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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宋国公夫人过世,府中挂起了白幡,只向亲近的人家家中报了丧。

赵王、徐大爷等人上门吊唁之时,拍着孟季廷的肩膀,叹着气道:“节哀吧!”

赵王有些唏嘘,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这样没了,偏偏还是死在自己兄长手里。

不过胡玉璋带回来的消息,却也让孟季廷等人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玉玺丢失,崔氏和符氏便没办法名正言顺的拥护三皇子登基,所以他们最近才越来越着急。

但玉玺突然不翼而飞,只有皇帝或皇帝身边的人才能做到。因此孟季廷和赵王等人猜测,皇帝在勤政殿或许不是完全受控制,皇帝或许也还留了一手。

在书房里,赵王问孟季廷道:“你神武军的人,何时到上京?”

孟季廷道:“算算日程,明日就该到了。”

“终于是到了。”赵王松了一口气。

又转头看向青松,问道:“殿前司的那些人,情况又怎么样,你岳父说服他们了没有?”

青松点了点头,道:“放心,殿前司五万人马,除了听命韩庶的那一万人,还有一万多人选择明哲保身不愿参与,剩下的二万多人,只要我们这边发号施令,那边就能马上配合。”

赵王算了算,周善父子领的侍卫司五万人,加殿前司一万人,共六万人,他们这边神武军回京的三万人,加殿前司愿意追随他们的二万多人,加起来两边兵力就差不多了。且神武军的兵是从战场上历练过来的,战斗力肯定要比京中这些养尊处优的禁卫强。

“如今周家在城门处查验得紧,如何让你的人进来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

孟季廷却道:“在这之前,我还需要一道手续。边关将士无召不得进京,我需要陛下的一道手谕,一道让神武军进京讨逆的手谕。”

赵王有些着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这个东西做什么。”

青松看了看孟季廷,再看了看赵王,然后道:“这道手谕,的确很有必要。”

若是没有这道手谕,神武军进京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说是为了讨伐叛逆,但等将陛下救出来后,谁又知道他究竟认不认账,会不会以此反手治孟家的罪。这过河拆桥、鸟尽弓藏的事情,陛下也不是没有做过。

宋国公既是孟家的族长,他就不得不多为孟家考虑,在尽忠的同时也得保全孟家自身。

赵王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心里不由埋怨了皇帝一句,平日过河拆桥的事情做多了,如今倒是将自己给坑了,别人也不信你!

赵王皱着眉道:“但现如今上哪儿给你弄这样一道手谕去,先不说陛下在勤政殿清不清醒都不好说,就算清醒,勤政殿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飞不出来,如何把你的话传到皇帝耳中,再如何把这道手谕送出宫来?”

“若是陛下身边的黄内侍能配合我们,倒是可以一试。”青松叹着气道。

赵王一听这个名字,如今是倒尽了胃口,骂道:“快别提那个阉货了,他如今跟崔家、符家穿一条裤子。我这人虽然日子过得碌碌而为,但自认为还有两分看人的本事,没想到在他身上被鹰啄了眼。我还以为他是个忠心的奴才,没想到却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孟季廷道:“黄安这个人,他在陛下身边伺候几十年,对陛下忠心耿耿,我总觉得不是轻易会叛主的人,我觉得可以一用。”

他想起他刚回京那日在勤政殿外,他分明是想靠近他,他的手伸到袖子也分明是想拿什么东西,但最后却被侍卫司的人拦了下来。崔氏和符家仿佛并不怎么信任他。

赵王仍是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冒这么大的险,万一他真是个真小人怎么办。”

这时,书房外面有人,承影将书房门打开,露出了外面匆匆到来的孙良宜的身影。

他像是来得十分匆忙,头上的束发都有些凌乱,显得与他平日仪容整洁的形象有些不符。

他走进来后,先对孟季廷颔首,道了声:“请节哀!”

然后对众人道:“黄安这个人,是可信的!”

孟季廷让人给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孙良宜坐下后,对他们道:“四殿下告诉我,黄安这个人可以信任。”

赵王有些讶异,问道:“你能联系上四殿下?”

