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枯叶蝶（八）

那么，和原先的计划不一样，你们在三个小时以后才累成死狗一样地爬上了岸。

你们认为对方会回来，但事实上是完全没有踪影。虽然这种迫切令你们的担忧和紧张，认为必须抓紧时间躲藏起来，但似乎成为了一种搞笑片，这种搞笑一直到气喘吁吁地靠岸以后攀上顶峰。

“呼……没有人监视的样子。”

你拉了一把叶连特，他现在是完全动不了了，举起翅膀都耗费掉了他的全部力气，只能靠你把他拖到沙滩上。他翻了个身，把翅膀放在沙子上，累到呆滞的看着天空。

“好奇怪……他们应该猜到我们会上岸才对。”

叶连特说道。

“但是没有来啊。”

不要说搜索了，你们根本连灯影子都没有看到一个。所有的光源都只有远处城市明亮的灯，摩托艇似乎是从船上下来以后就直接回去了。但这不可能啊。他们追了叶连特这么久，摩托艇都开过来了，现在只是因为在船上找不到你们的人，就不做任何后续。在你想象里他们至少还要再绕周围海面看几圈才可以，岸上就更不用说。

但是从他们走了以后你们就没有遇到人和危险。

“别想了。布布~”叶连特放弃地举着手皱着脸龇牙咧嘴地说道：“快帮我按按翅膀。”

他瘫在沙子上的翅膀已经废了，沉重得像一块吸饱水的毛巾，沾满海风的腥味。真的是太艰难了。你们是有找到另一个游泳圈，但实在是不好用，所以最后他一路举着翅膀给你当滑板，这个本来就很费力气。想象一下你两个小时一直举着手吧。蝴蝶瘫在地上的巨大的翅膀颤抖着，抽风了一样。

你赶忙扑上去给他按翅膀。你也不知道要怎么弄，不会折断吧？翅膀有一种柔软的韧性，像能够稍微弯折的薄膜或者是鸟毛，摸起来手感非常好。就是现在泡了水还刮了风，变得皱皱巴巴的一团。你记得刚开始它们还是能保持展平和干燥的，翅翼上的鳞毛和鳞粉都保证了暂时不会被水淋湿，但是也耐不住一直在水里。你眼睁睁地看着这对惊人的大翅膀从一人多高慢慢地萎缩、萎缩，浸水，现在它们耸拉着，像没有熨干的破抹布一样皱。

叶连特嗷了一声在地上打滚：“帮我拉平，别揉、别揉！”

翅膀凉飕飕的。本来应该是有一点温度的，但是因为太冷，血液不流通，全都蜷缩起来了。你帮他拉高一边翅膀好展平，感觉有点像是挂着床单。过了一会儿你又帮他拉起另一边，现在是挂着两张床单。

“这样就可以了？”你问。

他死狗一样摊在地上不说话，翅膀尖在你手里颤抖，可怜得像小狗簌簌的尾巴。你无师自通地左右扇了扇，开始抖水，水啪啦啪啦地往下流。

叶连特毫无动静，你不免有点担心，用脚尖碰碰他。

“叶连特？”

虚弱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今天的事儿得加倍酬劳。”

你松了口气，同时不由好奇：“这不算毁约吗？”

“都没签合同，哪来的约！”

“好吧。”

那么，你们在沙滩上度过了一晚。倒也不是不想早点跑，但一来叶连特的翅膀要花很久吹干，二来你们一直都没有看见有人跟踪或者监视……总之，你们找到了一个临海的观察员办公室闯进去。

“你会开锁吗？”

你悄声且惊奇的询问他。

“瞧你说的，这不是被动技能吗？”

叶连特白了你一眼。

一番海中波涛之后，他似乎对你亲热多了。具体表现为：叶连特现在把你当可以欺负的对象，而不是当女蝶。

西拉说道：“叶连特妙手检定失败，没有打开门。”

卡擦一声，叶连特手里的卡直接滑到地上，滚进了门里。

“……”

空气中有一点无言。

你问西拉：“他妙手多少啊？妙手就是偷东西的技能吗？”

“叶连特的妙手为65。妙手即为字面意义，手上功夫灵活的意思。”

