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一九八】

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辛卯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想要坐起身却使不上力，脑袋也是昏昏沉沉，像是脑袋里被灌了大半的水，。

整个人要倒下去的一瞬间，从背后被人稳稳地托住。

她略有些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向来人，视线异常缓慢地对焦，终于让眼前那一片又是蓝又是白，还夹杂着一团黑的模糊色块慢吞吞地挪到它们本来该在的地方。

“……方以寒？”辛卯一脸茫然，因为沿着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后颈的疼痛而略微皱了皱眉头，语气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方以寒想起霍霄叮嘱的话。

“昭影已经把你们计划的这些事都告诉我了，关于我会不会把这件事上报的问题，你们都不用担心。”

“刚刚接受完与自己体内不一样脉冲后，就算拥有能够与其他人的脉冲相容的能力，在她才醒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不适，很有可能还会体温偏高，甚至严重的可能会出现热度，你要时刻注意她的身体情况。”

而说到这里，霍霄拿出了办公桌抽屉里放着的一只普通的盒子。

方以寒记得很清楚，自己接过了那只盒子后便打开，里面安静而又整齐地摆放着十支试剂，有六支试剂的顶盖是蓝色，而还有剩下的四支试剂是橙色。

正当他不知道而打开的盒盖上清晰地写着其中有着不同顶盖的试剂都是些什么功效，蓝色顶盖是最普通的适配药剂，而橙色顶盖的是在辛卯症状严重的时候使用的，功效经过加强的稳定试剂，比蓝色顶盖的适配药剂对平衡辛卯体内的两股脉冲的效用更强一些。

而盒盖上标明了，如果辛卯只是有一点热度，体温并没有达到高热的标准的话，就只要给她服用普通适配药剂即可。

然而一旦发起了高烧，就必须要下功效更猛的稳定加强试剂。

“嗯。”方以寒应了一声辛卯下意识的呼喊，随后动作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征求她意见地问，“我们量个体温好不好？”

辛卯依然有些迷迷糊糊，听见方以寒说这话，也没什么力气再转动那颗智慧的大脑，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方以寒见状，坐到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接着便握住她的左腕，又将她的袖管微微往上捋了一点，露出了袖子底下的终端。

他点了一下终端的屏幕，向上滑动预备解锁，甚至还做好了叫醒辛卯输密码的准备，却没想到手指往上一划，直接把她的终端解锁了。

方以寒愣了一下，沉默了一阵，随后无奈地抿了抿唇，抬手拍了拍昏昏欲睡的辛卯，轻声问道：“终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不设密码？”

辛卯脑袋还是发晕，只听见耳边某人在那儿轻轻柔柔地说着些什么，好像是在说“终端”，又说了什么“不设密码”，于是便应了一声。

方以寒又是一阵无奈，只能先调出终端里收集终端持有者健康数据的界面，给辛卯做一个体温的快速测量。

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手腕上的终端便发出了几声“嘟嘟嘟”的提示音。

方以寒低头去看，显示辛卯目前的体温是378摄氏度。

虽然热度偏高，但是还算不上玉昭影所说的高烧。

方以寒于是打开那个存放了试剂的盒子，取出一支蓝色顶盖的试剂，一手拿着试剂的同时还用手臂小心地环着她的脑袋，另一手去拧开顶盖，随后又轻轻地拍了拍辛卯的脸把她彻底叫醒：“辛卯，醒醒，先把适配试剂喝了。”

“唔……”辛卯皱了皱眉头，眼神迷蒙地睁开眼，看着面前打开了的试剂，一头雾水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从认识她开始，辛卯向来说话都是冷冷清清的语气和声线，这会儿倒是难得用这么软糯的声音说话，方以寒一下子怔住了。

他耳根蓦地红了起来，微微抿了抿唇角，又抬手拍了拍辛卯的脸，这会儿后者的目光却是清明起来了。

只是还烧着，脑袋还有些懵。

她抬头看向方以寒，眼神清澈，目光却是茫然的，看得方以寒又是一愣。

他被这目光注视得，忍不住挪开了和她对视的双眼。

“先、先把试剂喝了再睡吧，好不好？”

辛卯在混混沌沌间听见了方以寒好像是要让她喝什么，盯着他翕动的嘴唇，也只从这张张合合间读出了类似于“喝药”两字的内容，但是却依然听不太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于是她哼哼唧唧，语调慢吞吞地又问：“喝什么？……喝药、吗？”

