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酒吧血案

一根纤长的鸟羽，赤褐色，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如闪电般从包厢里射出，径直穿透了对面舞台上歌手的额头，带出一溜细密的血线。

“豆子！”几个服务员的叫声相继响起，有人颤抖着声音大喊：“报警，快点报警！”

然而，这些人的喊声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鸟羽呼啸着绕场一周，一一穿透了他们的太阳穴。失去生命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从黑洞洞的伤口里汩汩流出。

夏无忧瞪大眼睛，她冲到酒吧门口，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鸟羽本来还在用它的空腔吸食地上的血，突然腾飞而起，将针管似的空腔对准夏无忧，末端则像蛇一样扭动了几下。它嗅到了新鲜活人的味道，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呼啸声，鸟羽兴奋地射向夏无忧。

“找死！”

夏无忧怒喝一声，掀起一张桌子挡在前面，几下类似于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响起，桌子瞬间就被鸟羽切成了碎片，就跟纸糊似的，木屑肆意飞扬。夏无忧趁机冲向包厢，但还不等她靠近，林墨就从里面被踹了出来，两个人差点撞在一起。

林墨一路撞翻了好几张桌子，最后撞在大理石吧台上停了下来，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显然是晕过去了。

“喂喂喂！”夏无忧二话不说，立刻打电话给张采臣。

“喂，仙……”

“陆家嘴中心，顶楼酒吧！”夏无忧语速飞快，“赶紧过来，再晚一点，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从包厢里走了出来，长发，穿着包身连衣短裙，赫然便是刚才进去的那位林墨的“未婚妻”。不过现在看来，夏无忧是猜错了，从她身上夏无忧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妖味。乍一看，女人面容与凡人无异，只有一双眼睛透着怪异，两个眼珠子通体赤红，当中一竖绣花针似的瞳孔。

女人停下脚步，看向夏无忧。

“走起！”

夏无忧瞧准时机，顺手将手边的一张两人小圆桌甩向女人，然后整个人打横跃起，双脚同时踩住桌板，将女人狠狠地给蹬回了包厢里，接着冲到林墨身边，“喂，没死的话快给我起来！”

林墨毫无反应，他额头有一道小拇指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咻！

鸟羽再度锁定夏无忧，就好像一把长了眼睛的刀，周围不断有破空声响起。夏无忧瞧清了它的飞行轨迹，在它射来的瞬间拽下林墨的鞋子扔出去，鸟羽偏了一下，但也顺势穿透了她的肩膀。

“该死的！”夏无忧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管肩膀上那触目惊心的洞眼，她试图抱起林墨往外跑，没抱动，只能先把他拖进吧台后面，然后胡乱堆了一些椅子在他身上。

这时，刚才的赤眼女人推开身上的桌板，她毫发无损，弹了弹肩膀的灰尘，又走了出来。鸟羽绕着酒吧飞了一圈后，稳稳停在赤眼女人的脑袋旁边，羽毛上沾满了夏无忧的鲜血。女人伸出手指沾了点血放进嘴里，露出一副迷醉的表情，“真是不错的味道，你的命我也要定了。”

“是吗，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夏无忧虽然不能在凡间使用灵力，但不代表她就没有一搏之力了，她腿脚上的功夫在九重天上那也是排得上号的。只见夏无忧把碍事的晚礼服往下拽了拽，然后凌空跃起，扑向赤眼女人，女人冷笑一声，速度奇快地朝一边闪躲而去，同时，鸟羽从另一边围攻夏无忧。

夏无忧右手背在身后，此刻拿出一个托盘用力朝鸟羽甩去，鸟羽虽穿透了托盘，但速度锐减。夏无忧落地后立刻接了个前滚翻，鸟羽擦着她的高跟鞋咻的一声扎进了地板里。夏无忧不敢耽搁，踩着鸟羽再一次高高跃起，稳稳地落在女人面前。女人本想趁机去杀林墨，这时候也不得不倒退两步。

