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仙界十天，凡世十年

时间流逝，九九在凡世已经呆了三年，而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十五岁少年也渐渐长大，随之相伴成长的除了心智外还有愈来愈好的剑术。..

这一日唐未明下课回来，吃过午饭急急地往九九所在的小院跑，是唐夫人请来为他量体裁衣的裁缝也没拦得住。

唐三少爷只留一句“给师父留下两匹布裁衣服”跑的没影儿了。留下唐家夫人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叹声。

唐未明风风火火冲进院子的时候，九九正捏着一根竹竿在水里拨弄着什么，很是专注。

“做什么？”九九头都不曾抬起。

唐未明嘻嘻地笑，“师父，徒儿过来，是有一事。”他晃了晃身形，说了一半却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毕竟要亲手给自家师父作画这事要说出来还是十分不好意思的。

九九搁下手的竹竿，转过身来，却看见唐未明又想说又说不出的样子，便催道，“磨磨唧唧，还不快说。”

“实……实际，徒儿学画三年，今日想给师父也作一幅……”唐未明有些忐忑。

三年来，他的剑术日益精进，却总是敌不过每日都看似游手好闲的师父。每一次为了证明自己发起的挑战都以被无情碾压为结局——事后还少不得加些惩罚。

九九师父年岁看似他大不了多少，但武力值却是实实在在的高。

唐未明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又被罚去挥剑一千下——从前这么罚过的结果是几日手臂都抬不起来，作画老师那边也请了几日的假。

“你今日是不想练剑了？”九九瞥了一眼唐未明。

“没，徒儿不是这个意思。”唐未明连忙摆手解释，“要是师父不愿意也算了……”

九九当他的师父已经有了三年了，又赠了他剑至宝裴虹，又送了他亲手做的香囊，期间更是废了许多心思令他渐渐接触到这剑术的精髓，助他剑术更一层。

他这个做徒儿的，不回送些什么，实在可惜。

虽然师父的性格有时跳脱，会说些令人不知所措的话，但起外头那个弱柳扶风的宫家小姐，唐未明还是更喜欢自家师父一点。

九九呼出一口气，“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唐未明浑身一颤：自己这个阴晴不定，时而脾气好时而脾气坏的师父居然答应了！本来今日看着师傅这样子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还以为一定会失败呢！

九九理了理裙子，坐到池边的石头，将裙摆归拢好后，抬首看见唐未明招呼了几个小厮抬了一桌青案进来，头整整齐齐地摆着笔墨纸砚。

“师父你随意好。”唐未明这样说着又嘱咐小厮们拿些红色的彩墨来——师父常年一身红衣，别说有多动人，画的女子更是要有这一特性才行。他摆摆手，“师父您往这边去点，徒儿好取后面的景。”

九九心里好笑，便也随着他的指挥挪了挪身子。

“师父您别怪我画的不好是。”唐未明持笔，朝九九笑道。

九九温和地可能这眼前是不是抬头看两眼，又低头画几笔的少年，口道，“无妨。”心头却莫名涌起一丝伤感：不知下一回再见，又是什么时候了。

也不知他心里对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唐未明若是真的情定宫囝囡，唐家与宫家结成亲家，那她日后回来又该如何？

“唐未明。”她忍不住唤了一声眼前的人。

“嗯？”唐未明抬起头，眸光发亮。

“我是你的妻。”她一字一顿道。

唐未明一怔，随即一笑，“师父又在说胡话了。”他抬手盯了九九几眼，埋下头去又添了几笔，唇角依旧是掩不去的笑意，“不过，师父说是，是吧。”

九九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从前她不擅长应付苏暮，如今苏暮变成了唐未明，性格大改，她有的时候却依旧是应付不来。

唐未明性格虽与苏暮完全不同，苏暮少年老成，唐未明因为周围人的呵护活的像是一张未曾被污染过的白纸。不过要说一样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认真起来的唐未明真的很有翩翩贵公子的感觉。

不管是练剑也好，还是作画也好。这个时候的唐未明总是与平日不同的，认真到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方才说的话，只是短短几句，却莫名令她心安。

“说好了，既然如此，你日后也不准娶别人。”

唐未明抬眸一笑，“好。”

