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储星的视线跟着上移，仿佛带有凉意一般落在庄遇手背，庄遇捏着袖扣的修长手指紧了紧。他不想在储星面前这么被动，他身上有太多东西带有储星的标志，想要切割关系，那就从摘除这些标志开始。

他会一样一样把这些东西摘下来还给储星，他可以维持最平静的表情告诉她，如果她对他依旧只是像围捕猎物一般的兴趣，他不会再陪她玩了。

怎么说怎么做，庄遇已经在心底想得很清楚，但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庄遇气极，既气储星又气自己，他不想去看储星，薄唇紧抿，侧脸紧绷的弧度显得倔强不好惹。

和储星甜蜜的一个月像是一场梦，他是带着不安离开的，但储星给了他期望，哪怕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交流越来越少他也可以用工作忙碌麻痹自己。在宴会厅突然见到她，庄遇是惊喜的，哪怕她来b市没有和他联系，但她制止了他的靠近，选择和梁坤予站在一起相谈甚欢。

庄遇的不安焦虑一点点扩大，那一刻他甚至有冲上去分开他们的冲动，但他早已习惯了克制和隐忍隐藏，他冷静下来，找到和储星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要她不对他那么冷淡，只要她热切一点，庄遇就可以告诉自己这半年的冷淡都是时间和距离造成的错觉。

他们那么亲密过，不该不声不响发展到这种地步。退一万步来说，储星没有彻底得到过他，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他的。

然而储星的回答答敷衍了事，她对他满不在乎，就像他只是一个偶然遇上的有过几面之缘的路人。

庄遇闭了闭眼，他想，他不可以这么顺着储星了。

想法落定的时候，庄遇指上正要用力，储星忽然冷冷说道：“你敢摘下试试？”

两人间的气氛陡然拉紧，明明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摘下，庄遇却就是动不了，但他不想认输了。

“我有什么不敢？”

“我凭什么不敢？”

“储星，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什么真心，都是骗人的，你真有把我当一回事吗？”

储星皱了下眉，内心也被庄遇没完没了的质问起了火气。她当然知道梁家和连家、梁坤予和庄遇之间的摩擦，也想过庄遇看到她和梁坤予一起时会摆脸色，但她没想过仅仅这样他就发脾气到要和她断开关系的地步。

这种态度被梁坤予的人看到应该挺开心的，储星也乐于让他们看到庄遇这种态度，但直面这些情绪的储星还是感到烦躁。

“不继续骗我吗？股份拿到了，答应我父亲的事做到了所以没有必要了？”庄遇嘲讽地笑了笑，他盯着储星，眼里的暗沉发凉，捏着袖扣的指节已经泛白，“你知道梁坤予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换女人换得有多勤快？你知道他对你抱着什么心理吗？就算你对我彻底没了兴趣，我也建议换个干净的人选。”

“庄遇！”储星觉得他越说越过火，她明明只是跟梁坤予说了几句话，以及还没谈下来的合作关系，到了庄遇嘴里已经发散得没边了，“我对梁坤予这个人没兴趣，至少没有你说的那种兴趣。”

储星白皙明艳的脸庞隐在昏暗中，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夏风吹过，一缕黑发被吹得贴上红唇，还在板脸色的庄遇下意识抬手想为她拂开，手抬到一半又别扭地放下。看着被□□得不成样子的袖口和他拧巴的样子，储星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她将那缕发丝别到耳后，抬眼望向庄遇的时候，眸子里浮躁的情绪早已褪得一干二净，“想把东西摘下来还给我？不打算跟我好了？行啊，你摘下来，我们就彻底结束。”

庄遇和储星对峙许久，摘是不可能摘的，他唯一做到的也就是率先储星离去，关上车门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奈何价值几百万的豪车设计优良，再大的力气也没留下多少声响。

等两人离开后，藏在远处角落的人离开打开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出去。

【梁少，储星确实跟连遇碰面了。】

【没听清他们说话，但两人应该没谈拢，连遇脸色全程都很臭，最后一个人开车先走了。】

那边没多久就给了回复：【储星没上车？】

【绝对没有。】

【知道了。】

庄遇一路飙车回家，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自从半年前回到b市，b市就一直流传着他父亲和储星谈判崩裂进而交恶的传言。

庄遇还记得他父亲和储星见面的那天，他们做了一笔交易，父亲以连氏5股份的换取他回来。庄遇从他父亲口中得知了答案，但他并不知道两人交恶的事，甚至在接下来和储星相处得最亲密的一个月里她也从未向他提及这件事。直到在b市听到传言他去问了父亲，他父亲黑脸摔门离去都是真的，但其中的原因却并没有告诉他。

连承鹤在外威严深沉，哪怕生气往往也只是气势和眼神的变化，摔门这样的事……要么是故意做给人看的，要么就是事情严重到了一定地步。

过往不曾深思的许多东西被庄遇一点点串联起来，储星说的计划……他直觉跟他父亲有关，也跟梁坤予或者梁家有关，这个计划从半年前就开始了，但为什么瞒着他？是因为他还不够格吗？

