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重修世界

祂打开了时空通道，无数信息流交杂，世界的裂痕已经扩散成细小的碎片，无意识地漂浮在宇宙球中。这种程度的损坏十一和十二不可能修复，只有放弃这个世界的选择。

但这次的运行错误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问题。

那个游离于法则外的顾客……不如说是能威胁到祂的存在。无论哪个世界，祂掌管的时间里，从没有过跳出宇宙球的生命体。

一般被投放到宇宙球世界的顾客都不知道自己原来的身份，可她竟然能够超脱这一切。

祂拨开零散的记忆粒子，穿越数据流保护限制，降临在这个繁华的世界……

昏暗的灯光，暧昧的气息，他触摸到一张柔软的床。这张床尺寸很大，正中央躺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女孩，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搭在枕头上，眼角还带着泪痕。

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轩哥，给你送的礼物还满意吗？”

静止的画面突然出现了声音，他接了一个电话，对方似乎等着一句夸奖。

“什么礼物？”他拾起扔在床尾的衬衫，粗略披上，意识还没从刚才的意乱情迷中清醒。手指碰到灯的开关，淋浴间玻璃上的反光刺眼，倒映着他线条硬朗的身影。

“明知故问，要不是为了控制苏氏，咱也不至于费这些功夫。”电话另一端传来隐忍低笑，“我说轩哥，你可不要对她动情啊，我们家小柔还等着订婚宴……”

“等会再说，让我清醒一下。”

关掉手机，打开淋浴，淅淅索索的水从头顶落下。水顺着肌肉的起伏流淌，他发现手臂上不知何时留下一道浅浅的抓痕，不疼也不痒。

淋浴完关上水龙头，顺手拿起叠放在一旁的浴巾围在腰间，镜子里的肩膀上点缀了好几片粉色花瓣，都是来自于她的印记。

还挺能折腾。明明喊着不要，却本能地又抱住他的后背越抱越紧不许他离开，还要怨恨地流着泪反抗他驱打他，最后渐渐失去了力气只能把自己留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午夜至天明，几番潮起潮落，海岸终于迎来新一天的清晨，洁白的云层照映着灿红的朝霞。她蜷缩在云朵中央，熟睡的侧脸被发丝遮住一半，双手抱紧在胸前，楚楚可怜。

这么看她，还有点想再一次拥入怀里。

他留下一张没有名字的金色黑卡，换好衣服就离开了房间，只是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

“让苏家丢尽脸面，他们就不得不听从我们的安排了。”说话的人是顾氏集团的总裁，从小和凌家少爷一起长大，而且家里有个妹妹已经订好要和凌氏联姻。

“等着吧，我已经把照片传过去了，那边现在估计已经要闹翻天。”凌氏的秘书接到了汇报情况的电话，立刻分享消息，“他们已经过来了，我让记者们提前准备一下。”

他们精心布置这一切，不仅要用她钓上苏氏这条大鱼，还要连饵料一起吃了。

“苏家人可要给我们个说法，怎么能让自己女儿不知廉耻地破坏凌氏和顾氏的关系呢？”

“就是，一定是她自作多情喜欢上轩哥，才想出用如此下流的手段，还想毁了轩哥的清白。”

“姐姐不是一直喜欢沈学长的嘛，怎么……啊我懂了，你就是想和我抢呜呜呜……从小到大你都欺负我，爸爸妈妈爷爷你们看她，我可不想有这样的姐姐……”

“真不要脸，我们苏家就是饿死，也绝不会想着没有骨气出卖自己给对手，我们不认这个女儿，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绝不会妥协。”

冷言恶语让她近乎于绝望，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寒风凌冽的大街，她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上车，我送你回家。”

舆论漩涡中隐身的主角，巧合地路过，他记得昨夜难以忘怀的触感和味道，甚至分出一点良心来关照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受害者。

“回家？”

