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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秘密(一)

甄息瑶有一个秘密。

从她十岁开始。

自从有记忆以来,甄息瑶就觉得母父和书中写的不一样。

她觉得,她们并不相爱。

父皇更爱的是一个叫锦妃的女人。

这个锦妃是后宫里的一个妃子,宠冠裒城,平日对母皇还算规矩,但和谁都不是很亲近。甄息瑶感受到母皇并不喜欢锦妃,便也疏远起她。

七岁生辰宴,甄息瑶特意不邀请锦妃,没想到锦妃不请自来,还说要打包几样糕点回宫吃。

甄息瑶更讨厌她了。

九岁那年,锦妃疯了,甄息瑶当时在母皇身边听到消息。母皇叹了重重的一口气,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场漫长的战役结束了。

但没有人是赢家。

母皇身体安康,福寿无疆,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这么想着,甄息瑶不管侍卫阻拦,径直走进图治宫。两年前,锦妃踩上她的生日会;两年后,她插手锦妃的宫仆挑选。

扯平了。

那时候殿内七十多人,没人想侍奉锦妃,甄息瑶还觉得大快人心。怎知,有几个人自告奋勇侍奉锦妃,父皇听罢很是满意。母皇最后居然还奖赏了那群人,让她们得以早日做出离宫留宫的选择,甄息瑶不禁替母皇不值。

回到南庭的甄息瑶愤愤不平,在诗鹰宫里踱步来踱步去,侍女浮词挠挠头,“瑶殿,你就别再想这事了。”

甄息瑶摇头。“不成。”

“我心里有气。”甄息瑶走得累了,气鼓鼓地翘起双臂坐下。

浮词苦恼地看着主子,一时半会哄不好。

突然,甄息瑶灵机一动,喊道:“备轿,去鼓吉宫!”

踏入鼓吉宫时,那群不识好歹的宫仆正在取名字。一见到甄息瑶,她们立刻跪地请安。

甄息瑶来这一趟,本来是要差使她们跑腿,作弄她们,结果没想到宫仆们正在一本正经地想名字。

甄息瑶决定顺而为之,了解了鼓吉宫的命名部首后,赐了其她四个不在场的侍男新名字——分别是烊宋、畑宥、熔守和炑宸。

宫仆们感谢大皇主的美意,开心地把纸笔交给她。只是她们不知道“宸”字何解,追问了她。甄息瑶含糊地回:“美好的意思。”

其实甄息瑶是故意用“宸”字的。“宸”的引申含义为帝王,取一个这样的名字,被人发现锦妃一定会受罚。不过父皇那么爱锦妃,锦妃顶多就是贬下妃位而已,出不了什么事。至于这些宫仆,应该不会受牵连吧?她们跟她作对确实让她很生气,但宫仆到底不认字,管事的人会明白的吧?最多最多就是打个几下吧。

甄息瑶蹦蹦跳跳走出鼓吉宫时,锦妃的轿子正好驱近。按照礼数,她应该等锦妃下车并请个安的,但她只是睨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到这讨人厌的锦妃了。

三天后,生病的四个侍男终于痊愈,并去鼓吉宫报到。鼓吉宫的十个皇仆人齐了,炜定拿出大皇主的赐名,并要他们自个儿挑选,之后就送去忠气宫载入当朝侍仆名册。

当天下午,炜定迟迟没有回来。忠气宫派了两个太监过来,说鼓吉宫尊卑不分,大逆不道,现在要抓走炑宸,打他一百大板。

锦妃已经不认人,只觉得外面吵吵闹闹,蒙头大睡。太监顾忌皇上对锦妃的情分,不想在鼓吉宫周旋太久,强横地把炑宸拖到忠气宫处置。

忠气宫仆事院里,炜定身为鼓吉宫总管办事不力,被打得鼻青脸肿。

炑宸斗胆用“宸”字,以下犯上,居心叵测,当即被几个大汉压制四肢,棍棒伺候。

烛安几人连连求饶,管事太监嫌她们啰嗦,呼人掌她们的嘴。掌到最后,她们还在哀求,因为炑宸大病初愈,一百大板会要了他的命。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人心可以冷漠,人命可以践踏,而她们就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浮词,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甄息瑶看出浮词的心不在焉。

浮词急忙摇头,打起精神帮甄息瑶梳头。

甄息瑶又盯了一会儿,打了打浮词的手,让她别梳了。“到底怎么了?”

