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事出

林若华脸上带着笑容，让傅云黛坐下。

“阿柔，阿娘原本觉得这样问你不太好，但阿娘实在担心你的婚事，”林若华拉着傅云黛的手，问道：“你，是不是中意那位毓王殿下？”

傅云黛稍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阿娘怎么知道？”

听到傅云黛这么回答，林若华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么说，你确实是中意他了。”林若华脸上笑意更浓。

“是。”傅云黛回道。

若说昨日林若华问她对这门婚事的想法，她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但经过昨夜二人的谈话，傅云黛已经明确自己的心思。

“好好好，看来问道阿柔是长大了，竟也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三字把傅云黛羞得低了头。

可转眼一想，林若华又操心起来，自己自顾着女儿是否中意人家，倒是不曾想过那位殿下心中所想呢。

若那位殿下对阿柔不上心，那……

林若华思索一番，开口，“昨日听你之言，你是与那毓王殿下相识的？”

傅云黛点点头，应了声“是”。

“那他秉性如何？”

自己对沈宴珩的情意，阿娘定是昨日从自己与她的谈话间得知的。

自己昨日也算含糊地表示过沈宴珩人品并不差，傅云黛一下就明白了，阿娘并不是真的想打听沈宴珩秉性如何，只是怕这段感情里，是自己一厢情愿，而沈宴珩并不知晓，阿娘这是在当心自己。

傅云黛心下一暖，“阿娘不必担心，他人很好，而且，而且他待女儿亦很好。”

林若华听完这话，恍然大悟，脸上哪里还有担心的神情。

这话就表明了那毓王殿下亦是中意自己阿柔的。

毓王府内。

卫雨在书房内禀报着。

“殿下，银矿的位置确定了。”

沈宴珩略一挑眉，当时卫风看到沈其彦偷偷摸摸出了京城去往城郊，便跟了过去，就看到沈其彦在郊外一处庄子上，庄子后门有人正成箱成箱地运东西，卫风趁其不备，偷了一块回来。

不成想那居然是一块碎银，沈宴珩当下察觉不对，沈其彦一个深得圣宠的皇子，家中钱财多那是自然，为何非要把银子放到城郊去，是以怀疑此事有鬼，他怀疑是沈其彦私采银矿，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继续说。”

卫雨道：“我跟踪康王好几日，昨夜他潜出临京，去了城郊，那银矿正在离小紫山不远处的地方。”

小紫山？

这次沈宴珩不禁感慨，天助我也。

他向父皇请旨去小紫山为母妃祈福，不过是因着他此前打听到，这小紫山虽说皇家下令所建，但工部侍郎却是偷工减料，因为皇帝根本不会去小紫山，所以那地方就是一座纸糊的建筑。

而工部侍郎偷工减料的原因，不过是户部侍郎，姜品昊克扣银两，而工部侍郎齐科是个胆小怕事的，不敢去户部大闹，更不敢到今上面前告状，惹今上不愉。所以他便拿着那屈指可数的银两造了一座唬人的皇家山庄。

沈宴珩原本想着，他无论去不去那小紫山，他已经在父皇面前提过这地方的名字，如果这地方在这几日又“不慎”倒塌，父皇想到关于自己的谣言，一定会大怒，而他刚好可以以此喊冤，恳请父皇让自己去彻查此事，那么，姜品昊所克扣的银两，就该吐出来来了，包括自己此前的俸禄，正正好给傅云黛凑上聘礼与嫁妆。

可没想到沈其彦倒是找上门来，银矿若离小紫山不远，那么小紫山发生意外，沈其彦应当是最怕的人。

沈宴珩忽地惊觉一件事情，小紫山的建成原因，是什么？

“你带着暗卫，今晚到小紫山去吧，”沈宴珩眯了眯眼睛，“有些东西，是该倒了。”

卫雨垂头，“属下领命。”

是啊，有些东西，确实该倒了，不仅如此，有一些事情，更是该露出点踪迹来了。

又是一夜，无风无雨，无征无兆，却传来小紫山倒塌的消息。

今上大怒，早朝之时怒斥群臣。

下朝之后，工部侍郎齐科不敢出宫，在皇帝寝宫外跪着，大喊：“今上圣明，今上开恩，今上饶恕啊。”可今上迟迟不召见他。

到了下午，皇帝仍在殿内未出，丽贵人亦在其内，就是不见齐科。

令齐科不解的是，九皇子毓王殿下在中午时也到殿外跪着，一字不发。

但他已是自身难保，今早下朝之时，姜品昊对他说了句，“世事难料啊齐大人。”

他便明白了，姜品昊绝对会把他自己置身事外，这件事他姜品昊若是有罚，亦是小惩，而大罚，在自己身上。

齐科只跪着向沈宴珩行了一礼。

皇帝听到内侍来报，沈宴珩亦在殿外跪着，猛地把奏折一摔，肖立德吓得大气不敢出。

“齐科跪就算了，他沈宴珩跪是什么意思？”

肖立德哪里敢回答。

临宏帝不知道的是，宫外已经开始传了，这小紫山倒塌便是毓王沈宴珩的缘故。

昨日沈宴珩除了吩咐卫雨行事，还交给敛秋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请旨去往小紫山的事传出去。

众人听到这事，不禁想起关于毓王传言，纷纷猜测这次亦是沈宴珩之不幸才致使皇家庄院倒塌。

丽贵人心下一转，“今上莫气了，朝上只是臣妾不敢多议，毓王殿下，许是心有愧疚呢。”

