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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梦醒

六点过的时候,江逾白不再读着秒数干等,他走出家门,久违的新鲜空气暖洋洋地包裹住他,落日的余晖慢腾腾从高楼边缘打过来。

他站在单元楼门口,远远看见裴山青和裴奕父子俩从阴影处往这边走来,暗地里松了口气。

裴山青率先发现他,遥遥冲他招手,等走到跟前后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在楼下站着?”

江逾白早有准备,展开身前斜挎的包,小猫从里头钻出来一颗头,左顾右盼地打量着眼前新奇的一切。

“带它出来转转,忘了带钥匙。”

裴奕不语,先两人一步走上了楼,江逾白跟在裴山青身后,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去勾他的手。裴山青被触碰到的指尖猛地一蜷,随即快步挤到裴奕前面,在兜里掏出钥匙开门,掩饰自己的情绪。

江逾白的视线跨过裴奕的肩头,落在裴山青身后,鲜明地无法让他忽略,如芒在背。

一个强压着冲动不敢上前,一个强打着精神预谋离开。

江逾白自告奋勇地去做饭,裴奕拗不过他只好妥协,半途裴山青趁机钻进厨房,在距离他两三步远看他切番茄。

“你这样容易切到手,给我吧。”

江逾白顺从地放下菜刀交给裴山青,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动作。

番茄鲜红的汁水落在木质菜板上,缓缓蔓延开来,裴山青突然开口说:“回来的路上聊了些工作室的事,季潇一直没出现,我又一直没时间打理,已经乱的不行了。”

江逾白漠然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并不关心工作室的运营,当初选择出资填补缺漏也只是为了让裴山青多看他一眼,明白他也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但他察觉出裴山青口吻中的责备,诚恳地说:“对不起。”

裴山青略显无奈地说:“都这样了,不要再道歉了。”

江逾白得寸进尺,从身后环拥上来,手很轻地搭在他的手上,说:“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你不要走。”

裴山青盯着菜板上的番茄,险些落下泪来,他三下五除二利落地切好,把刀柄塞回他手里,“我先出去了。”

三人心思各异地吃了顿还算可以的晚饭,江逾白本以为裴山青会把下铺让给裴奕睡,谁成想裴山青洗漱后,先一步进了卧室。

裴奕背对着他在收拾沙发上散落的抱枕,说:“逾白,早点睡吧。”

江逾白总觉得他们在背着自己密谋些什么,忐忑不安地爬上了床,他几乎整个人悬在床沿边,保证自己能侧耳听见裴山青的呼吸声才肯罢休。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的,等裴奕走后,有很多的机会和裴山青独处,不必着急这一时。

令江逾白庆幸的是,裴奕在的这段时间里,裴山青并没有躲开他,反倒对两人时有时无的肢体接触更坦然了。

说来也巧,裴奕一年半载不见得回来一次,这次回来恰好撞上江逾白报志愿的日子,三人去了附近的网吧,对着单调枯燥的志愿页面几近看了一下午。

到关网的前十五分钟,裴山青看着实时排名上那个明晃晃的一,又瞧了瞧旁边焦头烂额刷新的考生,对江逾白说:“都说报志愿刺激,你这也没什么看头。”

“那是因为逾白分高,我记得你当时报志愿也是卡着点进的最后一名。”一旁的裴奕接话说。

江逾白表情懒懒的,好像报志愿的不是他一样,“被挤掉了也没事,上哪个学校都一样。”

说话间裴山青又刷新了一下页面,快速地输入验证码,毫无疑问还是排名第一。

江逾白的大学就这么无惊无险地确定了,看着旁边激动的考生痛哭流涕地和家属相拥在一起,江逾白拽了拽裴山青的袖子,手心向上,意思很明显。

裴山青站起身,给裴奕让开一个位置,容他上前拍了拍江逾白的肩后,跟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地往外走。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无风无雨,闷热的空气中平添了几分压抑,江逾白和裴奕说着话,忽然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牵住。

指肚顺着手腕摸到掌心里,停留片刻后张开五指,严丝合缝地嵌入指缝中,抓紧。

裴山青偏头,轻声对他说:“乖乖,祝你有个愉快的大学生活。”

——

一转眼就到了所承诺的离开的日子,在晚饭时的餐桌上,裴奕平淡地说:“裴山青,等会帮我订明天回伦敦的机票。”

裴山青的筷尖猛地一顿,但很快便恢复自若:“好。”

江逾白照例去洗碗,等收拾好出来时,裴山青已经订好了票,拿着逗猫棒在逗猫。彩色羽毛上系着的小铃铛欢快地响着,猫咪仰躺在他怀里,努力伸直四肢去扒。

江逾白坐到他身边,肩膀和他的碰在一起,伸手抓住小猫的爪子捏了捏,问:“明天几点的机票?”