没有时间犹豫，夏无忧抓起吧台上的各种玻璃杯、酒瓶就朝女人丢了过去，一时间，劈里啪啦好不热闹。她放开她那点可怜的感知力，察觉到鸟羽差不多缓过神来了，立刻再度扑向女人，与她缠斗起来。女人看起来凶狠，但似乎并不习惯与人近身搏斗，而夏无忧出手又快准狠，女人很快便落了下风。

另一边，鸟羽尝试着想加入战局，夏无忧一脚揣在女人肚子上，她是卯足了力气踹的这一脚，力道大得足以踢碎酒吧大门，女人顿时倒飞而出，撞在鸟羽上滚作一团。

“你是谁？”女人倒在地上，狠狠吐了两口血，她这才意识到夏无忧和一般的凡人不一样。

“你猜？”夏无忧有样学样，也弹了弹落在肩膀上的灰尘，破了两个洞的衣服下面是完好无损的皮肤，刚才的穿透伤竟然已经愈合了。这是夏无忧敢和女人硬碰硬的另一份底气，她不能使用灵力，但是这具身体却是实打实从九重天上带下来的仙胎仙身，一般的攻击根本伤害不到她。

女人爬起来，用她那双诡异的赤瞳死死盯住夏无忧，仿佛是恨极了她。夏无忧微微蹙眉，这种毫无来由的怨念她有些熟悉，难道青花瓷石桌上的污点是她留下的？

“你和有什么关系？”

“你猜。”女人冷笑一声，本就线条锋利的嘴角咧出一个更大的折角，好像一张嘴就能把她的脸上下分作两半。张大的嘴巴里面，血红色、又细又长的舌头不断颤动，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那声音宛如婴儿凄惨的啼哭，直贯入夏无忧的耳朵里。

夏无忧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只单纯觉得这声音有够难听的，但是躲在吧台后面的林墨却发出了难以忍受的□□。

“蛊雕。”夏无忧被女人的叫声唤醒了遥远的记忆。

那是一种生物，头生鹿角，身体似兽非兽，长着鸟类的翅膀和双足，能够飞行，亦能够潜水。虽然上古的人类把这类有别于人类外形的智慧生物称作妖，但本质上他们和人类一样，都是由旧神创造出来的物种，只是在和人类的竞争中输了罢了。其中包括蛊雕在内，有一部分妖因此对人类怀恨在心，他们之中可以修炼者，常常以人类精血当作灵力来源，行事作风诡异且邪恶。

“喂，把耳朵给我堵严实了。”夏无忧敲了敲吧台，冷酷地嘱咐道。林墨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但是□□的声音确实消失了，夏无忧猜测他可能又晕过去了。

“你，半仙？”蛊雕停止鸣叫，有些忌惮地看着夏无忧。

“比半仙稍微厉害一点。”

一人一鸟互相警惕着，夏无忧把躺在脚边的服务员的尸体踢到一旁，心里想着还好现在不是酒吧营业的时间，不然到处都是尸体的话，打起来也碍事。她对于凡人生不出多少同情，只觉得他们有些倒霉。

蛊雕微微侧头，她的这副身体似乎并不是很灵活，每次动作的时候，骨头与骨头之间总能发出些令人发麻的摩擦声。她没有急于攻击，可能在估算夏无忧能够打败她的可能性。夏无忧乐得看见她被吓住的样子，算算时间，张采臣他们应该快到了。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夏无忧也不得不承认，没有灵力的她是弱了些，但是要靠一个凡人英雄救美，这说出去又实在是有些丢人。

夏无忧拖延时间的同时，蛊雕也在拖延时间，在夏无忧感知不到的范围外，另一只雌性蛊雕正在天花板上缓缓移动，她纤长的四肢让她的整个形体看起来好像一只畸形的蜘蛛。在一声尖锐的鸣叫过后，这只蛊雕二号从天而降，直接砸碎了大理石吧台，伸手抓向躲在其中的林墨。

等到石头蹦到后脑勺时，夏无忧才意识到她被偷了家，她转身想要阻止，蛊雕一号射出了鸟羽。夏无忧只能暂时避其锋芒，往旁边扑倒，但鸟羽显然不想放过她，如一支利箭般射向她的眉心。