浮词面有难色,后来还是忍不住告诉主子,鼓吉宫的名册被管事公公严厉批评,那个名字叫炑宸的人被判逆反罪,要罚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下去,人还活得了?甄息瑶登时冲去北庭忠气宫,喝令他们收手。

“大皇主,这小太监自比皇帝,犯了大不敬之罪,按理来说应当杀头。”

甄息瑶瞪过去。“她们目不识丁,随便改的名字岂能当真?改过就是!”

“这是要记入名册留存归档的,不是玩笑。他取了这样的名字,就是冲撞陛下。大皇主,请不要为难小的,让侍卫们完成最后的三十板。”管事公公腆着脸据理力争。

甄息瑶哪能想到区区一个名字竟然会招来这样严重的后果。她只是想给锦妃一点颜色瞧瞧,并不是想要害人。匍匐在她脚边的炑宸早已不省人事,再这么打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甄息瑶又不能说“炑宸”这个名字是她起的,传到父皇耳里,届时人人数落母皇教子无方不说,还会疑窦她有叛变之心。

“那我打!”甄息瑶抢过棍棒正色道:“由纶国大皇主亲自打他这个逆贼,总归合适吧?”

“大皇主!”管事公公左右为难,想要反驳她,却又不得不看在她尊贵的身份上。

见管事人不说话了,甄息瑶在炑宸的背部快速点了三十下,然后宣布:“打完了。”

“这……”管事公公被甄息瑶的下一句堵得哑口无言。

“公公秉公办事,赏两个月月银。侍卫们不辞劳苦,赏一个月月银。鼓吉宫虽然犯错,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念在你们手足情深,有难同当的份上,扣半个月月银。而这逆贼,本王想他大字不识,并非存心。扣三个月月银,立即改名!”

话都说到这了,管事公公不想应也得应:“是。”

“笔拿来。”甄息瑶伸手,浮词递上去。

“炑……”甄息瑶涂掉原先的“宸”字,替了另一个字。“宬。”

她把新名册交给管事公公,交代众人此事告一段落,不要乱嚼舌根,尤其不要传到皇后皇上那里,否则后果自负,便命鼓吉宫退下。

鼓吉宫的两人搀扶着炜定,另外几人则扛着炑宸离开。

等甄息瑶步出忠气宫时,她只看到断断续续流了一路的血迹,朝西庭的方向延伸过去。

她蹙眉,心里不舒服,转头往反方向走去。

两周后。

浮词知道甄息瑶表面上平静,但内心愧疚。这日为甄息瑶更衣时,浮词假装无意提起宫里最近的趣事,顺嘴提到昨天锦妃生辰,鼓吉宫十一个人自娱自乐,欢声笑语,难得热闹了一回。

“十一?”甄息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数字。

“对呀,鼓吉宫有一个主子和十个皇仆嘛。”浮词确认了数字,目的是要甄息瑶安心,那个炑宸活过来了。

甄息瑶“哦”了一声,浮词微笑着换了另一件趣事。

又一周后,甄息瑶在北庭书院上母皇罚的额外课。她在忠气宫闹出的麻烦还是被知道了,虽然母皇帮她压下,但她没有大皇主的担当,做错了事只顾隐瞒,因此母皇罚她连续几周都要来上夫子的额外授课。

上完课轿子还没到,甄息瑶刚好闲着,便让溪谦去叫轿夫别来了,她和浮词转悠转悠才回宫。

她看似漫无目的地行走,其实心中有一个目的地。

等快到鼓吉宫时,忽然一群人嘻嘻哈哈簇拥着锦妃出来,念叨着“去明园赏花”,甄息瑶马上拽着浮词躲到石狮子后面才没有被她们看见。

浮词当然知道甄息瑶的脾性,主子这是还良心不安呢。

“浮词,你刚才看清了有几个人吗?”甄息瑶半眯着眼睛数,但是鼓吉宫的人挤成一团,已经走远了。

“回瑶殿,没有。”浮词用手指数了数她们的背影,数了两三次还是数不好,只得作罢。“好像是十个。”

“你跟过去。”甄息瑶推了推浮词。“远远跟着,不要给她们发现。数到有十一个人就立刻回诗鹰宫。”

“要是没有呢?”

“那……就找个借口装偶遇,问问她们为什么人不齐。”甄息瑶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问得自然点,不要太刻意了。”

“遵!”浮词深吸一口气,默默为自己打气,然后就加快脚步,鬼鬼祟祟尾随上去了。

浮词走后,甄息瑶路过鼓吉宫的大门,往里张望了下,好像没看到人。

她扭头看宮街,也没有侍仆经过。

她的胆子大了些,略略前倾身子,探头进鼓吉宫里,问了句:“喂?”

