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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言尽于此

李园冷冷瞧着烂醉的子楚,眸中如覆了一层薄霜。

夙潇走上前去:“爹娘让你过来瞧一瞧,那你可是瞧够了够了的话,请向后转,门在那儿,不送。”

夙潇说出这话,立马感到房内骤降的温度。

李园看了夙潇半晌,也不知道是想要看出个什么来。夙潇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想要作甚么,只是蹙眉看着子楚。

自打相识以来,这可真是子楚第一次这样失态,可见是受了怎样的情伤。

而一旁李园默了半晌,只从齿缝间冷冷蹦出几个字:“来人,给我将他丢出府去。”

话音刚落,房内乌泱泱进来了一群人。

夙潇怒极反笑:“你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旁边一人就要去拖子楚的胳膊,她挡在子楚身前,撑开手臂,一字一句说:“我看谁敢”

那些侍从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李园好似怒意更甚几分:“我说丢出去,是没人听到吗还是说,我的话如今已不顶用到这种程度”

整个李府的人都知道,李园这位大少爷虽不主事,但其威却在家主之上。只要是他的命令,没有一个人敢忤逆半分。

当然,整个李府的人更知道,大少爷最不喜的人,便是小姐。所以,这些侍从得了命令,再也无所忌惮。而这一无所忌惮,对着李嫣竟也下手重了起来。

夙潇看着李园,其实并无多少感情,甚至可以说,比之陌生人也强不了几分。

可莫名的,在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心下竟涌起了浓烈的哀伤。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如此难过,只是莫名的怔了怔。

这一怔,她便被那些涌过来的人甩在地上。

直到此刻,她才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认识到,自己在这个府上,是怎样一种尴尬的境地。

李园的神情依旧冷淡。

夙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地上起来。

子楚被他们已经拖着往门外走,她抽出腰间的软鞭,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向着李园甩去。

她满是讥讽的说:“你不喜欢我,我就很喜欢你吗你今日敢动子楚一下,我们便试试。”

这一鞭子本应甩在李园的脸上,可他偏了偏头,是以,这一鞭子印在了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李园转头,用手摸了摸脖子,它看着那一道淡淡血痕,竟不动不语。

夙潇又说:“你之前说不要丢了李府的脸面你这话甚是可笑,李府的脸面干我什么事,李府可从来都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

“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现在就去宗祠请众位长老,让他们除了我的族谱,将我赶我出府啊。”

“若是不能,就请你带着你的这群狗离开,免得站在这儿污了我的地。一会儿若是乱吠,我可不保证自己还会一如既往地仁慈大度。”

说完这句话,夙潇才顺了一口气,可同时,整个房内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园还没有说话,门外却及时的传来了一道软软的声音:“妹妹,你怎么可以对着哥哥这样说话也太没有体统了些。”

听到这话,夙潇的眼皮这才掀了掀:“我虽是李府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可再不受宠,那也是李府唯一嫡亲的女儿。若是我的脑子还清楚,那我还是记得,我爹娘统共生了我们兄妹两个。可你这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妹妹,是在叫的谁你爹娘没有教过你,没事不要乱攀亲吗”

“哦,我忘了,你没有爹娘”

“你”

夙潇似笑非笑问道:“我什么我若是没有话说了,那就滚吧我这儿可不欢迎你,这点自知之明,还是应该有的。”

子楚还昏睡的厉害,夙潇这次去拉子楚,那些人倒很是顺从的放开了手。

她也不顾站着的李园,只将子楚安置在榻上,喂了他点水。

做完这一切,她才能抽出一点心神去想一想这位“姐姐”

说来,可真是个笑话。

她亲生的父母从来都不管顾她的死活,却对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关怀备至。

她小的时候,其实是不讨厌言尽的,相反的,她还很喜欢这位姐姐。

可后来,在她背地里阴了几次自己之后,她便渐渐懂得,有些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言尽言尽,人如此名,一言难尽。