若他有本事在宫外联系上宫里的四殿下,那倒是可以通过他们之间的联系将手谕送出来。

孙良宜知道赵王在想什么,看着他道:“我教导四殿下多年,我们之间自有一套通信的方法,但这也就只能传递个信息,想要将手谕这种实物从宫里送出来,在皇宫守卫如此严密的今天,我做不到。”

赵王顿时有些失望。

孟季廷道:“皇宫虽然守卫严密,既然黄安能信任,只要配合得当也不是没办法。”

赵王又愁道:“就算有了手谕,你的人在京城外又应当如何进来?周善如今对城门严防死守,对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严加查验。且一下子涌入三万人,难免要让人怀疑。”

众人陷入了沉思,均在思索。

青槿进来给他们送茶水,然后站到了孟季廷的身边,听见了他们的讨论,看了众人一眼,然后道:“那个……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众人将目光望向她,赵王问道:“小弟妹有什么好办法,先都说说看。”

孟季廷也对她点了点头。

青槿这才道:“蘩楼被誉为天下第一楼,蘩楼的老板膝下仅有一女,如今正到了适婚的年龄。若是能请得他的协助,让他向天下广发布告,表示要比武招婿。然后让城外的将士们分散扮成进京参加比武招亲的武夫,或许可以瞒天过海。”

青槿又看了看孟季廷和赵王道:“我之前一直在好奇,蘩楼的老板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凭什么可以在上京这么繁华的地界经营这号称天下第一楼的蘩楼这么多年而无人敢捣乱,背后自然是有权贵撑腰。若我猜得不错,蘩楼真正的背后的主人,应当是爷或殿下吧?”

赵王有些惊讶,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许多人虽知道蘩楼背后有人撑腰,但并不猜得出来背后是谁。

青槿道:“爷教我算账的时候,有次拿了蘩楼来做例子,他竟能清楚的说出蘩楼每日经营流水,以及营收情况,这只有能接触它内部账簿的人才能做到。还有爷的私账里,每年都有一笔大额账目进入,却未写明来源,只标记了一个符号,我就大胆的猜测了一下,剩下的就靠直觉。”

赵王不由笑了笑,对青槿道:“难怪阿乔一直夸你聪明。”

但又道:“不过你猜错了,蘩楼背后真正的主人是武安侯府,只不过徐大厚道,分了我们一点干股。”

孟季廷跟青槿解释道:“武安侯府在开国时就是因资助了高祖皇帝起义而得爵位,而非像其他开国勋爵一样以军功封爵。许多人以为徐家当年将全副身家搭进去了,所以已无余财,那其实是太小看徐家了。整个朝廷内外,最富的就是徐家,陛下的国库都未必有徐家的银库富裕。只是他家如今懂得财不外露,免遭嫉妒的道理,所以别人便以为他家只是个不中不上的侯府。徐家人擅经营,蘩楼亦只是他家的产业之一。”

青槿点了点头。

赵王又回归了正题:“那兵器呢,如何进来,总不能赤手空拳的去跟侍卫司的人干架。”

青槿道:“蘩楼每日都要运送食材、美酒和其他东西进京,如今比武招婿,要给比试者安排饭食,消耗更大,将兵器

藏在车队里。”

青松摇了摇头道:“若是平日,这个方法或许行得通,但在此时,侍卫司不会放过查验蘩楼的东西。”

青槿道:“所以在他们运东西进来的时候,还需要用另外一件更引人注目的事情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青槿看了看他们,剩下的她便不再说了。

赵王看着青槿身上穿的孝服,灵光一闪,伸手拍了一下大腿,突然道:“眼前不就有一件事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给弟妹办丧事,一场巨大的丧礼。你说是孟家送葬的队伍更引人怀疑,还是蘩楼运送东西进出的车辆惹人怀疑。”

一直安静的孟承晖这时看着赵王,开口道:“赵王叔,我不同意这样做!”

他的母亲死得如此可怜,他不想连她的丧事都还要被利用。

赵王劝他道:“晖侄儿,事急从权,且你母亲也一定同意这样做的。你想想,要是孟家栽了,你这个孟家长子也得遭殃,你母亲肯定舍不得你出事。”

孟承晖抿着唇,看向孟季廷。

孟季廷叹了一口气,对赵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众人在孟季廷的书房散去之后,孟承晖有些茫然的,一个人走回了淞耘院的正院。

他看着母亲住过的地方,坐在榻上抱着母亲常常倚靠的那个大迎枕,不由的落下泪来。

袁妈妈这时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孟承晖,不由问道:“世子爷,您怎么在这里?”

孟承晖道:“我有点想母亲了。”

袁妈妈脸上也跟着难过起来,走过去抱了抱他道:“世子爷别哭,夫人最舍不得你哭了。”

跟着又一边流泪一边骂道:“都怪那个杀千刀的郡王爷,别人家都是兄长护住妹妹,他怎么就那么狠心。也怪我,当日要是拦住夫人就好了。”

“其实夫人不为别的,她其实就是怕孟家出事,你也要跟着遭殃。”

孟承晖想到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他想报仇,他真想杀了他。

他从淞耘院呆了不久,之后又去了灵堂,看着躺在棺柩里表情平静的母亲,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另外一边,皇宫的明仪宫里。

