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生殉

“你支持荀宁之，是因为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差不多吧。”

乔晚无意跟陆承安谈太多。

留他到现在，不过是他今日护着若浓的举动，让她不好意思太过决绝的撵人便是。

只是她不想说，陆承安倒是很有攀谈的兴致，仿佛偏要跟她唠出个所以然来一般。

“我倒是想知道荀宁之哪里入了你的眼。”

陆承安说完，便喊了驿馆使官摆膳。

他这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让乔晚很是无奈。

可对方一字不提二人旧事，只是如老朋友般讲些时事。

她便也不好意思拿出个无理取闹，非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模样。

“驿馆昨日送了羊肉来，我让他们做了碳烤羊腿。”

乔晚拒绝的话都已经到了舌尖，可看着陆承安熟练帮若浓带围嘴的模样，又憋了回去。

“上京出的新酿。”

把透着沁脾香气的酒盏推到乔晚面前，陆承安便很快收回了手。

看着那比寻常君子之交亲昵半分，却又透着一股寻常交情的距离感，乔晚抿了抿唇。

就是这个度，让她很不舒服。

她如今也不知陆承安是如何想的。

说他要纠缠她，人家还处处带着疏离，从不曾逾矩。

可若说他完全没有亲近的意思，便也不会三翻四次来驿馆刻意寻她。

这种疏离中偶尔夹杂着亲近的态度，让乔晚拒绝不得，但又被动接受得很是为难。

拒绝，显得她自作多情，接受又让她万分别扭。

“长庚昨日同我说，想把自己的功课拿来给你看看。”

“……”

不过一句话，就让乔晚抛掉那些矫情的念头。

“他这般年纪就让他学习如此多的课业，是不是过于严苛了？”

“长庚聪颖，若是不悉心教导才是浪费了他的天赋。”

乔晚闻言淡笑：“说得也对，若浓小小年纪，同衡子均和我阿兄便学了很多。”

谈起儿女，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陆承安见状不经意问：“所以荀宁之究竟什么地方入你的眼了？”

“他吃过苦，也是个懂得感恩的。”

大概是二人之间的气氛放松很多，乔晚也不如以前那般端着。

“人吃过苦又懂得感恩，就说明日后荀宁之做了皇帝，不至于做事太过狠辣没有底线。”

“虽然我知道你会说坐上高位，有了权势后人心就容易被腐蚀，但那起码也是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大庆朝经过丁虎和荀煦这六年的对抗，已然遍体鳞伤。”

“这当中消耗的是整个大庆朝国力以及百姓的的生存空间。”

执起酒盏，乔晚一饮而尽。

“我并不知道荀宁之会不会是个好皇帝，但我知道，他能比荀硕明给百姓更安稳的生活。”

“太子上位，短期内他的精力都会放在处理外戚，挣脱蔺家和德贵妃对他的束缚上。按着他如今的年龄，大庆朝百姓至少还需等上三五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你觉得百姓能等得起吗？”

“便是百姓等得起，荀硕明就一定会赢吗？便是他赢了，荀硕明就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吗？”

乔晚嗤笑：“我看不见得。”

“所以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从最开始，就扶荀宁之上位呢？”

陆承安听她说我们，唇边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

“倒是你，为何会站队九皇子？”

“选谁对我并无不同，永昌帝看重九皇子，我支持九皇子便会更快走入权利中心。”

“无他，求个方便而已。”

话落，陆承安拆了羊腿肉给乔晚，又给若浓拆了些细嫩不辣的。

乔晚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道：“大庆朝短期内不会太平，待丁虎回朝，七皇子位子坐稳我便会回黄金岛。”

“我知你待长庚很好，可我还是想带他走。”

“大庆朝不若黄金岛安全，长庚和若浓再大些，我会让他们回来看你，你觉着如何？”

陆承安仍旧给若浓剔着骨肉，淡淡回了句：“不妥。”

“陆承安，我不喜同人纠缠，我们之间已是过去式，谢芮苧待你不薄，她……”

“谢芮苧病故许久了。”

“病故？”

陆承安道：“朝中知道的人不多，但她确实过世很久。”

他面上神色很淡，甚至给若浓喂肉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一下。

乔晚一时有些拿不定是主意，她甚至判断不出陆承安是不是在骗她。

“此事属实，季玖沅也知。”

拿起沾了水的巾帕擦手，陆承安开口：“永昌帝赐婚谢芮苧为继妃的时候，我还在病中，那段时日她对臻哥儿的出生异常执着，举止颇为病态。”

“我在王府养伤阶段，谢芮苧也一直伺机纠缠，这般状况直到过了上辈子孕育臻哥儿的日子，才算好转。”

乔晚微微蹙眉：“谢芮苧行事不该如此……”

虽然她在生臻哥儿这件事情上格外执着，但乔晚觉着她骨子的教养，不该让她做出这种事情才对。

“在她知道今生无望生下臻哥儿后，整个人便迅速枯槁，不过一年时日就病死在王府佛堂。”

“这……”

乔晚想了片刻后道：“大约是人没了念想，便丢了生存的欲望。”

陆承安勾唇，却没什么笑意。

有些事情，他也是在谢芮苧神志不清后才知道的。

臻哥儿上辈子根本不是被府中姬妾所害，他是被谢芮苧这个为人娘亲，亲手送去给邪魔妖道生殉而亡的。

若非谢芮苧后期疯癫得厉害，日日喊着让臻哥儿放过她，他也不会知道当中还有这番内情。

他一直以为谢芮苧是出自为人母对孩儿的思念，才这般执着。

想到谢芮苧临死之前，还在说他是因为对方用跟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臻哥儿生殉，今生才得以重活一世的话，陆承安微微敛眸。

他实在是恶心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