没人回应,她轻笑,踏了进去。

虽说是西庭最大的宫殿,但鼓吉宫实际比诗鹰宫还小,更别说与锦妃以前居住的东庭朱月宫媲美了。她上一次风风火火地踩场,满心满眼都是诡计,都没注意到鼓吉宫竟然那么小。

锦妃会不会有一瞬觉得“由奢入俭难”?不过她精神不太好,应该也不计较吧。

刚才看她们一伙人说说笑笑的,日子不也挺快意。

甄息瑶又瞅了半分钟,打算转身离开时,忽而闻到一股食物香味扑鼻而来。

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她吞了吞口水,脑袋想走,心不想走。她迟疑地向前一步,但旋即退缩。

上次鼓吉宫的命名风波是她搞出来的,她原本以为宫里没人才进来,现在就这样出现会不会被人记恨撵走?

但这也太香了吧。

是什么食物啊?

甄息瑶做了十秒的心理挣扎,最后还是往小厨房走去。

本王可是皇主,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谁拦得住?

她板着一张凶巴巴的脸走进小厨房,严肃地问:“你在煮……”

“什么?”正在搅拌汤锅的九岁男孩抬起头来,同时发问道。

热气连绵不断地从锅里涌出,他的眼珠在白气里显得更乌黑润亮。他是用右手握勺的,因为左边肩膀还包着绷带,头顶也是。如此模样为他文雅的气质添了一份脆弱感,眼里隐约透露的不屈又与之相对。对一个普通的九岁宫仆来说,他似乎不太像九岁。

炉灶火星乍现,沸水翻涌滚烫。甄息瑶几乎下意识就确定,素未谋面的他就是炑宸。

炑宸观察了对面人的服装打扮,结合年纪,推测是裒城里的皇主。而会进来鼓吉宫的皇主,应该只有一位。他请安道:“参见大皇主。”

姿势标准,没有因为受伤而怠慢。

如果甄息瑶此时扭扭捏捏,反倒显得心虚。她别过眼,镇定坐下。“起。”

“你在煮什么?”

“回大皇主,这是鼓吉宫畑宥煲的药汤。仆见凉了便翻热一下,准备等会儿喝。”

“药汤不是都很苦吗?为什么这个那么……香?”甄息瑶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称赞。

炑宸一顿,笑着洗干净一只小碗,装了些汤。“大皇主,请。”

甄息瑶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特别没有防范心,人家请她喝她怎么就喝了呢?

“本王尝尝。”她一饮而尽,味道苦中带甜。好喝是好喝,然而药汤毕竟是药,苦的部分居多,还是闻着比较香。

甄息瑶放下碗时,面前多了一颗炑宸准备的柚糖,还以为她会苦得哇哇喊叫。出乎炑宸,以及可能是天下人的预料,出身高贵的甄息瑶其实很能“吃”苦,看都没看柚糖一眼。

她无心害炑宸受罪,他却切实遭到皮肉之伤。

他有意让甄息瑶尝苦,她却只当喝了一碗汤。

炑宸端了另外一只碗,坐到甄息瑶对面。“请大皇主恕罪,仆喝完汤就去地上跪着。”

“无妨,你有伤在身,坐吧。”

下人和主人不能平起平坐,这些裒城的条条框框,甄息瑶并不是每一条都认同。至少这一条,在很多次关上门后,她都会让浮词和溪谦坐下一同吃饭。

这着实让炑宸感到些许意外。

这个大皇主,貌似心地不坏。那时取“宸”字,也许仅是巧合。幸好那天他看出了名字的端倪率先选择,受罚时也用了真法护体,要不然让其她朋友选到“炑宸”之名,定要被活生生打死。

他暂时放下了成见,点头道:“谢过大皇主。”

就这样,甄息瑶沉默地看着炑宸喝完一锅的药汤,炑宸在甄息瑶的注视下安静地洗完了两只碗。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问问她来鼓吉宫的缘由,他也没有问她究竟因何而来。两人似乎对甄息瑶到来的原因心照不宣,却默契地没有说出。

甄息瑶用餐后洗手,瞥见角落有污垢灰尘,皱了皱眉,更加勤快地洗手了。洗完之后,她不自觉把手伸到旁边等人来擦,才赫然想起侍女现在不在身边,正打算缩回手时,炑宸递过来一块布料。“大皇主,这是新的。”

甄息瑶接过,擦干了手指,却发现这块布料似曾相识,上面的花纹好像在西庭的仆服见过。“这是你从衣服剪下的?”

“请大皇主放心,这件衣服下午才收,非常干净。”炑宸低下身。

“是从你衣服剪下来的?”甄息瑶又问。

“回大皇主,是。但是衣服昨天洗过,今天晒了一天的太阳,是干净的。”炑宸强调了“干净”。

甄息瑶的关注点却在这是他的衣服上。“你为什么不找一条手绢?这样剪衣服,衣服不就坏了?”