四皇子正坐在御案前抄写着什么东西,他身边有两个内侍,一个叫阿庆,一个叫阿福,均都是皇帝当年给他的人。

那个叫阿福的内侍站在四皇子身边,此时脸色焦急的说道:“……皇后和崔贤妃让人守在勤政殿外,不让任何人靠近勤政殿,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殿下,您不应该再呆在这里了,您应该出去,去勤政殿将陛下救出来。陛下现在或许正等着您去救他呢,再则,若万一真让皇后和贤妃得逞了,三殿下一向和您有仇,他岂能放过您。”

另一个叫阿庆的内侍则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将他直接踢得滚在了地上,然后怒斥道:“陛下两个月前罚殿下在明仪宫抄写祖训,静思己过,你现在撺掇殿下出明仪宫究竟是何居心。”

现在勤政殿外是什么情况,让四殿下单枪匹马的往那里闯,那简直是羊入虎穴。明仪宫外有庄大人留下的殿前司的人守着,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如今孟大人已经回京,外面的事情自然有孟大人。四殿下只要保全自己,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

阿福不满道:“我能有什么居心,我都是为了殿下好。”

四皇子抬眼看了他一眼,看得阿福有些心虚,然后声音越来越低了去。四皇子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去写字。

过了一会,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四皇子放下笔,走到了窗户前,看了一眼外面。

天空中远远出现了一个白色状的东西,四皇子于是指了指问身边的人道:“那是什么?”

阿庆循着他的手指往外看了一下,然

后回答他道:“那应当是孔明灯吧,看这距离,倒像是有人在宫外放的。”

四皇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于是把自己抄好的祖训交给宫人,让人送到福宁宫去给孟贵妃。

当天晚上,孟贵妃穿着一身黑衣,身边只带了一个宫人,悄悄的来到了冷宫,看着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英废妃。

英废妃这六年一直疯着,在冷宫也不会有人尽心的去管一个疯子,此时她坐在地上抱着一堆茅草轻轻的摇晃,念叨着:“皇儿乖,母妃在这里,皇儿乖,皇儿乖……”

孟贵妃低头看着她,而后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没有疯,你装了这么多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你想等什么?你想等着看你的儿子登基吗?还是想等你的仇人落不下好下场?”

地上的人并不回应她,仍是不断的念着:“皇儿乖……”

“你可知道你的儿子已经是皇后的弃子了,如今皇后已经和贤妃联手,准备谋反扶三皇子登基。她们若是成功了,你的儿子半点荣光沾不到,她们失败了,你的儿子身为皇后的养子,反而要一起落不到好下场。你想想你的父兄,他们怎么死的,死得冤不冤,你想不想为他们报仇。再想一想你的儿子,他现在在皇后身边过得可并不大好。”

“你帮我做件事,我保你儿子全身而退,以及一辈子荣华富贵。”

孟贵妃在这里呆得并不久就离开了,英废妃直到她离开都仿佛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在她离开之后,也仍是抱着茅草念着“皇儿乖”,但若仔细的看的话,却能看到她眼角缓缓的流出了一丝水光。

到了第二日,英氏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废宫里,连身体都僵硬了。

有人将这件事禀报到了黄内侍那里,黄内侍似是有些惊讶:“死了,怎么死的?”

“听说是在冷宫里没有吃饱,她又是个疯子,半夜里吃土充饥,然后胀死的。”

黄内侍想了一下,道:“我去看看。”

英氏死得不雅观,黄内侍捂着鼻子远远站着看了一眼后,对身边的人道:“毕竟是五殿下的生母,生前侍奉过陛下的人。但既是废妃,又不能葬在妃陵。用口薄棺材,运到宫外找个地方葬了吧。”

然后英氏便被一口薄棺材装了,由黄内侍亲自领着人送到了宫门处,准备让人运出宫去。

宫门处守门的韩庶拦住他,面上十分的客气,但态度却坚决的表示:“黄内官,按照两位娘娘的吩咐,任何从宫里出去的东西都得经过查验。”

黄内侍将位置让开,对他道:“那你验吧,这里面装着的是五殿下的生母英废妃,她死状不好,大人可别被他吓倒。”

韩庶笑着道放心,然后挥了挥手,让人将棺材打开,亲自将里面的人包括棺材都里里外外的查验了一遍,嘴巴也翻开来看了,没有查出任何东西。

韩庶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笑着对黄内侍道:“内官怎的如此好心,亲自护送英废妃一程。”

黄内侍叹道:“怎么说也是五殿下的生母,如今走得冷冷清清的,也是可怜。且她当年得宠时,对我也算恭敬。”

说着看着韩庶脸上的表情,脸上一冷,不高兴道:“怎么,韩大人不信任我,觉得我在里面携带了东西出去?”