她自顾自走着，实在走不动了就蹲在路灯的阴影里，抱头一边流泪一边不断提醒自己：

“我已经没有家了。”

别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同情，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所谓的道德控制，毕竟那一晚你也享受了不是么？他冷冷一笑，在心里将她脆弱的自尊剥去，只剩下和自己的亲密关系。

不过是在路上捡了只淋过雨的小猫而已。

在凌氏和顾氏联手之下，本就难以抗衡的苏家终于还是面临破产，危机之前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被亲手赶出家门的女儿，希望她能够暂时委屈自己向他求情。

事情搞成这样，他竟然产生一丝想弥补的念头。

“这是一份结婚协议，你要当好凌夫人的角色，我可以保证苏家活下去。”

很有趣，好像找到一个可以寄托空虚和欲望的秘密花园。甚至越来越期待她遇到危险时，茫然无措等待他的到来，这就证明了她需要他的存在。

一张纸的契约，造就了一座精美的城堡，却永远隔着栅栏。

虽然它并不能真正公平地交换。

他逐渐喜欢上看她的反应。她会在别墅的阳台上望着天空叹气，她会在床边坐着静静地抱着枕头发呆，她会在想要泛起笑意时又压抑下去，特别是他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对的，就是反应，鲜活的生命的反应。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世界缺少什么了，财富，地位，甚至是一切生理上的愉悦都可以轻易满足，唯一空白的，是他不会被任何因素影响的喜怒哀乐的心。

他想要一个可以投射情感而且得到出乎意料的反馈的对象，但又不允许对方控制自己。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理智地投入换取他所定义的快乐。

“夫人，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呢？”每一次吻过她的头发，眼睛，嘴唇以及从上至下一分一寸，一次又一次的亲密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不知道还能投入什么，无论是金钱，时间，还是身体和精神的陪伴，能给的他都给了，甚至命都能给，可是还是触不到她的真实。

是不是我真的要在你面前坠落，你才能用心看看我？

于是他愈发痴迷，明知越陷越深还是要继续渴望得到她的回应。手心与手背紧密贴合，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证明他是在乎她的。

在她受到欺辱时站出来撑场，为她穿上华丽的礼服戴上钻石戒指，要记得她喜欢吃和不喜欢吃的，将她从仇家的绑架中解救出来……

能做的他都做了，也得到了她独一无二的依赖。

“我爱你”

他终于听到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一生最幸福的归宿。

无数的信息碎片拼凑成完整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庞大的信息流排列组合交织成一个完美的生态体，构成这个世界最初的模样。

凌高轩和苏亭秋看着画面里的凌高轩和苏亭秋，时而投入时而抽离，看到他们历尽曲折之后一人抱着一个长得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孩走向礼堂，世界的运转于无声无息中再一次开始，某一个角落又会出现一张承载了太多故事的床……

“三号的世界我不懂，总感觉，这爱有些奇怪。”

苏亭秋把最后一块碎片放到空白的位置，逻辑重新运行，画面又从故事的开始播放。

“看得我胃疼……”凌高轩点头附和，没想到有这么多令他面红耳赤的和谐艺术，虽然学到不少新姿……新知识，但是更让他受不了的还是多说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可就是猜来猜去的误会，以及伤到心肝脾肺肾的付出。

他计算着绝对时空的剩余，问苏亭秋：“怎么办，要按照原来的逻辑修复这个世界吗？”

“不知道……”她看向凌高轩，摇了摇头，“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修复，出去后就是画面里的世界，我已经看到结局了但……”

“但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对不对。”

凌高轩拖动逻辑进度，又一次从头至尾播放画面，得出结论：

“三号造的这个世界太无聊且糟心了，我也不喜欢。”

一条名为爱的锁链禁锢住两个人，锁链两端都带着倒钩尖刺，无论哪一端挣扎，都会让两个人连心的痛苦，最后就让伤痕融入身体依偎在一起，痛也就觉不到痛。

“每个世界都有它应属的运行逻辑，一旦创造，不得随意改变。”

