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白日吹了一天的风，到了夜里却格外静谧，仿佛一切都沉睡了。

等次日推开门，昨夜的功绩便尽显眼前，银装素裹，千里一色。

李翠喜咂摸了两句冷，然后一头钻进灶房看她的鸡有没有被冻死，那可是赵家仅有的家禽。

赵凌风招呼赵老四一块儿出门铲雪，尤其是房顶上，赵家是土屋，而且年岁已久，算不得多结实，雪太厚容易塌，赵凌风可不想被雪给压死。

赵老四不肯上屋顶，指使赵凌风去，说他铲院里的雪。

赵凌风也没强求，只让赵禾姐弟两来给他扶楼梯，赵老四毕竟不年轻了，硬逼着他上去万一出点什么事，最后自己也要跟着遭罪，不划算。

这场雪不算多大，但整整下了三日才停。

东石村也寂静了三日，都窝在家里睡觉烤火，只剩村里养的几条狗不怕冷地满村晃荡。

赵凌风倒是没闲着，每日在家琢磨棒棒糖新口味，果子是全算上了，拢共就四种，梨子、橘子、茅梨、山楂；再加上抹茶、香芋、麦香和红豆、薄荷。也是很不容易才凑齐十种味道。

赵凌风这三天全在研究配比了。

软糖他放心放手让人去做，但要走高端路线的棒棒糖他却还在犹豫。

距离腊八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他自己辛苦点再加上李翠喜他们帮忙倒也来得及，只要配比好，就是倒模具等干的活儿，并不难。

但这很耽误他做其他事，比如卖卖豆制品什么的。

他甚至还想搞点腊味熏着，这东西过年是没多少人稀罕，可等开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些能传承几百上千年的吃食，总有他们无可替代的魅力。

不过赵家今年没养猪，他就算做也做不了多少，明年还是多养两头猪，自己吃肉方便，拿来做腊味也方便。

他这头心里算盘着赚钱的事，另一边的曹二公子已经带着那一千盒软糖回县城了，此刻的县城有许多人在翘首以盼曹家二公子归家。

起因自然是因为今年的这场初雪。

县令大人设宴请了县内富户和秀才们，商量今年布施一事。

这也算历年来的规矩，冬天往往是伴随着大雪一起的，底下贫苦的百姓有吃不饱的也有穿不暖的，还有因为大雪无家可归的，每年冬天的死伤人数关系到县令的政绩，所以早早就需筹备起来。

县令发动城内的富户们捐财捐物，等用得上了就拨给下头百姓，当然，用不上，那自然就是孝敬县令的。

县令拿了孝敬，来年也不会过多为难商户，舍财消灾，商户们也习以为常。

今年的初雪来时，梅花也正开，县令把富户们聚一块儿，县令夫人也借赏雪赏梅的由头请了富户家中女眷。

而这次的宴席上多了道她们从未见过的吃食，称之为琉璃糖。

这琉璃糖糖如其名，色如琉璃，颜色各异，用手指拿着看还能透光，吃着弹牙，味道香甜而不腻，更别提样式还十分精巧了。

一下就入了诸位女眷的眼，尤其是些年岁不大正是嗜糖的小姑娘小哥儿。

这次的赏雪宴比从前热闹的多，也叫县令夫人大大长脸，毕竟如今这琉璃糖就她手里有，当真是独一份的尊贵。

县令夫人心有盘算，想把琉璃糖的生意抓在手，是以谁都没打听到这糖从何处来。

不过这事也并非完全密不透风，毕竟曹家当日可是把放去点心铺子卖过的，虽说买到的人少，但这糖如此与众不同，买到的人自是忍不住要与亲朋好友炫耀，所以消息并不算难打听。

只是没人会蠢到与县令夫人作对，明面上都当做不知，暗中却是派人早早就在城门口候着曹家人了。

见县令夫人闭口不言是从何处买的糖他们便知道这琉璃糖的生意旁人掺和不了，他们也没想同县令夫人争，只是想先下手多买点。

有时争先后争的也是脸面。

……

赵凌风是不知道他的软糖已经改名叫了琉璃糖，一下身价翻了几倍，更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他的糖，他这会儿也有好事。

柳叶他爹和大哥从隔壁县回来了，给赵凌风背回来满满两大筐果子，一筐橘子，另一筐则是苹果，在这会儿还叫林檎。

“伯父，大哥，太谢谢你们了，”赵凌风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见赵凌风这反应，柳长贵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当然，同时还有些自豪。

原先叶哥儿只说了让他们带橘子回来，没说要别的，但他看到这林檎的时候就想起赵凌风整天在村里山上寻摸果子的事，就自作主张买了一筐。

不过买完就后悔了，生怕背回来赵凌风不要，那就全赔了，这一筐林檎可不便宜，生生花了他五钱银子。

一路上都挺忐忑，嘴上还安慰自己，大不了自家吃，辛苦一年总得吃点好东西。

这会儿见赵凌风这么喜欢，他心落了地，又觉得自己有眼光起来。

柳长贵道：“用得上就成，这两筐果子本钱一共一两银子，你给我们一百文的辛苦钱就成，我们也不多收你的。”