韩庶忙笑道:“在下岂敢怀疑内官,这样,内官如今要伺候陛下,又要侍奉两位娘娘,内官送英废妃这一程也算尽到了心意。内官便将英废妃的棺柩交给在下,在下一定让人运出去好生安葬。”

黄内侍撇了他一眼,道:“也行,你且可小心点,惹怒了鬼魂,小心人家晚上来找你。”

说完甩着拂尘走了。

韩庶在他走后,交代身边的人道:“这棺材运出去之后,找个地方一把火烧了,这阉货不一定

可信,免得让他钻了空子运送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出去。”

他那手下人道是,拉了棺材出宫。

然后他们找了个地方,正准备将这棺材点火烧了之时,从出宫门开始就跟了他们一路的承影带着人跳了出来,三两下将他们制服之后,将剑横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那些人一时不察遭了暗算,此时手中的刀被夺,举着手作投降状抬头看着承影,害怕道:“大人饶命。”

承影道:“饶命可以,知道回去怎么跟你们主子汇报吗?”

那人用力的点了点头。

承影又继续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是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你办差不利,然后被处罚的好,还是回去说你将差事办好了,大家相安无事的好。哦,对了,我可知道你们宫外的家人都住在那里,若不想找死,就老实一点。”

那人再次用力的点了点头,再次表示知道怎么做了

承影这才收了剑,然后挥了挥手,拉着棺材走了。

赵王在宋国公府,看着承影从英氏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不由有些嫌晦气的躲远了一些。

取出来的东西外面裹了一层不透水的牛皮,牛皮外面沾了血,承影将上面的血迹洗净,将牛皮打开,然后看到了里面的黄色绢布,呈给孟季廷。

孟季廷打开看了看,里面正是他想要的盖了玺印的皇帝手谕。

他松了一口气,对承影吩咐道:“通知张尉,可以让城外的兄弟们进来了,让他们小心一点。”

跟着又指了指棺材里的英氏,道:“找个好地方,将她好好安葬了。”

孟家给过世的宋国公夫人办了一个极其盛大的丧事,由宋国公和其长子孟承晖亲自扶棺,领着送葬的队伍,护送灵柩到孟家祖坟安葬。

送葬的队伍在城门处与侍卫司的人发生了争执,两边甚至打起了架来,将同时专门运送食材入京的蘩楼的管事吓了一跳,又因他们运送的一部分食材是从江浙来的鲜鱼,怕闷久了鱼死了,便给城门的禁卫多塞了几包银子。

蘩楼运送东西的人每日常进常出,双方相熟,又见查验了前面好几辆马车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妥来,于是挥了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又过了两三日,人马、兵器均已经准备就绪。

孟季廷吩咐道:“皇后和贤妃不是想要玉玺,给他们吧,也该收网了。”

于是,皇后和崔贤妃找了一两个月均没有找到的玉玺,有一天突然在崔贤妃的云光殿里找到了。

那玉玺就藏在她殿内的一个大花瓶里,一个小宫女洒扫时不小心打碎了那个花瓶,于是玉玺便露了出来。

崔贤妃小心的拿着那玉玺,不由道:“真是灯下黑,我们将整个皇宫都找遍了,却没想到被人藏到在了本宫的宫殿了。有了这玉玺,一切就好办了,该是将诸位大臣请进宫来了。”

宣懿长公主总感觉这玉玺出现得太顺利了些,还有宋国公府,最近也显得有些安静,她对贤妃道:“总觉得哪里不对。”

崔贤妃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拖下去对咱们没好处,必须得让一切尽早落定,母亲通知父亲和兄长办事吧。”

崔贤妃摸着这玉玺,脸上十分的高兴。

到了晚上,她带着传位昭书和玉玺一起进了勤政殿,坐到皇帝的床边,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沉睡的皇帝道:“陛下,臣妾知道您醒着,臣妾都跟您亮了明牌,您也不必装了。”

如今的皇帝瘦得如同干柴一般,明明四十还不到的年纪,看着却像是老了十几岁。

“臣妾这传位昭书已经拟好了,玉玺虽然也已经到了臣妾手上,但臣妾想着,这玺印还是该您来盖才好,这才显得咱们珏儿登基得名正言顺。”

说着将手里的诏书摊开,让人搬了小几过来,然后握着皇帝的手要让他拿着玉玺盖印。

皇帝这时候眼睛猝然睁开,一把将她推开,怒瞪着她,骂道:“你这个贱人,你想谋逆!”

