了房间，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朝她的后方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才立即促使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果然，慕珍意是一点都不能相信的，还以为她特意叫泷叶一起前去是因为泷叶有什么问题呢！

之前徽者就怀疑过泷叶几次，可每次她都选择相信他。

夜中。

徽者站在上庭的徽园中，看着眼前还亮着的房间，她迟迟没有去敲门。

徽者心中还是怀疑慕珍意的用意，她不知道慕珍意到底在盘算什么。为何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竟然能引得她如此关注，不过是一个新人而已。

徽者犹豫着，最后还是上前敲响了泷叶房间的门。

“谁？徽者吗？”

泷叶说话的声音好像没有一点意外。

不过也是，作为一个新入门才两个月的弟子，除了徽者常来找他，也没有其他人了。

“是我，泷叶。我有事跟你说。你能将门打开让我进去吗？”徽者的声音也没有往日那般神气，她整个人都有些抵触。

她不想泷叶跟着慕珍意一起去。虽然迟钝些，但她也是敏感的。正如慕珍意所说，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机的。她知道自己不如慕珍意那般机警聪明，可慕珍意都表现的那样明显了，徽者想，若她还是不能够明白点什么，那就是真“天真”了。

房间里的泷叶说：“今日都已经这么晚了。可以明日在说吗？”

“不行，泷叶。”徽者苦笑，“这是门主吩咐的。”

房间里的人好像愣了一瞬。

“门主？好的，你等我一会儿。”泷叶也是没想到慕珍意会这么快叫他。说完话后就坐在桌子旁边一眼不眨地看着门。

明明离房门只有五六步的距离，可泷叶没有立刻去给徽者开门，而是在跟徽者说完话后，又掐着数再去开的门。

“徽者，门主找我到底是何事！”泷叶将门半开着，他看着徽者的眼睛问她，脸上的表情欣喜又疑惑。

徽者也看着泷叶的眼睛，心想眼神这样纯真的少年，真的会有问题吗？

而她想踏进房门的一只脚也停在一半，徽者发现泷叶的手挡在门边，他压根儿就没想让她进去。

徽者心中一滞，慢慢将脚收回，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着泷叶点头，同时说道：“你走大运了！慕珍意说让你后天一大早去前庭外栏等着她，她要带你一起出去做任务。”

“是吗？”泷叶眼睛里的欣喜变得更多。

“是的！”徽者说着笑了笑，她很想说一句恭喜泷叶的话，但迟迟没有话说出口。

其实她没有那么喜欢泷叶的，对他的感情更多是感激，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下子变得特别难受。

“门主有没有说是什么任务？”

“徽者，徽者？”泷叶见徽者好半天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连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我哪里知道！”徽者大吼一声，将泷叶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泷叶跳出门槛，关切地问着。

徽者扫开泷叶的手，跟他说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讨厌慕珍意，但我不想讨厌你，所以我希望你跟她一起完成任务的时候还是离她远一点吧。还有，你才来门中没多久，就被她叫去做任务，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做任务的时候也别一直想着往前冲。慕珍意是门主，她接下的任务不会简单。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多谢。”

“也不知道慕珍意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让你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去。”徽者忽地说，眼中的讽刺意味十足。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行，说不定我还能帮门主一把呢！”泷叶说着说着，底气慢慢就没有那么足了。

看着泷叶可怜兮兮的模样，徽者也不打击他了，对他说，“行，祝你好运！时候真的不早了，我先走了。”

徽者转身走下台阶，心中的火莫名的又被激起来。她好心提醒他，他却当听不懂，跟着慕珍意有他好受的！

泷叶看着徽者的背影，脸上慢慢地浮起些笑容，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可他来绿门就是为了慕珍意，不管待在她身边会有多危险，他是接了指令的，必须完成，别无他法。

“谢谢你！徽者。”

徽者刚刚走出园子的拱门，身后就传来泷叶的声音，一点杂质都没有，那么干净。

所以会不会是慕珍意自己的问题？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好，非得做出一些事来也弄得她的心中到处都是疙瘩。

徽者在心中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