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一班的篮球比赛画上句号，每天下午的篮球赛即使老高没有特地说，但大部分的人也都自觉的不再下去看了。

除了偶尔需要以学生会的身份下去签字的周礼。

除了总是打着去美术教室画画幌子的言乔。

然后周礼总能在篮球场边上看到探头探脑的言姓鹦鹉。

周礼觉得她真的是挺厉害的，明明不是自己班上的比赛，她都能毫不违和的和别的班的人打成一片，别人班上发水的时候还都记得给她一瓶。

社交牛人，自愧不如，不得不服。

与此同时进行的，是言乔一个人负责的黑板报。

黑板报一般都是一个月换一次，碰到大的节日比如国庆就会有一次全校范围的评选，一向要把各种荣誉薅到自己班上的老高在经历了刚开学的黑板报评比中垫底的成绩之后就忍痛放弃了这个比赛，说服了一班主要是说服了他自己，以后的黑板报一班参与就好。

但这句话说出来没多久，一班就多了一个美术特长生言乔。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一班就是天命所归啊！

于是言乔的黑板报委员应运而生。

国庆的黑板报评选，言乔从答应下来就信心满满的给老高打了包票，一班绝对会是第一名。

离国庆放假只有两天了。

每天下午放学后言乔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教室里忙，晚饭都是面包牛奶打发过去的，刚开始大家看到的都是她用粉笔弹上去的十字线，大大小小纵横交错，大家虽然看不太懂但不妨碍所有人都觉得很厉害。

然后就是位置确定好了，那些线又被擦掉了，只留下最开始横竖交叉的那两根。

黑板报不止是要画画的，还要写字上去。

上次的黑板报写字的人是周礼，一班拿了个垫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字写的太多，只在四周角落有可怜兮兮的小学生笔触的花朵三两瓣，其余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手抄诗文和文章，周礼那次写完之后非常的厌世，对粉笔这种东西简直是深恶痛绝。

周礼的字不算差，但要认真评价的话，也只能算是工整而已。

可是这次，一班所有人在早晨气喘吁吁的跑完步三三两两的回到教室的时候，第一眼就被后面黑板上气势磅礴的粉笔字给震住了。

非常有气势的行书，一笔一画哪怕他们看不全懂，也能感受到属于书法的那种飘逸和美感。

江小白当场就偷偷摸出来手机想要拍照。

惊讶的人太多，老高简直是喜上眉梢。

写完了字，剩下的大片区域，就是言乔要用来画画的地方了。

周礼不知道她要画些什么，但江小白和徐晓明显然是知道的，两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又震惊又不可思议。

周礼对这一点倒不是很担心，言乔做事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在这种评选里在黑板上画个十殿阎罗出来。

然后他的淡定，随着言乔的画稿慢慢显现，就变成了和所有人一样的震惊。

言乔画的，是一只从梧桐树上腾空而起，全身如烈焰般耀眼的凤凰。

扶摇直上，一往无前。

栖身的梧桐木意指老师，庇护如凤凰一般的学生们良久，只等在时机成熟之刻看他们冲入云霄，一飞冲天。

这幅画可能放在高三的教室里会更合适，可架不住老高实在是太喜欢，而且言乔保证等到高考的时候她会画一副比这震撼的，老高就毫不犹豫的拍板了这一副。

言乔用的还不是别的班的粉笔，而是颜色数量相当惊人的水粉颜料。

因为画起来确实复杂，马上就国庆放假，所以从一开始的只在下午放学后进行的上色变成了和下午最后一节课连着一起，大家都在自习的时候，言乔一个人站在黑板前画画。

她画画的样子安静又认真。

还有种莫名的强大的气场。

像她画笔下的这只凤凰，即使还没成型，即使还背对着大家，也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她一个人的那种力量。

周礼就注意到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喻轻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好几次。

周礼很感慨，果然再铁的树都会有开花的那一天。

十一放假的头一天，篮球赛已经打出来八强，言乔的黑板报也已经堪堪完成。

要完善的只是一些细小的地方，众人已经可以想象到时候一班的第一是板上钉钉，连着即将要放假的喜悦一起，一整天所有人都很开心。

等到放学的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如流水般涌出教室和学校，言乔还在教室里给最后一处角落补色。

周礼在寝室收拾完东西后已近七点，背着包去教学楼锁教室门，才发现言乔还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已经是初秋了，六七点的光景已经是需要开灯的时间，整个教室只开了后边的灯，言乔站在椅子上，挽起来的头发里还插了一支铅笔，一手拿着调色格一手拿着画笔，弯着腰抿着唇，连周礼站在门口半天都没有发现。