崔贤妃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玉玺也摔到了地上,她也不生气,将玉玺捡起来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又对皇帝道:“陛下既然不愿意盖,那臣妾就代劳了。放心,珏儿一定会好好打理这大燕的江山的。您不是想念宸妃吗,过了明日,您就可以下去好好与她团聚了。”

她又站到了他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臣妾忍着恶心伺候您十几年,劳苦功高。我的珏儿比四皇子、五皇子都年长,出身也最高贵,这皇位本就应该是他的。但是陛下既不体谅我的功劳,也不为珏儿着想,竟然想让一个宫婢之子继承皇位,臣妾实在不服。”

“这贤妃我也做腻了,想尝尝当太后是什么滋味。”

说着脸上还十分温柔,让人搬了桌子,故意当着他的面在诏书上盖下了玉玺。

她将诏书上的内容宣读了出来:“朕嗣祖宗大统,历今十七载,久因国事焦劳,以致脾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皇三子祈珏,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速择吉日即皇帝位。”

然后笑了起来,看着床上的皇帝道:“陛下,您看这诏书拟的如何?”

“你这个贱人,乱臣贼子,朕要将你千刀万剐。”

崔贤妃像是故意为了气他:“陛下,臣妾真是同情您。这前朝后宫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您的,就连你最偏袒信任的周家,如今也背叛了您。啊,以前贵妃倒是真心对过您,但后来也不爱了。您坐在皇位之上,却是孤家寡人一个,真是可怜。”

直到崔贤妃离开,皇帝都仍躺在床上,捶着床咬牙切齿的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而黄内侍垂立在一旁,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直至崔贤妃离开之后,才上前去,伸手握了握皇帝的手,让皇帝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同一时间,在这夜黑风高的夜晚。

青松让人绑了韩庶家中妻儿老小十几人,直接到了宫门处,逼韩庶打开宫门,然后让自己的人马悄然无声的进了宫。

青松让人将他绑起来时,韩庶看着青松道:“庄老弟,咱们同僚十几年了,我的为人你是最清楚的,忠心不二。我假意投靠崔家,完全是为了找出崔家谋反的证据,我都是一心为了陛下,并非叛主,你明白吧。”

青松笑眯眯的对他道:“这些话,你就去跟陛下说吧。”

“这样,你让我将功赎罪。你现在绑了我,明日崔家和符家的人见我没有守在宫门处,定然要怀疑,你放了我,我将功赎罪,我跟你们里应外合。”

“这可不成,万一你去告密怎么办。”

“我家里人全都在你手上,我怎敢。且我已经明白,崔家和符家谋逆是根本成功不了,我以前就是贪财,收了崔家的银钱,后面他们以此逼迫我下水,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我就是为了韩家全族,也会弃暗投明。”

青松沉默了一下,看着他,韩庶对他点了点头。

青松于是抬起手挥了挥手,让手下将他松绑。

到了第二日,久未上朝的文武大臣突然被召进了宫里,在勤政殿外呜呜泱泱的垂手站了一地。大臣们左右前后之间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显得或沉重、或凝重、或不安、或担忧,当然也有暗暗高兴的。

勤政殿的大门被打开,皇后、崔贤妃、三皇子抹着泪从里面走了起来,黄内侍手持圣旨跟随在身后。

在他们出来之后,勤政殿的大门又缓缓的合上。

皇后往前站了几步,看着站在下面的诸位大臣开口道:“陛下病重,遘疾弥留,今召大臣

们前来,是陛下有诏要宣布。”

皇后转头看向黄安,道:“黄安,宣读陛下诏书。”

朝臣们纷纷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跪了下来,道:“臣听旨。”

黄安于是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诏书张开,宣读:“……皇三子祈珏,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速择吉日即皇帝位。”

三皇子这时往前一步,对着勤政殿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御史中丞卢垌这时候与孟季廷对视一眼,孟季廷对他点了点头,他于是站了起来,怒道:“……陛下既在弥留,为何不召重臣至榻前受命,反而由两位娘娘颁布传位诏书。如此反常,不得不令人怀疑,这诏书究竟是真还是假,又有谁能证明。如今,我们诸多大臣就在勤政殿外,请两位娘娘让我们亲自进去面见陛下,若陛下谓此诏书所述为实,我们必当遵守。”

卢垌开口之后,跟着便有大臣纷纷开口附和:“请两位娘娘允臣等进去面见陛下。”

皇后脸上表情一冷,厉声道:“这是陛下亲自加盖玉玺的诏书,由陛下信任的黄内侍亲自宣读,还有何疑问,你们难道想抗旨不遵不成。”

与此同时,勤政殿四周的屋顶,手持弓箭的禁卫露出了头,手上的箭矢纷纷对准了跪在勤政殿之中的诸位大臣,而后两队重甲的禁卫从勤政殿外走了进来,站立于朝臣两侧,然后用长矛对准了他们。

勤政殿前的大臣慌乱起来,均站起来往中间挤去,看着左右两侧的禁卫和他们手上的武器,或面生怒气,或心生惶恐。

皇后盯着他们:“诸位大臣还是想好了再说。”