行不用解释，你懂，你都懂。

叶连特后退了一步：“布布，踹门吧。”

“？！”

你回头看他。

月光背着他的脸，不过他的眼睛看起来非常亮。他好像一点都没有沮丧这种情绪似的，抄着手，头发稍水珠噼噼啪啪地掉：“你舍得让我在这里吹冷风吗？我们没有衣服没有挡风的地方，我这么虚弱，我会生病的耶。”

他哪里虚弱了！

不过想到力量25这的确是有点……

你咬了咬牙，对着门比了比。叶连特在旁边指导你：“对，转过来转过来，用腰带动全身的力量，腿拉直了用脚跟磕。对就是这样！”

西拉说道：“请过奖励力量检定。”

“过！”

“检定成功！”

“啪！”

门利落地踹开了，锁挂在门上，摇摇晃晃。“啪啪啪”叶连特给你鼓掌：“布布真棒，不愧是我的许愿精灵！”

他抄着手走进去了，你在后面抱起来金属箱子跟着。

你才不是许愿精灵呢，你觉得你是他的丫鬟。

总之，幸好你们提前想到了，在码头附近藏了衣服。现在能行动的只有你。你飞跑去找了衣服。

你回来的时候，叶连特蜷缩在平台下隐蔽的地方打着瞌睡。

他看上去特别老实，翅膀在身后垂着，很不舒服的一个姿势。你进来时，他倏地惊醒过来。

“……布布？”

“是我。”

你们不能开灯，你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他茫然地睁着眼睛，向你望过来的样子。

不知为何，你有点不敢看。你把衣服和毛巾甩在他身上盖住他的脸：“东西拿来了，快点擦干。”

“哦。”

他应了一声。

对了，你顺便将听到船上的对话通知他，并问他有没有听到。

叶连特表示听到了只言片语。你们将讯息组合了一下。

你紧张地说：“他们知道你是枯叶蝶！你要不要躲一下？”

“安塞尔是谁？”叶连特在思考另一件事。

那么，你们就在小屋里将就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天大亮时，你们才发现自己游出了距那艘船偏了一百八十度的方向。真是……下次一定要记得在岸上也放一个定位仪。

叶连特在太阳边上阴干了翅膀，还是皱，不过可以收好了。“来吧，布布。”他招呼你，脱离了晚上，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怜兮兮的了。

你们把盒子藏进背包里，打的前往快递地点。

你这时候才有机会看到盒子。那是一个银色的盒，很重，叶连特说盒子完全是由金属铸造的。盒子被焊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反正这不是你们关心的事情。只要把盒子送出去，叶连特拿到报酬，他的愿望就完成了。

你问道：“真的这样就完成了？”你有点不相信。

蝴蝶笑眯眯地问：“布布舍不得我？”

“你滚。”

你私下里又问西拉：“怎么能够确认任务完成？”

“合适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可以离开。”西拉说道。

听起来一切都很顺利，让你有点失真，又有点失望。这就是实现愿望啊？不过想一想，你能来蝴蝶之国旅游，还经历了一次惊险的走私行动，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叶连特没有带你去交货，他把你安排在公园的一角散步。你坐在树下，装作发呆的闲人，远远地看着叶连特走进树林里。你不知道和他交接的是谁。叶连特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啦，不过这次委托我的是我的熟人，他大概知道我的朋友圈，不方便介绍你。”

“男的女的？”你问。

“女的哦。”

“哦~”你说。

叶连特揉了揉你的头发，哈哈笑。

“不是这样的。”他凑过来，把脖子上的幸运币递给你看。“这个以前丢过一次，是她帮我找回来的。她是我的同学，我们从小就认识。她很厉害，我们认识一年就跳级了，然后一直跳。现在她在一家实验室工作。”

叶连特跟你炫耀的表情，简直与有荣焉一样的自豪。“她也是枯叶蝶哦。”

“听起来好优秀，那你为什么不许愿跟她在一起？”

“你们许愿精灵都满脑子恋爱吗？都跟你说不是这样的了。再说你这个样子能帮我追女蝶？可能我还得帮你追别的男精灵。”叶连特倒也不窘迫：“她都结婚啦。”

“叶连特！”