周礼看着黑板上的画有些出神。

凤凰腾飞，万鸟跟随。

一直觉得她是只鹦鹉，但其实她是只耀眼到夺目的凤凰。

怎么说呢，果然人不可貌相。

言乔补好了最后一笔，直起腰长长的出了口气。

很好，她也很满意。

眼角的余光看到周礼的时候很惊讶：“周礼？你还没回家吗？”

周礼应了一声：“我来锁门。”

言乔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我画完了画完了，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就行……”

周礼走近帮她把椅子往后拉，又把地上散落的颜料给收进她的盒子里，抬头想要说话的时候就发现她一副呆愣的表情看着自己，脸上还糊了一道红色的颜料。

怎么说呢，即使刚刚那一刻觉得她像只凤凰了，现在再一看，又觉得她还是一只傻兮兮的鹦鹉。

周礼直起身：“收拾好了就走吧。”

言乔答应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周礼，我觉得小白说的没错，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周礼：“…………”那我真是谢谢你们嗷！

“虽然你有时候看起来很厌世，也总是一副即使我说话了你们这些凡人也听不懂的样子，可我觉得你还是很爱护我们的……”言乔努力的想着比喻：“小白和班上的人都说你是学神，所以你就是神爱众人对吧？！”

周礼：“…………”我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大概是看出来周礼没有生气，反而还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言乔莫名的就有了一股勇气，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一般的试探开口：“周礼……我之前的数学测验，只考了三十六分，你知道吧？”

周礼抬眼看着她，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然后呢？

言乔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无意识的摩擦着自己指尖已经干涸的颜料，声音非常轻：“我文化课成绩是真的不太好，除了英语还稍微好点吧……我好像不太适合呆在一班，你们都很厉害……”

“小白说不是每个人都会看成绩来交朋友的，她和徐晓明就不是……我不知道你……我的意思是，周礼，像你还有别人的话，是怎么想的……”

到底是不敢说喻轻讽刺过她的那件事，有点忐忑，有点害怕。

周礼却听懂了。

周礼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言乔在等待的时间里慢慢的握紧手指，说不清是难受还是失望，眼睛几乎都要酸涩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了周礼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平静又淡然。

“言乔，老高有没有跟你说过，上次的黑板报是我负责的。”

言乔扭头看着他。

周礼看着他面前的这幅画，眼里是非常明显的欣赏：“然后我们班是倒数第一名。”

言乔：“…………”这老高还真没说过。

周礼重新看向她：“你以后也不会用抛物线去买菜，三十六分或者一百三十六分，也说明不了什么。”

少年身姿挺拔眉眼平静，不是在说好听的话安慰她，而是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谁会算抛物线去买菜，有病么？

“没有什么学神，也没有什么天才，你数学不好，英语却很好。”周礼又敲了下黑板：“言乔，你说你文化课成绩不好，可是你这幅画，我觉得它会是第一名。”

言乔的表情有点呆：“所以你的意思是……学神和天才，也会是有缺点的，比如你可能会用抛物线去买菜，但你的黑板报却是最后一名。”

周礼：“…………”现在收回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言乔说完了估计自己也觉得好笑，看周礼一副便秘的表情就真的没忍住，一边笑一边扒拉了一下脸旁边的头发，成功的又在脸上留下了一道绿色的颜料。

周礼头疼的叹了口气。

算了，都说他是神了，面对如此愚蠢却又率真的凡人，他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

言乔笑够了又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周礼：“你觉得好看吗？你是第一个看到全部都画完了的人，你真的觉得我们会拿到第一名吗？”

少女的眼睛里都是期待。

周礼又认真的看了这幅完整的板报一眼。

气势磅礴，第一名当之无愧。

周礼微微点头：“很好，我们肯定会是第一名。”

得到肯定的答复言乔很开心，也看向自己的成果：“我说了我会为一班发光发热的，我也想要为一班的荣誉出一份力……凤凰腾飞，寓意很好吧？这凤凰就像你一样，永远都是万众瞩目。”

觉得她还像凤凰的周礼：“…………”

莫名突然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言乔还在自言自语：“其实还有凤凰涅槃来着，但那个我觉得不太适合……不过你说凤凰涅槃重生之后就一定是凤凰吗？就不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吗？比如孔雀啊什么的……”

周礼没忍住就笑了一声。

言乔扭头看着他。

“唔，凤凰涅槃重生之后也不一定就会是凤凰，”周礼好整以暇的开口，表情非常的一本正经：“也许……它会是一只色彩鲜艳的鹦鹉。”

言乔：“…………”

只有两个人的空旷的教室，两个人并肩而立，面前是两个人都互相觉得意指对方的一只耀眼的凤凰。

少年和少女年纪正好，男生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与比他矮了不少的少女对视，少女仰起来的脸上一边还染上了两道颜料，灯光下衬的她眉目如画，又有种不谙世事的懵懂天真。

静谧无声。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周礼了。』————摘自言乔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