绝对不容置疑的威压从天而降，时空被撕裂，一双纯白的羽翼带着耀眼的光芒倾泻眼眸，睁不开眼对视却又不得不看过去，祂的声音不可抵挡地传入脑中。

如同困身于仅供一人站立的浮岛，任何方向都是漆黑的深渊，只要一步就是无限坠落的危险，只有一束来自远方的光照在脚下，却看不见一条逃离的出路。

“你们本应维护这里的逻辑，但是没做到。”

祂释放创世术能，提取了十一和十二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紧接着又要将他们的意识拖拽至虚无时空进行审判和惩罚。

祂的惩罚是所有创世者都不想经受的。

那不仅是无数次粉身碎骨的痛感，更可怕的是意识与躯体的分离，无尽的重复再重复，直到失去对自身存在的认知，一旦自己否定了自己，那也将不再存在。

“我错了，一定改，和十二没关系。”

说时迟那时快，十一抛出记忆里关于继承测试的那一段，向祂辩解：

“异界的顾客影响了这个世界，她能突破我们的限制，我们能量有限，无法阻止她……”

十二正想找到脱离祂的方法，听到十一这么说，也把自己的记忆补充上去：

“我们会将这里修复，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异界顾客，防止她破坏其他世界。”

千万不能被关到小黑屋啊。

十一和十二因为祂的压制已经五体投地，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祂沉默之后宣告的裁决。

“我已经知察，但是你们的惩罚不能免除。”

“我将重新赋予你们能量，尽快修复，其他判决等到你们修复结束再宣告。”

“记住，你们还有任务，不可长时间停留。”

祂留下神圣之言，又从耀眼的光芒中消去，顿时四周的黑暗被驱散，他们也得以看清世界的全貌。

解除限制一身轻松。不仅重新做回凌高轩，更重新做回完整的十一。

那么就开始修复吧……

眼睛一闭一睁，凌高轩和苏亭秋出现在进入绝对时空前的荒岛上。

此后一段的时间，他们过上了与世隔绝的野人生活。不敢浪费太多创世术能，只搭建了简单的小木屋，吃的喝的也尽量从岛上获取，每天除了维持生命的必要活动，就是把世界碎片按照规划图拼凑、链接以及修复愈合。

保证底层逻辑符合原始世界的设定的基础上，他们选择把自己的记忆碎片当作材料，编织进故事的发展线中。

修复的进行也是回忆的过程，看着那些曾一起经历过的情节，还有些舍不得。

“最后一块。”

凌高轩捧着喝空的椰子，两根手指夹起碎片，如释重负地将它安放在空缺里。

完整的世界逻辑终于凝结成世界原球，一明一暗闪烁着，只要他们使用创世术能确认开始，世界就会重新运行。

“十二！拼完了！”

他丢下椰子兴奋地跑到沙滩上找正在点燃篝火的苏亭秋，向她宣布好消息。

她在沙滩上写下了凌高轩和苏亭秋这两个名字，笑着回应：“结束了，我们要离开了。”

“要回去了。”

凌高轩靠着她坐过来，把世界球放在两人中间，此刻这世间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他们欲语无言的沉默，一坐就是一整夜。

等到海岸迎来第一缕曙光，他们按下了开始的按钮，这个世界的凌高轩和苏亭秋终于得到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十一闭上眼睛，无边无尽的黑暗开始吞噬身体，无数淅索的微小声音伴着幽莹的光线从穹顶倾落，淡蓝的光幕从眼前落下。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正在向楼梯的尽头拼命奔跑，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神经传递的异样感觉沿着身体每一寸逐渐麻木，他无法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潜意识里他回头去找十二的身影，难以置信在模糊的视线中，只看见一个躺在他身旁的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可惜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一切都在顷刻间扭曲着挤压过来，天旋地转，几乎无法呼吸。

再一次睁开眼，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