——什么计划？我不能知道吗？

——最好不知道。

最好不知道。

储星要他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庄遇渐渐有了猜测，但这并没有让他安心多少。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储星，也不认为自己抓得住储星，但储星将他藏匿在心底的东西勾了出来，储星的靠近和或真或假的情意就像养料，那些东西汲取这些养料长到现在早已不是他能控制。

她在储星那里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安全感，储星对她的态度或许只是做戏，或许又是真的呢？

计划是真的，不想要他了也是真的。

庄遇紧皱着眉头回了家，他妈妈蔡晚玲女士叫了他几句也不见他回应，直到过来拍拍他才突然回神，“怎么了？”

蔡晚玲担心又无奈地将他拉到沙发坐下，开始还以为他喝了酒上头了，现在身上不见一点酒气才放心不少，“生日宴不好玩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好，有点累就回来了。”

“你呀，”蔡晚玲长得白皙温婉，笑起来的时候像一汪柔和的水，看着庄遇的目光仿佛能包容一切，“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谁让我们小遇不开心了告诉妈妈。”

庄遇尖锐的气息突然被抚平不少，他早就过了向家长哭诉委屈的年龄，现在在这样的眼神中却突然有了点冲动，他有点想向他妈妈告储星的状。

不过到底是忍住了，很幼稚。

告状这种幼稚的、寻求庇护的举动庄遇很小就不曾有了，因为告状得到的反馈是一把把带着戾气戳向自己的刀。

被看重、被爱护的人才有底气告状。

连家人给了他这种底气。

庄遇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端正坐着，他垂着头，塌着腰，长睫轻轻颤动，显得柔软无害还委屈，蔡晚玲看着心疼坏了，“谁让我们小遇这么委屈呀，妈妈去说他好不好？不管是谁妈妈肯定站你这边的。”

蔡晚玲心思通透，相处了这么久也多少了解庄遇，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必定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不是陌生人，不是对立的敌人，要么是在乎的朋友要么是喜欢的人闹了别扭。

“是因为程锦灵那丫头？”蔡晚玲想了想也不对，他们家和程家走得比较近，程锦灵又是个活泼的，见小遇在b市没什么认识的人便喜欢带上他玩，他们家小遇虽然不排斥那丫头，但也不仅得对她多热络。

“也不对。”

程锦灵还没到让他委屈的分量。

蔡晚玲又要去猜别的，就听庄遇闷声闷气道：“妈，我想喝酒。”

蔡晚玲：“……”

“好吧，喝一点就行，妈妈陪你喝，借酒消愁不可取啊。”

蔡晚玲从酒窖拿了小坛酿造的梅子酒出来，度数不高又爽口，母子两分着喝了，大部分还是进了庄遇肚里。

“怎么样，好点没有？”

庄遇点点头，他不是要借酒消愁而是要借酒壮胆，“储星来b市了。”

蔡晚玲恍然，难怪了，储星的事她多少了解了一些。

储星没什么不好，但站在蔡晚玲的角度她并不希望庄遇和储星有太多纠葛，因为两个人的感情当中庄遇才是弱势的一方，弱势代表着容易受伤，蔡晚玲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小遇，就这么喜欢储星吗？别人不可以了吗？”

庄遇没说话，即使他清楚自己的感情也从未直白将“喜欢”两个字说出口，他总想着只要没说出口他便还有退路。

蔡晚玲的话庄遇有答案，他却没法轻易将答案说出口，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我想去找她。”半晌他低低说道。

蔡晚玲不赞同，看着庄遇的模样又不忍心，“天晚了，明天再去好不好？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我可以问。”

庄遇拿出手机给储星发消息，酒是真能壮胆，也能放松他的心神，庄遇早已确定了这一点。

【想起找你。】

【储星，可不可以？】

【今天对不起，我态度不好，太突然了，我没控制住情绪。】

【现在见见我好不好？】

庄遇一句一句发过去，蔡晚玲就坐在旁边将他的消息看得一干二净。

语气太软了。

平常他对人说话即使礼貌也是透着疏离的，更别说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软乎乎的看得她都心怜。

那个问题哪怕庄遇没有回答，蔡晚玲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庄遇没有心思关注其他，他眼睛眼睛舍不得离开屏幕，就直直看着等对方给他答复。

在无法当着储星的面把袖扣摘下来的时候，他内心叫嚣的停止感情切割关系都成了挣扎的借口，一路走来他对储星的感情用过太多挣扎的借口，好像只要用这些借口抗扎过，他违逆理智走向储星就显得不是那么可笑。

看，我挣扎过了，但抵不过储星的诱惑我有什么办法。

现在仔细回想，他一步步放宽对储星的权限，似乎都是抱着这种心态过来的。

手机屏幕熄灭又被庄遇摁亮，蔡晚玲和庄遇的心同样揪起，当屏幕上终于跳出新消息的时候，母子两同时松了口气。

【地址。】

没有其他的话，但意思也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