这时,宣靖侯脸上带上了笑意,与中间自己一系的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纷纷跪在地上,高声呼道:“臣等谨遵陛下圣谕,一定尽心辅佐三殿下登基。”

有大臣对他们心生不屑,甚至有不怕死的大臣厉声道:“如今这是干什么,你们这样子根本是像在谋反。”

孟季廷这时候站了出来,看着上面的皇后等人,声音缓缓道:“如今文武百官均在此,两位娘娘阻拦大臣面见陛下,实在令人可疑。两位娘娘若不心虚,便该将勤政殿的大门打开,让臣等进去。”

“孟季廷,你自恃有功,骄纵不轨,毫无臣礼,早应降你降罪。”皇后盯着他,厉声道:“来人啊,此人不轨,将其拿下。”

然而此时,两侧的禁卫却未动。

皇后左右看了一眼,再次厉声道:“去将他拿下!”

禁卫仍是未动。

皇后和崔贤妃相互对视一眼,开始有些慌了起来。

孟季廷则看着她们道:“两位娘娘觉得此时这里的,还是你的人吗?”

他抬起手来,挥了挥手,于是两侧手持长矛的禁卫反而上前将她们团团围住,而勤政殿屋顶上的弓箭手,手上的弓箭亦转了个方向,全部对准了她们的方向。

崔贤妃急慌起来:“孟季廷,你想干什么,想谋反不成。”

这时黄安突然指着皇后和崔贤妃道:“想谋反的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各位大人,奴婢要告发崔氏、符氏囚禁陛下,意图谋逆。”

说着举起手中的那份圣旨,高声道:“此时奴婢手中的这份圣旨,乃是矫造。陛下此时正在勤政殿内,为符氏、崔氏所囚。”

“黄安,你……”

“反了,反了……”崔贤妃对外面大声喊道:“周善,周齐,侍卫司的人呢,来人啊,将他们拿下……”

这时外面响起兵戎相撞的声音,且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有宫人在躲避着四处逃窜。

孟季廷看着她们道:“周善父子此时怕是没空来救你们,他们正在应付我的神武军。”

这一场宫变,处于皇宫里面的人心惊肉跳,此时在皇宫外面的人同样胆颤心惊。

按照崔家和符家的计划,他们矫造圣旨,拥立三皇子,自然想过其中会有大臣不服,但是控住大臣们的家眷,有盖了玉玺的圣旨在手,再以他们家眷的性命相挟,所剩不服的人应当不会有多少,也无什么可惧的。

因此,他们在传召这些大臣入宫的同时,另派了人马在宫外,只要是三品以上的大臣,都要活抓了他们的家眷为人质。

孟季廷防备了这一手,留了一部分人在宫外。两边的人马直接在街上对上,兵戎相见,街头巷尾早已乱成一团,百姓闭门不出,关紧了门户,生怕伤到了自己。

若是有些人好奇,偷偷打开窗户的门缝看出去,便能看到两边对峙的人马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比起其他大臣的府邸,宋国公府则更是被重点关照的地方。

胡惟瑞亲自领着人将宋国公府包围了,让人去破开宋国公府的大门。

孟承晖带着家中的仆丁以及孟季廷留给他的一些人手守着宋国公府的门户,他将府中各处的角门、偏门、后门都巡查了一番,确认万无一失之后重新回到正门前面。

因宫外的人手分散出去解救其他府上了,宋国公府需要抵抗到出去的人回来。

青槿对孟承晖道:“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不用跟他们硬碰硬。让人守在墙头和屋顶,他们要是靠近,就往他们身上倒油点火烧他们。”

孟承晖点了点头,然后让人去将家里所有的油都搬了出来。

青槿又对他道:“你爹爹将府里交给你,便是相信你能保护好我们。你承影叔叔很快就会回来,你只需要扛上这一会儿就行。我先进去陪你祖母,这里就交给你了。”

孟承晖道:“姨娘放心,我会保护好府里的人。”

青槿点了点头,然后准备进去。

然而转身刚走了两步,孟承晖又喊住了她:“庄姨娘。”

青槿回过头来看着他,孟承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对她抿了一下唇,道:“没什么了。”

孟承晖对她的感情总是很复杂,做不到心无芥蒂,可也觉得不应该对她心怀不满。

青槿像是能明白他复杂的心情,对他笑了笑,然后才转身进去了。

孟承晖深吸了口气,走到墙边,爬上梯子,看着外面的人。

胡惟瑞正骑着马站在外面,因为国公府里的人在倒油点火,他也不敢靠近,于是在外面对着他们大喊:“你们还不出来束手就擒,你们以为孟季廷还能回来救你们,真是做梦,主动受降说不定还能饶你们一命……”

