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进府

姜府。

姜品昊与一家子都在花厅候着，昨日信到姜府，说是傅云黛今日便到京城。

姜月彤站在花厅，一脸不服，“一个连族谱都没上的人，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等着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迎接公主呢？”

姜月霓看了一眼她，淡淡开口：“三妹若是觉得没有必要，便回房去。”

姜月霓是周秀溪所出，姜府嫡女，下头又有一个同胞弟弟，自是娇贵万分，姜月彤是姨娘所生，两人向来是明里暗里看不顺眼，姜月彤自觉姜月霓说这句话可不是为了她着想。

果然，姜月霓接着说道：“只是过几日那选妃宴，却是不知何人去才好？”

姜月彤立马噤了声，其实，她一个庶女，若是能嫁给皇子，哪一个都是好的，这都是莫大的福分，只是，她是姜府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这高宅大院里的每一个闺阁女子，都是家族用来博弈的一颗棋。

姜月彤斜眼看了下高座上的父亲，姜品昊却好似没听到她们姊妹斗嘴一般，眯着眼静静坐着。

姜月霓见姜月彤变了脸，就知她是慌了，心下诽谤，果然，庶出便是庶出，一句话而已，便让她慌了阵脚。

姜月彤心里有气，只是人家毕竟是嫡女，再怎么说，她都不能真把人惹了，眼下一转，便盯上了一旁安安静静的姜月冰。

姜月冰亦是姨娘所出，只是她比姜月彤更惨些，她娘在生她时两脚踏进鬼门关，她一个人这么些年，在姜府都是个好欺负的主，说是无依无靠也不为过。

姜月彤像是为她惋惜一样，叹了口气，“听说回来的这个似乎比四妹妹大些，若是这样，那四妹妹便要变五妹妹了。”

姜月冰突然被点名，猛地抬起头，听明这话，又弱弱开口，“我没关系的，都一样。”

姜月彤心里嗤笑，可不都一样吗，四也好，五也好，终归是个被人遗忘的。

“四妹妹还真是大度呢，只是千万要保佑这来的比你小些，不然我可能会常叫错人。”

姜月冰重新低下头，不敢接话。

上面的姜品昊却是突然开口：“说够了？”

姜月彤被吓了一跳，姜月冰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姜品昊本来不想理会她们姊妹间的明枪暗箭，只是姜月彤越说越离谱，身为女儿，讨论另一个妹妹的出生日子，这跟当众揭露父亲在外厮混的日子有何区别。

“月彤，你是越发地不识礼了，今日过后，回去抄十遍《女训》。”

姜月彤连忙认错，“女儿知错，女儿领罚。”

“你们妹妹自小在别家生活，想来礼仪举止方向有些缺失，今日她进府，往后你们姊妹间要和谐些，多多帮助她，可知？”姜品昊问。

姜月霓看姜月彤被罚，心里高兴，“女儿会尽力教导五妹妹礼仪的。”

姜品昊欣赏地点了点头，果然，嫡出与庶出还是有区别，姜月霓话一出，便说在她心尖上，就这么定下了傅云黛在家里的排行，又显出大家闺秀的落落大方。

虽说姜品昊说的是傅云黛长在别家，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别家是普通商户之家，这商户家养出来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厅上各人心怀鬼胎，等着傅云黛的到来。

云府这边，傅云黛早早起了床，梳了妆，又跟刘伯吩咐了些事，再用了早膳，便上了马车，朝姜府出发。

马车一在姜府停下，便有奴仆跑上前来问候，又有一人连忙往花厅跑，为的是向姜品昊禀告，人到了。

傅云黛下了马车，康嬷嬷赶忙上前搀扶，却被青鱼和绿竹侧身挡住。

康嬷嬷是周秀溪的陪嫁丫鬟，一直在周秀溪跟前伺候，今天在门口等着傅云黛，也是周秀溪的吩咐，为的是表现她当家主母的风范。

康嬷嬷为人老道，看出两婢女对自己主子的保护，她也不尴尬，只是心下生疑，这商户家怎么会有这样护主的婢女，她按下疑问，一腔慰问傅云黛的话还未出口，便看清了傅云黛的脸。

康嬷嬷一直服侍周秀溪，对于周秀溪的女儿，姜月霓，是有偏心在的，就算没有偏心，单看姜月霓的脸，在这临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

可是这新进府的姑娘，这可真真是，隔着十米远都能看出其曼妙身姿，走近了看，说是全天下第一美人都不为过。

这是怎样的养护才能生成这个样子啊。

康嬷嬷按下疑问，又压下震惊，开口道：“姑娘随老奴进府吧。”

傅云黛柔声道：“有劳。”

声音也是如江南水乡一般的柔情。

傅云黛跟着康嬷嬷进了王府，这一进府，傅云黛不禁暗自感慨，不愧是天子近臣，这府邸属实辉煌。

花厅上的人听到小厮来报说人已到府前，各个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好戏，这商户之女，生得会是个什么模样。