之前那个侍从说,李园曾经差人打死阿皎这事,她并不记得。可她却是记得这位言小姐对阿皎干的好事。

她从狼群中刚回到李府,已经将说话忘了个七七八八,更不用说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个时候,言小姐已经写的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两相对比之下,本来不喜爱她的父母,更是将厌恶满满的都写在了脸上。

赵国有个不好的风气,那就是每到一年的十月,各家小一辈的俊彦才子,必得相约举行一场流觞诗会。

说是什么诗会,也不过就是一群纨绔聚在一起喝喝酒,说说荤话。好点的,还能诹几句半吊子的诗。

然后一群人附和着称赞鼓掌。偶尔兴头上来了,再一掷千金搏美人一笑,真是好不快哉

可夙潇每每想到此,都会觉得这个国家毫无希望可言。

话说回来,这种事情本来与她也没有什么干系。她也想不到这种诗会和她会有什么关系。

可那一年的流觞诗会,正好就办在了李府。

她之前一直想不起来这场流觞诗会是谁举办的,而今看到李园,才终于知道是谁举办的。

这事暂且不提,办在李府这也没有什么。可巧不巧的是,那一年办的日子,正正好是十月二十一。

而十月二十一,是她的生日。

虽然说,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什么人记得她的生日。

可那夜许是听到前院太过热闹,贯来冷清的心竟也微微动了动,遂和衣起身,向着前院走去。

当时,这位言小姐正弹了一支妙曲,引得众人争相称赞。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想要离开。

谁料,这位言小姐眼力太好,自己藏的那样隐蔽,竟也让她看到了。

她言笑晏晏:“妹妹既然来了,便同我们一起吧。待会这杯子若是停到妹妹面前,妹妹不止要喝了杯中的酒,更得要作诗一首。”

她想,作诗嘛,这也难不倒她。

只不过这杯随水流,能停在她面前的可能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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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样想着,好巧不巧,那杯子竟是悠悠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取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酒便想要将刚想到的一首诗说出来,谁料,喉咙间竟是一阵钝痛,疼得她说不出半句话。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敢说出来,唯恐扰了众人兴致。

现在想起这些,真是自己都觉得自己蠢。

当时她坐下没有多久,便是感到心头忽起的一股燥热。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昏沉,而心底的那股燥热更是越来越盛。

就算是她再痴傻,也隐隐发觉自己有些不对。

可笑那个时候,竟还一心想着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为李府蒙羞,遂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她站在草丛间,感到一片湿重的雾气,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着天上连半点星子也无,想着是不是要下雨了。

她没有任何防备,正欲回去自己的院子,谁料却从后背伸过来一双手。

她大惊。回过身去看来人,似乎是席间的哪家纨绔。

那人举止轻佻,说的话更是露骨,她当即冷了脸要拂袖离去。

可一转身却晕乎乎的站不稳,那人一拽,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跌在了那人的怀里。

那人手指摸了摸她的脸,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欲色,那样的神情,任是她再多看一眼,都恶心的想要自毁双目。

一片昏沉中,她听到一声凶狠悲戚的狼嚎。而后,便是那人一声凄厉的嘶喊。

她知道,是阿皎来救她了,可幸,她只有阿皎了。

虽然很想就那样让阿皎咬死他,但潜意识里,她还是虚弱着说了一句:“阿皎,不要”

若是那个人死了,阿皎绝对会没命的。

许是这边动静太大,竟惊动了席间的人。

隐隐约约中有人似乎在问:“我怎么听到狼嚎声”

似乎她的父母也赶了过来,听闻此言低声说了一句:“我那不肖的女儿,确实养了一头狼”

似乎有人大惊:“啊伯父难不成是说,刚才出去的那位小姐”

“可李府的女儿不是”

夙潇低低笑了两声,她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李府的女儿不是言尽吗又怎么会是自己这个孤僻的怪物