方以寒听她这么问，知道她可能因为脉冲输送的关系，暂时五感有些迟钝，所以听人说话也有些吃力。

恐怕现在就算她眼神清明，在她眼里的自己大概也还是有些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面前的人是他，辨认出他说话间几个字的嘴型罢了。

方以寒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多解释了，只是朝着辛卯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他多说一句都是对她目前略显迟钝的五感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倒还不如就让她这么喝下去，还能早点儿恢复状态。

然而出乎方以寒意料的是，辛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反而又用刚才那样缓慢而软糯的语气问道：“是什么药？……是脉冲传送完后，昭影叮嘱了……要吃的药吗？”

他闻言又是一怔，随后弯了弯嘴角，微微闭起眼朝她点了点头。

而在这之后，辛卯倒是没再多说一句，握住方以寒拿着试剂的手便往自己嘴边送。

方以寒没有预料到她这波操作，呆怔地看着她就这么微微低下头，就着自己的手，直接把那管试剂给喝了下去。

一直到她把这一管试剂喝得见了底，方以寒才终于回过神来。

而辛卯也放开了他的手，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方以寒一脸茫然地垂眸盯着自己还握着那支空试剂的手，直到感觉到自己的肩面倏地一重——他低头去看，辛卯已经一歪头，靠在了他肩膀上睡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侧过脸看了一眼靠在他肩上睡得正香的辛卯，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

“睡吧，辛苦了。”方以寒轻手轻脚地让她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后，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旋即他又迟疑了一下，这才俯下身去，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辛卯像是在睡梦中都有所察觉，闭起的双眼略微动了动，却也没睁开，嘴唇微微张开着，呼吸均匀而平稳。

方以寒还紧张地屏住了一会儿呼吸，见她丝毫没有要醒来的征兆，于是松了口气。

见辛卯似乎为了刘海上的几缕碎发而有些不适，他又抬手替她拨弄开前额细碎的头发。

随后他才动作轻柔地离开。

大概是生怕有人来打扰了辛卯休息，方以寒直接在卧室外完全没了家具的客厅里，找了张还没收走的椅子坐下，直接守在了她的屋外，甚至还随手给辛卯的房间拉起了一道隔音结界，好让她睡得能够更安稳些。

而他自己则是坐在那儿，随手从终端里调了一本书出来读。

方以寒其实自己也没看清究竟是翻了本什么书，随便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之前和辛卯、江云邈一块儿去辛家暗室的时候查到的那些资料。

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做，方以寒觉得，倒还不如拿这个来打发一会儿时间。

然而看着看着，方以寒的脑袋里，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辰侍世世代代都呆在这时空域里，就是为了磨炼能够与那所谓的怪物“蚀”相对抗的技能。

可是有没有人想过，这些“蚀”……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过去在私塾里他曾听先生提到过，“蚀”的产生原因，说是因为人类虚度时间，从这些被荒废的时光中产生了“蚀”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而它们又靠吸食人类自己的时间来维持生命和能量。

只是……一旦它们能够得到已经正式成为职业辰侍的人的脉冲和寿命，那么“蚀”就会得到突飞猛进的成长，而这也是出现了不同级别的“蚀”的由来。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说现在的、当下产生的“蚀”都是这样诞生的，那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第一头“蚀”呢？

它又是怎么来的？

这样一种怪物，在几百年前……从来未曾出现在这世界上。

要真的说是自然产生，那方以寒是绝对不信的。

整个世界的历史演变中，都不曾出现过，难道就会突然蹦出来吗？

这若是没有半点人为因素在其中就是在搞笑了。

产生了这么个念头，方以寒皱了皱眉，觉得还是得把这件事查清楚，于是便进入了寰塔的云端图书馆，调取借阅了与之相关的资料，随后又利用终端的检索功能，从中提取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越是继续查阅，方以寒的眉头便皱得越深，直到他翻到了由他经手的三虹湾实验室事件。

时空域历史上出现过不止一次，和“三虹湾实验室事件”相似的事件，可都被上面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所掩盖，但是从资料和报告的各种蛛丝马迹中能够发现，这些事……其实全都是人为造成的。

其中最为惨绝人寰的……就是近一百年前的“107”事件。

在时空域的记载中，这一次的实验中，总共强行征集了一百零七名童男童女，而最终这一百零七名孩童，九十九名彻底死亡，而剩下的八人失踪，直到今天还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