孟承晖看到他,心中所有的恨意都升了起来,想起了母亲的死,握紧了拳头,愤恨道:“你住嘴。”

“原来是晖儿。”胡惟瑞看向他。

“咱们甥舅二人何必兵戎相见,宋国公府大势已去,你是我外甥,我不会伤害你。这样,你让人把大门打开,让我进去,到时候我向三殿下和崔娘娘求个情,饶了你一命。”

孟承晖拿起了弓箭,对着他射了一箭。胡惟瑞见状躲开,然后脸上愤怒道:“晖儿,我是你舅舅,你敢对我动手。”

“你不是我舅舅,你是我的仇人,是你杀了我娘。我今日就杀了你,替我娘报仇。”

母亲这么照顾他这个兄长,以前他不喜欢这个舅舅,母亲还会劝他说:“你舅舅有时候性子是有些不好,但他对你还是疼爱的,你刚出生那会,他抱着你不知道多高兴。”

可是最后,这个人杀了他的母亲。

他继续挽起了弓箭,对着他一支又一支的射过去,胡惟瑞只能不断的躲着他的箭,嘴上还骂骂咧咧的,直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承影带

着人赶了回来。

而此时的皇宫里,所有的场面均已经被控制住。

皇后、崔贤妃、三皇子、崔家的人、符家的人等,均被人用剑指着跪在地上,周善父子被绑着跪在了勤政殿前面。

黄安和四皇子一人一边将被软禁已久的皇帝从里面扶了出来,后面跟着孟季廷。

皇帝出来之后,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最后站定在周善的跟前,目光阴鸷,然后挥手在他脸上就是一巴掌,怒道:“真是朕的好表兄,朕待你和周家都不薄,你竟然如此对朕。”

周善被打得脸偏向一侧,知道大势已去,闭了闭眼睛,什么话都没说。皇帝待他是不薄,但他跟孟家却已经结了深仇,他不追随崔家,难道等他日孟家扶持了四皇子登基,对他周家赶尽杀绝吗。

最后皇帝又走到三皇子的跟前,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珏儿,你真是令朕失望。”

三皇子抱住皇帝的大腿,害怕的浑身颤抖,声泪俱下的说道:“父皇,儿臣错了,求您饶恕儿臣。”跟着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指着宣靖侯道:“是宣靖侯,是母妃,是他们强迫我的,我本不愿意的,父皇……”

皇帝道:“是吗?”

皇帝想起这些日子在勤政殿受到的崔贤妃的羞辱、侮辱,将旁边的一把剑踢了过来,踢到了四皇子的脚边,对他道:“既然这样,你去将你母妃这个逆贼杀了,你就还是我的好皇儿。”

身后孟季廷听着大愣,勤政殿前站着的大臣们亦是有些不敢相信,逼人弑母,这也太过狠戾了些。

三皇子抬起头看着皇帝,脸上不可置信和惊恐。

“去啊,杀了这个贱人。怎么,敢杀你的父皇,不敢杀你的母妃。”

三皇子被他一吓,终于拿起了剑,浑身颤抖的到了崔贤妃的跟前。

崔贤妃脸上十分平静,甚至过了开始的惊慌之后,连这个最坏的结果都已经接受了。她看着拿剑的手都在颤抖的儿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三皇子脸上满脸都是泪,害怕、惊恐,浑身发抖。过了一会,他手中的剑终是落了下来,没敢刺进去,然后摊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崔贤妃突然笑了一下,道:“论狠,臣妾终是比不过陛下。”

说完弯腰下去缓缓的拿起地上的剑,身后的禁卫怕她作出不利的事情,连忙将剑往她脖子上靠近了两分,警告着她。

崔贤妃顿了顿,看了一眼脖子左右的剑,继续将剑放进了儿子的手中,双手握紧儿子拿不动剑的手,在三皇子惊恐的看着她的时候,将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众人看着她就这样睁着眼睛,仿佛并不甘心的倒了下来,躺在了地上,血从她的胸口流出来,染红了地上。

众人虽觉得她谋逆有些可恨,此时却也觉得她有些可怜,唯有皇帝脸上一脸的冷酷。

一场宫变风波就此平息。

宋国公府在承影回来之后危机便解了,胡惟瑞被活抓。

孟承晖恨他至极,想要亲手杀了他,但被承影制止住了。

“他名份上毕竟是你舅舅,世子杀了他,会落下不孝的名声,于世子不好。世子爷自可以放心,他犯下的是谋逆大罪,他逃不了一个死字。”

孟季廷是在天黑的时候才从宫里回来的,此时宋国公府门外的战场早已打扫干净,连门前的狮子都已经被冲洗干净,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兵刃之事。

孟季廷刚下马,便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担心着他,等着他的青槿。

青槿看到他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迎了上来,与他抱在了一起。

“爷,结束了吗?”