是的,怪物,她的爹娘不止一次指着她说,他们做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她这样一个怪物,居然养狼。

她想,这能怪自己吗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了咬舌尖才让自己清醒了几分,而后便看到身旁那人连滚带爬才颤颤巍巍站在自己爹娘的面前。

阿皎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安安静静围在自己脚边。

“狼狼”

她看到那人几乎被吓的尿裤子,心底轻嗤一声,可真是没出息。

还不待她想完,脸上便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你这孽女,还不给我跪下”

她觉得自己口齿间已经漫开了一股血腥,但还是顺从的跪下。

她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可笑,被人下了“第一春”,又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扇了一耳光,到了那个时候,那么浅显的一些事情竟还分不清,竟然还乖乖的跪下来任人折辱。

她想,若是自己回到从前,定然也会毫不犹豫的扇自己两巴掌。

可惜,那些已经过去了,可幸,那些已经过去了。

当时那个人看到这一幕,本来还有几分后怕的神色全然没了,一手指着夙潇,一手捂着被阿皎咬出的伤口:“伯父是李小姐约我过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过来,便蹿出这个畜生”

她动了动口,想要解释,便听到她的父亲厉声道:“你可真是丢尽我李家的脸。还有这个白毛畜生”

他看一眼身旁已是呆愣住的侍从,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都傻站着干什么,给我将这畜生打死”

她这才有了几分慌乱,想要解释:“不是我是他想要”

“孽障你还敢狡辩”

言尽适时的说了一句:“伯父先不要生气,且听妹妹怎么说”

而后,她便看着他的父亲甚是慈爱的说:“这个孽障丢尽了我李家的脸,言儿你用不着为她开脱。”

阿皎围在她的脚边,身边涌上来一群人要抓它。她那个时候还很是天真,只将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请父亲饶了阿皎吧,阿皎它什么都不懂,它刚才只是想要救我请父亲饶了阿皎吧”

言尽又适时的说了一句:“伯父您看,这头狼是最为稀罕的白狼,就这样杀了未免也太可惜了点要不这样刚才言儿正与各位少爷公子说起这笔墨一事。”

“这白狼所制的狼毫言儿还没有见过呢不若就用这畜生的一身皮毛制成笔,倒也不辜负了它生来一场。”

最后留在记忆里的那个夜晚,只有一场潇潇大雨。

果然她猜的很准,要下雨了。

她被人压着肩跪在冷雨里一夜,她爬过去,立时会有人将她再拽过去,眼前是阿皎一把一把被薅下来的狼毛,白色的狼毛,混着红色的血水,还有几乎气绝的阿皎不时的低声呜咽,迷蒙中,她仿佛看到阿皎眼角留下的一颗泪水,狼是不会流泪的,可是,她却见到了两次。

她那个时候就想,可不可以有人来救一救阿皎,它就快要死了,它是三青山上的狼王啊,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怎么可以耻辱的被人一根根薅掉狼毛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带给阿皎的。

她从前看过那么多的话本,上面说,当一个美人深陷困境时,总会有一位英雄从天而降,将她救出去。

她也是个美人啊她其实也没有多贪心,她只是想,可不可以有人救一救阿皎。

可是,没有人。

她这么多次陷入困境,从来都没有什么英雄将她救出去。当然,她也从来都没有祈求过,唯一祈求的那一次,上苍似乎也没有听到。

所以说,那些话本子上的故事,怎么能信呢

不幸的是,她此前总对着她的父母抱有一丝丝的幻想。幸运的是,这个幻想终于破灭了。

她十七岁的那个生日,那一场潇潇冷雨,终究是洗尽了她所有的温软顺从。

所以说,十月二十一,是一个好日子。

而那个她此前很喜爱的姐姐言尽,从此前的言无不尽,终究是言尽于此。

真是可惜,也真是可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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