你数着有几只蝴蝶进树林去，而且试图想找找有没有女蝴蝶。不过蝴蝶们都会飞，你也不太能看出来。过了一会儿，叶连特双手插袋朝你走过来，喊了声：“布布！”你站起来，然后瞬间意识到叶连特的身后很远，有一只蝴蝶在看着这边。

太远了，你看不清她的模样。你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的翅膀有一些巨大斑斓的斑点，令你奇怪的是那个颜色根本不是枯叶蝶啊？

叶连特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哦，你没看出来是不是。我们蝴蝶可以染翅膀的。虽然麻烦了点，不过女蝶里很流行。”

你恍然大悟，这就跟染发一个道理。

叶连特跟你姑且介绍了一下：

“她是露西亚。”

露西亚飞走了。

那么，任务完成啦。叶连特说道：“我请了假，明天我带你去玩吧。”准备遵守诺言，带你嗨遍全城。

你问：“你不躲吗？”

“不躲啊。枯叶蝶虽然少又不是没有。我最近不做生意就是了。”

“那安塞尔的那个名字？”

“我跟露西亚说了。她说是她的一个竞争对手。”

那么你就似乎把整件事弄明白了。

不过你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愿望是叶连特许的呢？这看起来更像是露西亚许的愿望才对。不过一想，你也没有能力单独拿到盒子，要真是露西亚许愿喊你来，你当场就得败回现实去。不过，现在你坚信，叶连特一定暗恋露西亚。

你看得出来他说到露西亚的神情不同。

你们从晚上就开始狂欢，叶连特带你去吃了小吃一条街，喝了蝴蝶酿的花蜜酒。你酒量不行，那么叶连特拍着胸脯说保证让你灌醉，于是你半杯换他三杯。于是你们俩都喝醉了。当你们俩喝得上头了，你觉得不妙了，闹着要回去，他带你溜回了酒吧。所谓的溜是因为叶连特昨晚请了假，所以今天不想让蝶发现他在家。你们从洗手间的窗户爬进去，叶连特在背后用力推你。你们俩都有点迷糊了，一起从隔间门里滚出来，吓到了在厕所里卿卿我我的杀马特情侣们。

蝴蝶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你，叶连特一只手捞你肩膀上，他画了个花里胡哨的妆所以还没人认出来，哈罗一声：“借过、借过。”就带你从过道里挤了出去。

他还有空朝后面送了个飞吻。

外面群蝶乱舞，你们很快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叶连特带你回到可爱的小地下室。他哈哈哈大笑：“你是不是没去过酒吧啊布布，看你那个表情。”

你气呼呼地踹他：“对啊，没有去过。”

“那好玩吗？”

“一点也不好玩。”

叶连特把你按在沙发上：“那是你不会交朋友。”

“我就是不会交朋友！你朋友多，你了不起。”吃饭的时候叶连特的手机也一直响，全是饭局。

你跟他拌嘴。叶连特坐在你旁边，很自然地把头放在你肩膀上。

你还从来没让男生靠你这么近过，你紧张了一下。叶连特把你的肩膀整了整，把你往后面一推，更加舒服地躺了上来。

“你是我的许愿精灵啊！来躺好，让我靠着。我现在的愿望是想靠一下可爱的女孩子。”

你脸都红透了。这一定是因为酒喝多了啦。

叶连特说道：“我朋友是多，但是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啊。”他的声音懒懒的：“因为我们命中注定要相遇的嘛。是不是，布布？”

那么，你最后的记忆就到这里为止了。喝多了酒真的误事。你隐约记得，他的电话一直在响，不知道响了多久。

当你醒来的时候，天光不知何时大亮。

你肩膀上靠着个头，叶连特死死挤着你，都把你挤麻了。他翅膀盖在你脸上，遮天蔽日一般的窒息。

“啊！叶连特！”

你猛仰头向后想呼吸新鲜空气。叶连特被你推到地板上，砰一个大屁墩。翅膀哗啦一下，震荡出斑驳的天光。

然后，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连特被你推醒抱怨道：“你干嘛啊，布布。”

声音是沙哑的柔软。说话的是叶连特。

而在你面前坐倒在地上的，是你的脸。

怎么回事？你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