“您没事吧?”

“嗯,结束了,我没事。”

接下来的,就是对参与谋逆之人的处置,和对有功之臣的论功行赏。

宣靖侯府被夺爵,宣懿长公主被褫夺公主封号,符皇后被废和赐毒酒。崔氏、符氏、周氏一族均以谋逆罪被夷三族。其余参与其中的臣党,均或被抄家灭族、或被流放的,连同被连累的家眷,前前后后加起来不下万人。

延平郡王府被夺爵,延平郡王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惠氏和其子女未参与其中,且当日她将胡玉璋放走,事后又主动检举延平郡王的罪行,加上孟季廷的求情,得以保全性命,但也就只是保全性命而已。

惠氏带着子女离开之时,袁妈妈来送她,交给她一个匣子。惠氏打开匣子看着里面小姑子留给她的银票,抱着匣子不由流起泪来。

至于三皇子,皇帝倒是没有杀他,但是被削除宗室身份,终身囚禁。

要论下场最惨的,应当是周善,他被皇帝命人做成了人彘。

青槿从孟季廷口中听到这个时,浑身都生起了寒战:“陛下从前多偏袒周家,连谋害皇嗣的罪行都能偏袒,如今对他竟然这样狠。”

孟季廷脸上有几分嘲讽:“从前周善伤害的是别人,他自然感觉不到别人的愤怒,想的都是这是他的母族,要将对生母的亏欠补偿在他们身上。但如今周善参与谋逆要伤害的可是他这个皇帝,他自然知道他的可恶了。板子挨在谁身上,谁身上疼,且往往越是信任的人,背叛起来越要让人心里恨。”

青槿道:“我总归是觉得,相比以前,陛下如今的性子更加暴戾了。”

孟季廷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如今宫里,大皇子二皇子一向都是无人在意的小透明,三皇子参与谋逆被圈禁,五皇子是半个傻子,四皇子便成了这唯一的储君人选。

皇帝身体大不如前,又沉迷丹药,无心朝事。在冬至之前,他颁下立储诏书,将四皇子立为太子,之后命太子监国,由孟季廷、赵王、孙良宜等人辅政,自己几乎不再视朝。

而大燕边境,北罗见大燕内部并没有乱起来,心有犹豫,不敢进犯,最后主动在边境退了兵。西境的西梁倒是与大燕小打了一场,在神武军手上没有讨到好处,恰在此时西梁王庭也发生了政变,西梁军要回朝救主,于是也撤了兵,西境和北镜的危机暂解。

孟承雍领着孟毓心、孟承业,在纯钧夫妇的陪伴下,赶在新年的最后一天回到了上京。

青槿看着几个月不见的孩子们,笑着伸手将他们抱住,高兴道:“让我看看,你们都长高了没有。”

兄妹三人围在母亲身边,一个个喊着“姨娘”,纷纷抢着要和母亲抱。

孟承雍抱完母亲之后,走到了父亲跟前。孟季廷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看着他道:“听说跟西梁打的那一仗,你表现得很好?”

孟承雍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

杨氏几年不见几个孙儿,也很想念,特别是对孟承雍,看着他热泪盈眶的。恨不得揉在怀里。

她想像小时候那样将孩子揽在自己怀里,结果发现孟承雍现在长得已经比她还高了,只好摸着他的脸、脑袋、耳朵等,含泪高兴道:“我的雍儿怎么一下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走的时候,还只有这么高。”

杨氏还用手比了比他当年又多高。

一眨眼的功夫,孩子都长大了,杨氏十分遗憾自己错过的没能看着他长大的这些年。

孟承雍对杨氏依旧亲近,抱着她亲亲热热的喊道:“祖母,雍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再也不要离开祖母了。”

孟承雍与祖母亲近完了之后,最后看向孟承晖,兄弟两人相互对视而笑,然后抱在一起,彼此拍了拍

对方的背。

孟承雍想起刚刚过世的嫡母,有些为他难过,对他道:“你别太伤心。”

母亲过世已经三四个月,孟承晖的悲伤已经淡了下来,虽然他还是会想念母亲,但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撕心裂肺。他听到孟承雍的话,对他点了点头。

孟季廷对着门口的众人道:“先进去吧。”

然后孟毓心、孟承业一人一边拉了青槿的手,抢着要和母亲说话,孟承雍和孟承晖搭着肩一起进去,孟承靖由父亲牵着,但一直想去母亲那边,孟季廷于是放开了他,伸手扶着杨氏,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进了宋国公府。

外面,响起了炮竹的声音,新年的气氛弥漫在整个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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