砰！

轰！

一团火焰包裹住了蛊雕二号，同时数张铁锈色的符箓包裹住了鸟羽。

蛊雕二号临死前的惨叫化作实质的音波，震碎了酒吧里肉眼可见的所有玻璃制品，一时间整个空间里都雾蒙蒙的，全是几乎变成粉末的玻璃碎片。蛊雕二号拼命挣扎，可是附着在她身上的火焰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变化形态，始终将她包裹其中，不露出任何一寸的皮肉。

被封印的鸟羽落在夏无忧身边，但她的注意力都被燃烧的蛊雕二号吸引了去，那是个短发女子，这个时候夏无忧才终于意识到，她见过这两个蛊雕，就在第一次去面试的时候，是她们第一个接待了她。

燃烧进行得比预料中更快，蛊雕二号很快就没了声息，变成一团看不出样子的渣渣。突然，有一道光从那团血肉中飞了出来，直奔蛊雕一号而去。蛊雕一号面露绝望，她一把抓住那道光——一把用蛊雕的角做成的刀。

又是一声鸟鸣。

蛊雕一号强行撕破张采臣刚刚画好的禁锢法阵，拖着一身伤口，从陆家嘴中心的顶楼一跃而下，瞬间不见了踪影。

“仙人！”张采臣压根儿没心情去看蛊雕一号往哪里跑了，他第一时间冲到夏无忧身边，脱下外套盖在她那身布料紧张的小裙子上，整个人连带着声音都是颤抖的，“仙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无忧没好气地说道，这时那团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她看到苏玉珏冷酷地走过来，然后将火灵收进心脏所在的位置。没错，救下夏无忧的凡人就是他，半个多月前还在他面前哭喊着“杀了我”的那个凡人，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张采臣和夏良三人组赶到得很及时，但饶是这样也没有拦住一心想逃的蛊雕一号。

苏玉珏走到烧成渣渣的蛊雕二号跟前，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估计是没想到火灵的威力这么大，竟然直接就把人给灭口了。路铃铃则好心地从吧台后面扶起刚刚苏醒的林墨，可怜的总裁哪经历过这场面，捂住嘴巴就呕吐了起来。

“张土地，请问她们……”夏良像个绅士，很有礼貌地询问道，仿佛他用手指着的渣渣是一位正在屈膝行礼的美人儿，仿佛刚才发生的那种骇人的场面只是众人的幻觉。

“嗯，这个气息与当初那四具无名女尸上滞留的一样，人确实是她们杀掉的。”张采臣一脸严肃地说道，接着他问夏无忧，还有些不好意思，“仙人，下仙见识浅薄，想请问这妖到底什么来路。”

“蛊雕，上古时候便存在的一种妖，我还以为她们已经灭绝了。”夏无忧手里把玩着刚刚捡起的鸟羽，“你说有四具无名女尸，那就对上了，我说怎么看这两蛊雕有些眼熟，的四个前台应该都是她们变的。”

“这个我知道，妖都会化形。”路铃铃抢答道。

“对，但是也不对。”夏无忧说：“妖确实可以化形，但就算是旧神也不能像神话传说里那样随意化形，那不过是用来骗凡人去修仙的把戏。妖族化形成人类，本质上更类似于虫子破茧而出的过程，是一种变态进化，不可逆。所以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很少有妖族会选择化形成为人类的样子，因为他们之后大概率都会被同族排挤，甚至驱逐。”

“那这次这四只蛊雕该怎么解释？”苏玉珏冷漠地质问道。

“这四个蛊雕……”夏无忧深深地看了眼被苏玉珏接过去、架在肩膀上的林墨，“我也想知道她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本来夏无忧说完，是打算抓住林墨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的，可是她刚刚抬脚，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之前的战斗虽然并不十分激烈，但也几乎掏空了她身体里储存的全部灵力。现在，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漂浮了起来，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样，她毫无预兆地晕倒在了张采臣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