“我们鼓吉宫的粗人都用过厨房里的擦手布,仆的手帕也脏,不能给大皇主用。唯有今早晾的衣服是最干净的,自然不能剪其她人的衣服,就只好剪仆自己的。小小一片,并不碍事,晚点仆找块碎布缝合起来就好了。请大皇主放心,这块布料是绝对干净的。”

甄息瑶欲言又止。她本来觉得歉疚,来人家宫里一趟,不是害得他被处罚,就是搞得他衣穿洞。可是转念一想,他处处恭敬,字里行间却是她看不上鼓吉宫的意味。

大皇主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她把那块衣料“啪”的一声放到台面,然后再次洗手,可是这次什么也不擦了,直接通过甩手的方式甩干。

水花喷溅到炑宸的脸颊,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

“本王会差人明日送一套新的仆服来。”

炑宸直起身欲说话,甄息瑶先一步出声:“锦妃乃皇帝的妃子,衣食住行不说最好,起码也是顶级。鼓吉宫卫生情况不甚理想,你们作为侍仆难辞其咎。与其在这里含沙射影说本王轻视你们,倒不如用点心让本王另眼相待。”

甄息瑶掉头就走,快出大门时,炑宸追了上来。“大皇主,请留步。”

还有脸留她?

“大皇主所言极是。鼓吉宫十人照顾一人,环境应当更整洁才是。烦请大皇主三日后再来巡视,仆等定当不负所托,让皇主看到全力以赴后的样子。不过有一点还望大皇主明白,对于西庭的主子皇仆来说,顶级的衣食住行是一种奢求。”炑宸跪地参拜,声音不卑不亢。“仆的衣服缝缝补补还能用几年,不需要新衣服。如果大皇主有这份心意,请将衣服和多余的物资捐给民间有需要的人士。”

甄息瑶心道,炑宸的这一大段话看似在理,实则是钻牛角尖。说什么西庭素来被人轻贱,虽然她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是一呼百应,但还真没感觉过有谁瞧不起西庭。母皇是中宫之首,也从来没听过她的言语蔑视西庭。

说到底,人们瞧不起的不是西庭,而是敷衍搪塞、推脱抵赖、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他有骨气,不要别人可怜,不要自己因为一件破衣服就无故欠下人情。可是如果连最基本照顾好主子的份内事都做不好的话,他有再多的骨气又如何,最终还不是会被人瞧不起?

而后半段话更是可笑,甄息瑶要做什么,关他什么事,轮得到他指挥?她冷道:“本王做事不需要你指指点点。拎清你的身份,做好你的本分。”

“遵。”炑宸堆起笑容,话中有话地颂扬道:“殿下耳聪目明,实乃百姓之福。祝愿大皇主寿与天齐,长命百岁。”

炑宸的这番祝福,有几分真心,也有几分假意。甄息瑶与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相处只一会儿已叫他刮目相看。一个有傲骨且会独立思考的太子人选,对纶国来说,是好事。对椿国和师父来说,则是坏事。

少年支起头,正视甄息瑶。

少女垂首,淡漠地看着他。

不见硝烟,只见唇枪舌剑的初遇。

这是炑宸秘密的开端。

裒城很大,大到一整年都不会看到相同的人。

裒城也很小,小到只要是命中注定,有缘的人就会再次相遇。

甄息瑶十岁的这一年,只去过西庭一次。

听说西庭惟园的荼槿花开得漂亮茂盛,如是听了几次,她耐不住好奇心便带着浮词过来了。赏完花路过一棵大树时,看见有个梯子靠着树身,树上树下却没人看守。

是谁落了梯子在这里?

甄息瑶刚欣赏完美景,心情正好,看到有梯子就忍不住爬上去。浮词在下面一边提醒,一边扶好,甄息瑶不知不觉就爬到了梯子的最高级。旁边就是粗壮的树枝,甄息瑶张开手臂抱住,用力攀过去,结果上身刚到位,下身一个乱动,不小心把梯子踢开了。

浮词被梯子打晕,甄息瑶慌乱之下扭扭摆摆地坐到了树枝上。

看到昏迷在地的浮词和压着浮词的梯子,甄息瑶紧张地喊了几次“救命”。

循声而来的是一个双手抱着什么东西的侍男,甄息瑶一眼就认出了是鼓吉宫的炑宸。

“皇主?”炑宸也惊讶地认出了树上的甄息瑶。

“参见皇……”他后知后觉地请安,却被甄息瑶制止。

“别跪了!快看看浮词有没有受伤!”甄息瑶指了指浮词,手伸出去的那瞬间力度向前,差点就要摔下,她心有余悸地收回,抓住了身下的树枝。“快!”