九九忍不住笑起来：唐未明虽然迟钝，但有些时候的回答还是很合她的心意的。九九心想好了，若是唐未明日后不记得今日说的话了，真的和宫囝囡成了亲，那她也不会多难受了。

最起码，当下，是高兴着的。

“我若是回不来，你找个靠谱的女子娶了也无妨。”仙界与妖界的战役浩大，自己一去生死未卜。唐未明只是个凡人，将她强行捆绑在自己的身，实在是对他太不公平了些。

她要真是回不来，九九倒还是希望他忘了这么一个约定，同样，也忘了这三年。

她这样想着，却看见唐未明僵着笑容看着九九，“师父您说什么呢……您要去哪儿回不来？”

九九弯起唇瓣笑笑，“随口说的。”眼前的小子三年来成长了很多，如今已然十八了，正直壮年，她应该再多陪他一些年头才是。

只是昨日天边显现出一副不一样的天色来，甚至在京城内都引起了不少的骚动，百姓都道是天生异相，妖怪横行——却只有她明白，仙界的战事一触即发，昨日那般景象想必是出了大事，而她也是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了。

一旦战事严重，‘天’一定会全面封锁凡世与仙界的通道：其实在她想来与唐未明这样呆在凡世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一来，长乐未曾找到，她放心不下，而来仙界战力稀缺，搞不好这场大劫要波及凡世。

而唐未明若是死了，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事。

所以是为了这一点，她也一定要回到仙界。

再抬头时，九九却看见唐未明直愣愣地盯着她，明明已经十八岁了却用一副小孩子丢失了最为喜欢的东西一样的可怜眼神看着她。

“没事，你继续。”九九摇摇头这样道，“不过是隔壁家的花婶约我去郊外山间寻药，可能今日回不来了……”

唐未明皱皱眉再次埋下头去，兴许是方才那丧气话本没听清，此刻对九九漏洞百出的回答也没有太过起疑。只是他虽然看去没什么事，但九九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心不在焉——唐未明的直觉与敏感也是出乎常人的。

在场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静到九九几乎只听见身后小池蜻蜓点水的声音，在仔细听还有风拂过树枝的声音——那些嶙峋的小树是她来的那年冬天植下的梅花，方才开了一次，竟是要告别了。

“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九九磕眼，冷不丁地问唐未明。

唐未明停下回答道，“许是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不是，”九九摇摇头，“睁开眼，瞳孔倒映出天边那块漆黑的夹杂着微弱闪光的云，“是风来了的声音。”

唐未明侧耳听了会儿，正听见一阵风卷过枝头，还以为自己知道师父是何意思了，“今日的风儿确实很是喧嚣。”

“不是真的风的声音，而是这天下要变了。”九九摇摇头。

唐未明惊道，“师父此言何意？如今大唐国泰民安，此言天下变是什么意思？”

“天下，非人之天下，亦非妖魔神之天下，天下是众生之天下。”九九缓声道，“天下变，飞人之天下变，乃众生之天下变。”

唐未明不懂。

“你现在不懂，日后好好观察好好听，总会明白的。”九九弯唇。仙界的事情实在超出唐未明的认知范围，现在还不是时候知道，日后若是有缘，大可知晓一二了。

唐未明将信将疑地应了。

那幅画终究是没有画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九九半途说的那句话，但是更主要的是因为唐夫人带着几个裁缝和小厮进来直接带走了唐未明。

这幅画不了了之。

九九立着伸手揭开面压着的砚石，将那幅画完全展开来。这幅半成品的细节虽看不出什么精细之处，但细密的笔锋却足以表明画者的功底。

画的女子静静地坐在石头，精致的面容，眉眼如画。红裙齐地，百褶千寻。

九九心一动，抬笔书在旁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仔细相想，便又在旁边书了几个字：赠唐英礼。

未明是名，英礼是字。

在之后，等到唐未明再次回来的时候，院落里已经没了人。以后许多年，他走遍了大唐江山的每个角落，却依旧没有找到这么一个叫做九九的女子。

大唐有美人兮，名九九，山有木兮，思如狂。

十五岁的唐未明第一回遇见了九九，那个时候还不懂的男女之情。

十八岁的唐未明长大了，却以为他与九九只是师徒之情。

二十八岁的唐未明，走了十年的光阴，在漫漫的寻找才笃定了自己对她的情。

如果不是那匆匆一瞥，二十八岁的唐未明也许会再走十年，甚至几十年，穷其一生去寻找那个叫做九九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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