姜月霓很是自娇，她自以为这人无论进不进这姜府，对她影响都不大，她是姜府嫡女，自小是被捧着长大的，府里多了个姑娘，不过是多了个陪衬自己的人而已。

周秀溪也暗暗伸着脖子盯着堂门，虽然老夫人和夫君都没说明，但这姑娘，大概是要记在她名下，充个嫡次女的身份了。

傅云黛慢步走着，天渐热，她又怕热，走急了又出汗，今早出门前还擦了香粉，衣服也是昨晚熏了香的，为的就是万一出汗，可以掩盖些味道，以免首次见到亲生父亲，便失了礼。

傅云黛跨过门槛，出现在众人眼前，厅上还离得远了些，众人只远远见到一女子穿了粉色襦裙，又披了条黄色披帛，头上只戴了只步摇，看着倒是齐整。

厅上众人见到人出现，都做足了姿态，一派主人家样子。

傅云黛终于到了花厅，站在众人面前，厅上之人却噤了声，连客套话也忘了说。

这是何等的容貌啊，说是天仙下了凡也不为过啊。

一双柳叶眉下，双眼像夜明珠一样亮，肤如凝脂，搭在身前的手若柔荑，身姿曼妙，气若幽兰。

就连头上那支海棠花样式的步摇也没能夺走她半分光彩。

众人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她长得会是这个样子。

傅云黛也知几人在打量自己，但她没有去看厅上有何人，她只看了上座两人，而又右脚往后撤了一步，双手举起，腰杆挺直，颔首弯腰，行了一礼，“云黛拜见姜大人，姜夫人。”

虽然事情已经明了，傅云黛就是姜府的女儿，但傅云黛依然没有在第一次见面就妄自叫了父亲，如此显得是自己上赶着攀亲了。

她的话把厅上人的魂换了回来，众人眼里有不可置信，有嫉妒，也有惊羡。

姜品昊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女儿能出落成这样，听到他这话，心里也是赞赏，不卑不亢，若是自小他膝下长大，那必定是另一番情景。

姜品昊心里悔恨当时没有将其接回，当下手一抬，“快起身吧，什么大人，你是我姜府的孩子，该当唤我一声父亲才是。”身体却是没动，仍然坐着。

傅云黛又说了句，“拜见父亲。”

“云黛是你名？”姜品昊问她。

“是。”

“既是如此，往后你便叫月黛吧。”

短短一句话，傅云黛却皱了皱眉，但自己毕竟不了解父亲，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决绝果断的人吧，只是这名字是爹爹阿娘给自己取的，这下一句话就被改了，心底还是有些不高兴。

姜品昊又接着说：“你们姑娘排到月字辈，黛字便也不给你改了，可好。”

傅云黛微微颔首，“听父亲的。”

姜品昊满意地点了点头，周秀溪接过话茬，“月黛，往后你便是家里的五姑娘了，来，月霓。”

姜月霓从傅云黛进来，便死死盯着她，长成这般模样，往后可说不定会坏自己什么事呢，此时被母亲叫到，也是不情不愿的福了一身。

“月黛，这是家里大姑娘，你大姐姐，月霓，依次是三姐姐，月彤，还有你四姐姐，月冰。”

傅云黛还不适应自己的新名字，愣了一下又连忙见礼。

傅云黛看得出，除了姜月冰，其余两人看着她的眼里竟像是有一丝厌恨。

“你还有一个哥哥，排行第二，只是今日去了学堂，你见不到。”周秀溪又说。

随后夫妇二人又领着傅云黛去了玉景轩，见了老夫人。

果然，三言两语便将傅云黛记在周秀溪名下。

姜月霓心里有些气愤，原本她觉得做事无所谓，反正她都会是家里最尊贵的那个姑娘，只是现下看到傅云黛容貌，自是生出一些不爽来。

但她终归是嫡女，要保持大家闺秀的范，面上和和气气笑着，端着一副大气从容派。

从头到尾，傅云黛都有问有答，显然是温婉大家小姐的样子，姜品昊有些疑惑，这跟上次派人去打听得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傅云黛跟着周秀溪来到一个院子，周秀溪面上挂着笑，“往后啊你就住这听雨阁，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母亲。”

“多谢夫人。”傅云黛知晓这周秀溪并不是自己生母，心里又记着林若华，对着周秀溪实在叫不出母亲。

周秀溪也并非真心要多一个女儿，因而也没有纠正她，朝后面招招手，两个婢女上前，“你刚到府里，一切也不了解，这两个婢女算是府里熟练人了，往后也跟着服侍你吧。”

长辈送来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等到一切人认完，傅云黛自己带来的东西都送进听雨阁，已是太阳快落山，晚膳吃完，又收到周秀溪送过来的一些首饰布料，只是没再见到姜品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