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山林

胡九箫带着乐遥四处流浪，不敢去大的城池，只混迹于荒野之中。

日间有烈日风雪，夜晚有猛兽山匪，幸亏胡九箫有妖力傍身，普通的野兽恶匪奈何不了他，反倒是能猎到不少野味，烤熟后就着林间野果清泉，也别有一番滋味。

“轰——”淡青色的妖力缠绕连绵扼住了光滑的长颈，成年梅花鹿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草木倒折尘土激荡，小动物躲在草丛下飞速奔逃离散。

胡九箫扬齿一笑，抽出打磨锋利的骨刀上前剥开鹿皮。

乐遥坐在一处狭小的山间小洞里，整个人隐没在阴影中，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仿佛和背靠着的山石融为一体。

山洞里简单收拾过，折断了一大片的杂草藤蔓，清理出一块相对平整的高台，洒了草叶驱赶虫蚁，乐遥就坐在高台上，沉默地望着前方，眼神虚无，没多少活气。

天色慢慢变暗，洞外传来踏碎枯枝草叶的轻快脚步声，胡九箫的身影显现出来。

人还未进来，带着兴奋和愉悦的声音先响起了：“乐遥！我今天打了一头梅花鹿，咱们烤鹿肉吃！”

响亮明快的声音冲进山洞，层层叠叠地回荡。

乐遥眼神起了一丝波动，抬眼望向那个逆着光影踏进山洞的人。

胡九箫兴冲冲地提着一包处理好的肉块进了山洞，熟练地放下背上的一捆柴火，把褡裢放在一边，点起火塘，架起树枝充做的烤架，把鹿肉削成小块串进削尖的树枝，放上去慢慢烤着。

鲜红的肉块慢慢溢出油脂，颜色一点点变深。

胡九箫串了十来串的鹿肉，高兴地拍拍鼓鼓囊囊的褡裢，年轻的脸庞在跃动的火光下神采奕奕，桃花眼里流转着兴奋的光芒，不觉多了话：“今天收获不少，鹿茸鹿皮鹿骨鹿鞭都是好东西，能换不少钱。咱们明天就动身，前几日我碰见一个猎户，他说过了这座山就是个大城池，茹毛饮血这么多天，风头应该过去了，那苍牧也该死心了。”

“你那乾坤袋呢？再借我用用。”胡九箫一边翻着肉串，一边毫不客气地向乐遥伸手。

乐遥默默无言地从破洞的袖子里掏出一个陈旧染血的乾坤袋，毫不在意地扔了过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个东西竟然还侥幸存留着，可以说是他和以前唯一的联系了。

这种看着就让人不愉快泛恶心的联系，乐遥一发现就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最后还是被胡九箫硬留了下来，因为方便，有用。

乐遥没有特意对准方向，乾坤袋直接向火塘飞去，被胡九箫伸手截住了：“别，现下咱们都得用它装野物换钱，这里头有好些野兽和药材。你不喜欢也暂且忍忍，等有了钱，我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个新的乾坤袋。”

胡九箫一边说一边把褡裢里分割好的鹿装进乾坤袋，乐遥眼皮都没眨一下，眸光灰寂地望着地面上跳动的阴影。

胡九箫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叶片小心打开，捏起一撮盐洒在金黄流油的肉串上，把烤熟的鹿肉拿下来递给乐遥：“好了，你吃吧。”

乐遥默然接过来，捏着树枝不做声，无言地盯着胡九箫的动作。

“等把东西卖了，就到城里租一间房子，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再去找份活计，咱们也算是能安定下来了。等过上几年攒够了钱，我们就自己开一家小店，自己做老板！”

胡九箫说得高兴了，桃花眼里满是希冀和憧憬的笑意。

他又干脆利落地串了十来串还滴着血的新鲜鹿肉放到烤架上，自己拿了一串烤熟的坐下来：“这边的都熟了，要吃再拿……你怎么不吃？”

胡九箫这才注意到乐遥沉默地望着他，手上的肉串一口未动，油脂汇聚，顺着树枝尖尖的一头一滴滴流下。

胡九箫认识的乐遥向来沉默寡言，终日垂着眼眸拒绝和人交流，一整天都不开口说一句话，常常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容易被注意到，仿佛想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似的。

胡九箫都习惯了乐遥的沉默和隐藏，只是今天这样，凭着他对乐遥的了解，还是很不一般的事。

胡九箫放轻了声音：“怎么了？是不合胃口么？”

乐遥摇了摇头，抬起眼睛直视着他，许久未曾开口的嗓子有些沙哑：“为什么？”

“什么？……什么为什么？”胡九箫看起来茫然无比。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帮我？没有我这个累赘，你会轻松很多。”乐遥淡淡道，语气无波无澜。

胡九箫眼神飘忽了一下，勾起嘴角笑道：“嗨呀，你这话说的，我们不是同族吗？”

乐遥沉默地注视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古井一样的平静和灰寂。

烤架上的鹿肉滋滋作响，胡九箫匆匆别过头去照看。

乐遥道：“你我非亲非故。”嗓音淡漠，淡淡地在山洞中扩散开来，眼睛一直盯着胡九箫的背影。

胡九箫好像一下子忙碌起来了，一会儿捧起叶子加把盐，一会儿翻着肉串烤到背面，一会儿又拿起大块的鹿肉细心地切割成小块待用，就是不回头看乐遥一眼。

乐遥没得到回答，也没有放弃追问，只是默不作声地用目光追随着胡九箫的动作，看起来确实是不声不响不吵人。

胡九箫的感觉就不那么平静了，虽说故意给自己找事情忙活，不去看那只可怜的小狐狸，但是紧紧黏在后背上的目光却好似逐渐升温，要在他背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胡九箫抹了把脑门，专心致志地把肉块串进削尖的树枝里，如芒在背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呼吸渐渐乱了，手掌逐渐不稳，一个偏移扎到了手指上，胡九箫烦躁地把东西一扔，回过身来，径直对上了乐遥那双灰寂无波的眼睛。

胡九箫喉间一梗，僵立几息后神色一松，长叹一声，再抬眼时神色严肃，专注地望进乐遥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白乐遥，我为什么帮你，你真的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