临宏帝冷哼一声，“小紫山倒塌，他有何愧疚？”

可话一说完，临宏帝不可避免地，想到十几年前的事情，且前两日，这孩子刚想向自己请旨去往小紫山。

临宏帝脸色瞬间更黑了。

看到其脸色，丽贵人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里勾了勾嘴角。

“今上不凡见一见毓王殿下，便也知道了。”丽贵人说道。

临宏帝坐回椅子上，“你先回你宫里去吧。”

丽贵人起身应了声“臣妾遵旨。”

临宏帝又命肖立德去把沈宴珩叫进来，他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难不成这个儿子是非弃不可了吗？

丽贵人出了殿门，看到沈宴珩跪着的身影，心下却是莫名地紧张。

明明沈宴珩已经不可能再得今上宠爱了，为何自己还有这种感觉。

她不禁想到当年，说实话，临宏帝在沈其彦与沈宴珩之间，其实会更偏爱沈宴珩一些，而当年沈宴珩母妃又怀有身孕，今上更是偏宠。

她心里想着，脚下脚步加快，偏头对身旁服侍的婢女低语，“去让五皇子进宫来。”

那婢女应声去了。

沈宴珩这边得了令，进了殿门，他便跪下，给皇帝行了大礼。

“儿臣拜见父皇，儿臣有罪，前来认罪。”

儿子这么一跪，这么一说，临宏帝不禁有些不忍。

“你起来吧。”

“儿臣有罪，不可起。”沈宴珩声音坚定。

“你说说，你有何罪？”临宏帝声音也不是很愉悦。

“启禀父皇，今日下朝之后，儿臣在宫外已听到有百姓议论，此次小紫山之事，与儿臣之‘不幸’有关。”

听到这话，临宏帝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沈宴珩再怎么说，也是皇子，是天家人，底下百姓竟敢这般说道，还有，沈宴珩请旨之事，为何百姓会知道。

说到底，那不过就是父子间一场闲聊，怎会传了出去。

临宏帝眉头紧蹙。

肖立德更是差点站不住，汗水跟黄豆般大的流，当日毓王殿下请旨，他作为皇帝近侍，可是在场的。

毓王殿下这么一出，不仅是将他自己拉下水，更是把他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一脑子全拉下水去扑腾了。

“百姓以为小紫山庄院倒塌与儿臣有关，”沈宴珩自进殿之后，一直跪着头低着，此时听到父皇大怒，心下觉得时机已到，抬头对上父皇眼神，“父皇，儿臣惶恐，儿臣虽说认罪，可儿臣不服，凭何以当年一事，儿臣便背负当年骂名，儿臣是您的儿子，儿臣不愿皇家因儿臣而惹上污点，儿臣恳请父皇下旨，让儿臣彻查此事，让这件事的真相水落石出，也让儿臣洗刷骂名。”

说完，沈宴珩头往地上狠狠一磕，声音震得临宏帝差点吓到。

他看着跪着的沈宴珩，心想，是啊，这样对他未免不公平了些，且如此对皇家脸面实属不利。

说到底，临宏帝心疼的，在意的，还是皇家的脸面，更从未想到，沈宴珩“不幸”之名，不正是他当年下旨让他去边疆而间接造成的吗。

“好，朕即刻下旨，你彻查此事，”临宏帝说着，看了眼殿外，“顺便把殿外那个也带上一起，小紫山是他全权建造，若是意外，他罪最大。”

沈宴珩勾了勾嘴角，他的父皇啊，连替罪羔羊都选好了。

领了旨，沈宴珩到殿外，扶起齐科，“齐大人，父皇已经下旨，命你同本王一起，查清此事。”

齐科顿时泪流满面，“多谢，多谢殿下为臣解围，臣无以为报。”

沈宴珩内心自嘲，他不是帮他人解围，他只是在为自己解围罢了。

此事这样落下，满城风雨几家愁。

傅云黛自然也是愁的那个。

她今日照常溜出府，却听到那般言论，心下本就不安，用过午膳之后，又听到沈宴珩进宫去了，心里更是焦躁。

但是她却是信沈宴珩绝不会干没把握的事的。直到晚一些，宫里传出圣旨，毓王沈宴珩奉旨彻查小紫山倒塌之事，她再也坐不住，再一次溜出姜府去了云府，也没惊动任何人。

傅云黛很是熟练地爬上院墙，对面自然没有人，她一闭眼，一咬牙，跳了过去。

她重重摔在地上，可顾不了那么多，傅云黛迅速起身，顺着仅有的一次记忆，开始在毓王府内行走。

敛秋远远发现人影，越看越觉得像她们未来王妃，待走进了些，才发现真的是。

激动让敛秋口不择言，“王妃娘娘！”

傅云黛被突然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又被这称呼惊到，竟是愣在原地没动。

敛秋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对不住，是属下失言，傅姑娘。”

二人间，一人激动，一人担心，全然不知这两句话却是颇多令人深思的地方。

傅云黛也没注意到敛秋唤的是傅姑娘，她开口道：“我认得你，你是沈宴珩手下？你去过姜府寻我。”

“是，姑娘好记忆。”

傅云黛顾不上闲聊，“能不能带我去见沈宴珩？”

“自然。”敛秋应道，带着傅云黛便去殿下院子，可心下却是惊涛拍浪一般。

她竟然直呼殿下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