靠用脚走的，隔壁县到东石村快则七八天，慢则九天，虽说是顺路，但一百文确实是辛苦钱了，一点没多要。

赵凌风给了两百文，“那我也不能让伯父和大哥你们吃亏。”

同时他还拿出了借条，“最近卖糖赚了些银子，我便将之前的欠债一并还清，都好过年。”

后头那一万盒软糖赵凌风也是收了定金的，不多，就五十两，够他还债和买果子的本钱了。

这话一出，柳家人都挺诧异，这才多长时间啊，也就一个来月，就能还上二十几两银子。

“那软糖果真有这么赚？”柳大哥下意识问出声。

赵凌风前头问他们借的那二十几两银子可是他们家好些年的积蓄。

赵凌风笑笑，“能赚，不过一盒糖赚的也不太多，主要是有人预订了下一批糖，我收了定金刚好凑够还债的钱。”

即便如此，落在柳家人耳中这也是赚了大钱的。

不过想想，只他们家柳二跑那几天就赚了百来个铜板，这糖在赵凌风手里肯定赚的更多。

柳长贵感叹道：“你这做生意倒比念书要好，怎地早没发现呢。”

虽说读书比做生意精贵的多，也完全不能比，但得看什么情况，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读什么书，总不能把书撕了填肚子。

那是原身不是他，自然发现不了。

赵凌风道：“可能脑子开窍了。”

他给了银子，两边把借条撕掉，从此债务两清。

只剩下退亲了。

柳长贵正要开口提这事，赵凌风又开口了，“不知伯父你们冬日忙不忙，我这会儿想出钱雇你们帮我做事可否？”

赵凌风能猜到柳长贵的想法，但他确实还想同柳叶接触接触，单身狗看到心头好就容易有点执着。

当然，最后他努力了还实在成不了，他也不会强求。

请柳家人帮忙做棒棒糖这事，赵凌风是从看到那一筐林檎后开始有的，从各方面来说，柳家人都挺合适，一是柳家人为人正直，不爱贪小便宜，柳家人还个个勤快利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当然，这也能增加他和柳叶接触的机会。

所以综上考虑，就是很合适。

赵凌风想过了，把制作棒棒糖这事分成几个步骤，如刻模具、削竹棍、脱模包装，这些都可以分出去让人做。

他自己这边负责配比，糖都是之前熬好的，可以直接用，李翠喜他们只需把糖浆装入模具就成。

标准的流水线模式。

柳长贵等人都有些犹豫，反而是柳叶先问出口，“你不是已经让洪山村的人给你做糖了吗？”

赵凌风解释道：“不一样，洪山村做的是软糖，我这边是棒棒糖。”

“伯父常去码头干活，应该知道什么叫工头，我把一些活儿用固定的价钱包给你们，你们怎么做何时做都可以自行安排，只要在我规定的时间前把东西交给我就成，伯父可答应？”

听着挺让人心动的，就在自家干活还有银子拿。

柳长贵道：“那你先说说都要干些什么？”

赵凌风用手比划着，“我要三千来根这么长这么细的竹棍，等糖做出来后需要将糖从模具里取出来，挨个包好糖纸，摆进盒子里，这两样都可以包给伯父，一共五钱银子。”

不用下苦力不用出远门，全家齐上阵要不了几天就能干完的活，这五钱银子可以说相当好赚。

柳长贵听完也没一口答应，反而是看向柳叶，问他的意思。

柳叶点了点头，他始终牢记那句有钱不赚王八蛋，况且冬天确实没什么事做。

柳叶点了头，柳家其他人也没说什么，事便这么定下了。

“好，”赵凌风脸上笑意加深，提出现在就写契书。

他还同柳长贵打听了下村里谁的木工活好，最好是还能在木头上刻东西的。

赵凌风自己那点业余水平应付应付软糖还成，想做精品的话还得找专业的，所以他都没提把刻模具的活儿一块给柳家。

柳长贵就给他指了路，“桥那头的赵木匠手上活最好，你去问问看。”

赵凌风应下，把橘子和林檎先放在柳家，然后去找人了。

赵木匠听到赵凌风的来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拍着胸脯保证赵凌风要什么样他就给刻成什么样，还从屋里拿了几个小房子出来展示给赵凌风看设，“这是我窝冬闲着没事做的，赵童生看看可还能入眼？”

赵凌风看着那几个精致小巧却又轮廓清晰的镂空木头房子，只能说，高手在民间，这赵木匠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于是契书又多了张，他就剩盒子还没定下找谁做了。

赵凌风一路没得闲，把两筐果子背回家后又钻进自己屋子取出纸笔开始画画，新盒子总也得有点新花样，要么生动形象，要么精致典雅。

这糖的生意确实很有赚头，赵凌风并不想完全丢了，就算明年有人抢走软糖生意，但走高端精品路线的棒棒糖还是有希望挣扎下的。

所以今年得先从头到脚把口碑做起来。

他这一画，就画到了曹二公子安排的人给他送果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