“早上八点,挺早的,我开车送他去。”裴山青说着,微不可查地往他那边靠了靠。

江逾白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你早上起来记得叫我。”

“好。”

夜幕降临,江逾白侧躺在床上,看裴山青打开床头的纸雕灯坐在床沿,对面的墙壁上投影出那一片瑰丽的风景,江逾白垂落下去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裴山青扣住他的手指,但没抬头看他,牵了一会儿后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江逾白收回手,转了个身缩在墙边,自从住进裴山青家里,他鲜少做梦,却在今天很清晰地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梦里他身处于千米的高空中,透过一方小小的窗户看见天边的朝霞,泪水渐渐模糊视线,耳边是不尽的低语声,伴着他继续沉入睡眠之中。

那是江逾白总会回想起的,和裴山青分开的那个黎明。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会梦见离乡后走在陌生街头时的场景,父母脸上洋溢着笑容,口中描述着未来的幸福生活,他牵着母亲的手,乖巧的走在身边。

江逾白拥有着和同龄人格格不入的心思,就好比现在这种情景下,他并不会感到开心,那些唾手可得的未来也好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想竭尽所能留下自己钟意的一切,比如会叼花的流浪猫、嫁接染色的绿玫瑰……甚至见不得光的喜欢,尽管那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可理喻。

冗长的时光里,他学会了用示弱来换取,于是得以拨开氤氲的雾气,俯身亲吻天边的薄云,在烟雨遇来之时撞进无尽的汪洋中,抓住那抹暖意。

江逾白恍惚感觉这个梦是那么真实,连带着眼角边留下的温热泪痕。

他猛地起身,向下铺望去,那上面早已空落落的,连床单都被扯的一丝褶皱不留。

江逾白心头涌上久违的、空落落的感受,同十二年前被哄骗着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时一样,在胸腔内泛起阵阵涟漪,回荡在四肢百骸。

时钟悄然踱步,时针轻晃一下,停留在刻度七上,江逾白在清晨的街道上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疾驰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眼前的一切都好似从前的翻版,像是被拙劣抄袭来的片段,重新在捉弄人的命运中上演。

江逾白下车,合上车门的那一刻转身,与从刚从门口出来的裴奕对上目光,他的表情和十二岁的裴山青在追逐无果后如出一辙——

惊诧,落寞,痛苦。

机场上空,巨大的铁鸟平展着羽翼,搭载着过去和未来的经历者,驶向遥远的彼岸。

“逾白……”

裴奕见他的脸色过于难堪,上前虚虚抓住他的肩膀,口吻放的十分温和:“我们先回家吧,好吗?”

江逾白浑浑噩噩地坐上了归程的车,他接受了一个事实:裴山青是自由的,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在日复一日的拘禁中生了厌倦的心思,选择了离他而去。

他想:是我做错了。

——

裴山青仰躺在座椅之中,外面的云海美得犹如一副绝佳的油画。可裴山青无心观赏,他合上沉重的眼皮,耳边传来邻座人的低语声。

他猜测江逾白离开时的经历也不过如此,也理解了当初不告而别的隐意。

这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如果他们真的同情侣一般在机场相拥告别,就一定会萌生出不管不顾留下的念头。

漆黑一片的视野下,裴山青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他最后一次拥抱江逾白。

那时正值深夜,江逾白的呼吸放得冗长轻盈,轻颤的睫毛昭示着他沉在梦境中无法自拔。

裴山青将窗帘拉开一个缝隙,轻手轻脚地爬上去,俯下身去嗅他发间熟悉的洗发露香,借着皎洁的月光用视线细细描摹他的眉眼,认真地仿佛要将每一寸刻在心间。

也不知道江逾白梦见了什么,一滴晶莹的、清澈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溢出来,又很轻很轻的滑落下去,消失在发间。

他自以为把江逾白照顾的很好,以前的小哭包不再抽噎,不再唯唯诺诺,更不会再惧怕黑暗。

可现实在朝向他不可预测、干涉无果的方向发展,唯一的出路隐藏在蜿蜒曲折的小径后,看不清未来。

裴山青抬起手,像曾经做过的那样,用宽大温热的手掌遮住了江逾白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他的双唇,留下最后的馈赠——一个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吻。

“是我成为了你的黑暗,所以在黎明到来之际,我该悄悄的离开你身边。”

裴山青双唇颤抖的不成样子,他起身,滚烫的泪水流下,不声不响地掉落在江逾白指尖。

“是我食言了,乖乖。”他说,“但在下次见面之前,你会走向更光明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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