炑宸借着起身和走路的动作,不慌不忙地藏起了给嗜血酸鸦做的鸟窝,检查了浮词的伤势。“回皇主,浮词侍女只是晕倒,并无大碍。”

听到浮词没事,甄息瑶才敢松气。接下来就只剩一个问题了,她吩咐道:“把梯子放回原位,本王要下去。”

原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当梯子靠上树身的那一刻,忽然裂成了两半。

原本能到达树枝的梯子,如今只和炑宸差不多高。

甄息瑶震惊地瞪大了眼,没想到这梯子那么脆弱,摔一下就坏了。

炑宸也很无奈,跪地赔罪:“请皇主恕罪,仆去通知皇后,请……”

“不行!”甄息瑶斩钉截铁地拒绝。这几个月母皇已经训了她好几次,一会说她言行不像皇主,一会说她处事不像主子。再来这么一单,母皇又要指责她不做好典范了。“谁都不能说,听见了没?”

炑宸几不可闻地笑了。他故意用真法弄坏梯子就是想和她多说点话,如今得偿所愿……

“遵。”炑宸自顾自起身,假装沉思,然后想出方法。“仆对爬树略懂一二。皇主,你往旁边挪挪,挪出个位子,仆上去救你。”

“两个人都在树枝上,不会断吗?”甄息瑶用眼睛测量了树枝的厚度,不是很放心。

炑宸走到树下,抬眼望向甄息瑶,没有用谦称。“不会,相信我。”

甄息瑶不想挪也得挪,谁让她就是做不好跳树的决心。她战战兢兢地往后挪了几个位,每挪一寸,树枝都会压得更下去,甄息瑶的手掌抓得死死的。

等挪好位置后,炑宸已经上了树。

好快!

她都没看见他是怎么上来的。

炑宸安抚道:“皇主,接下来不要分心,看着我就好。”

甄息瑶看着他坐了上来,树枝即刻发出一些碎声,听着就像是要断了一样。她很害怕,条件反射地看向地上,却被炑宸的话语拉回:“皇主,不要分心,看着我。”

“楼梯是你的?”甄息瑶通过问问题来安抚自己。“我刚刚看到你抱着鸟窝。”

“嗯。”炑宸觉得甄息瑶的眼力真好,这么高都能看得这么清楚,心里隐隐觉得骄傲。“昨天捡到了几只无以为家的幼鸟,想着给它们做一个窝。结果忘了带鸟窝,再回来时就听到了皇主的呼救。”

他正一点点坐过来,甄息瑶这才注意到,炑宸比一年前高了不少,瞳仁更黑,轮廓也更立体。他每日劳动,皮肤还能这么白?盯着他的侧脸出神,甄息瑶甚至都忘了问责他不拿走梯子。

“皇主,要下去了。”他将她整个人拉过来,横抱在腿上。

反应过来的甄息瑶马上又要看下面,被炑宸叮嘱道:“不要分心。”

“你抱着我,怎么跳下去?”甄息瑶抓紧了他的胳膊,满脸质疑。“若本王伤了哪里,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你没有来。”炑宸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话。甄息瑶不解,听到炑宸接下去:“鼓吉宫现在很干净了。”

一年前,他似乎说过请她三日后再次造访鼓吉宫,但她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去。

大皇主很忙的,况且她也没有答应啊。

她望过去,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他的气质在过去的一年里沉淀了许多,没有了当初暗暗压抑的张扬,取而代之的是经过日子磨炼而转变的深沉内敛。他本来就长得标致,现在更似谦谦君子。这样一张瞧着就有故事的脸,几年后会更让人一见难忘。

“皇主,如果有空,欢迎你来鼓吉宫看看。”他面不红气不喘地邀请,口气却一丁点都不像是邀请,脸上是笑着的,但听着带了点委屈。

彼时炑宸与甄息瑶的距离,只有一个虎口这么近。

怪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甄息瑶感觉自己有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好像在等她的回答。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好像知道了,又好像不知道。

正要责骂他时,炑宸往前仰,两人下坠。

他抱着她在空中飞快转了一圈,让他的背部先撞击到地面,甄息瑶没有喊出声,尽管很恐惧。

因为他紧紧抱住了她,说:“只看着我。”

坠地之时,她跌进了绿草如茵,嗅到了柔软怀抱里参杂着枝桠、泥土和羽毛的味道,看见了他如画的眼眸。

“皇主,你很安全。”

这是甄息瑶秘密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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