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蝇营狗苟丑态尽显

道德绑架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信仰绑架！

呵！这老婆子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自己就必须放过她们了？

太傻太天真。

说来，这也是红楼世界诸般封建束缚下，唯一的好处了。

也许这世界不是人人向善，可大部分人都是惧怕神佛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很多人面对神佛因果时的处世之道。

况且佛道诸般讲究，繁琐又深奥，很多人根本搞不懂具体，自己又抬出了空明大师，别说反驳自己了，就算是开口质疑，他们都要在心里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再者，空明大师的慈善也早深入人心，对这知府来说也是帮忙维护本地安稳发展，不因流民惹事的一大助力。

普通百姓或许看不清内中缘由，但是他们看得明白一点：空明大师站在迎春这边，而这知府，显然也是帮着空明大师的。

“大师……求大师开恩……我……您就在看在我多年来在寺门外卖水，勤勤恳恳，从不敢有半点懈怠的份上，好歹舍我一点慈悲吧！”

刘婶哭诉，又对着空明大师连连磕头。

她的旁边，她婆婆也连忙跟着磕了个头，然后就开始大哭诉苦，只是说的还是那套上有两老，下有两小，家里太穷困，不得已才让刘婶拿人钱财，做下这害人之事。

“对了，大师，这些都是那女人造的孽！不是她用银钱相诱，我这媳妇一向老实，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都是那女人干的！我婆媳无辜啊！”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一指旁边的林依依，大骂起来，

“好你个丧良心的贱货！我媳妇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要不是你拿钱财诱她，根本不敢做这样的事！你自己犯贱要害人，也别拉上我们啊！我们的命好苦啊……”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给她些银钱让她帮我看着附近香客可多，我……我一个年轻寡居的妇人，不过是想等着人烟少些再去上香罢了，何曾让她砌词诽谤旁人的！你别乱说话！”

林依依大惊，却也早想好了对策，立刻反驳道。

说着说着，她也开始流泪。

只是不同于这婆媳俩放声大哭大嚎的，她却只是默默的流泪，叹道，“我知道自己身世不好，本不想惹这些麻烦，便是上香，也只等着人少些了，才好上寺里替我婆婆……求个平安康健。谁……谁成想……”

“小姐，快别伤心了，小姐本是好意，但凡认得小姐的人，必不会误会的。”

见她哭到说不下去，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婆子立刻上前来，挤开旁边一个捕快，给她递了个帕子。

林依依接过帕子，轻轻拭了泪，才又看向陈知府和林如海，哭道，

“各位容禀，我只是请这女人替我留心，若寺中人少些了，便告诉于我，再没别的了。

我也是没想到……没想到这女人为了多赚我些银钱，居然如此编造事实，偏我关心则乱，只因担忧玉儿声誉，竟被她骗过了，她……”

“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厌恶那女人厚颜无耻，自家不住，偏要大老远的跑来赖在林府里不走，所以才要给她个教训，把她赶走的！都是你！是你让我编排的话！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你还说事成后再给我三十两的！现在事情没成，你就不认账！”

刘婶闻言大怒，干脆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胡说什么！我和这贾二姑娘无冤无仇，何必要花这么多银子为难她？根本就是你，为了找我多要些银钱，所以才编了……啊——”

“你个贱人！害了人还不认！我撕了你的嘴……”

林依依还没说完，那刘婶婆子便忽然冲了上来，一边喊着，一边就要来撕扯她。

旁边几个捕快立刻就要上前阻止，却被那领头的捕头吩咐了句什么，只耽搁了这么一会，林依依已经被摁在了地上，脸上也着了两道，立时便有鲜血流了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人劝开。这婆子年纪也大了，别伤着了。”陈知府这才开口斥道。

几个捕快领命，忙忙上前，却不敢动手，显然也是怕伤着人，只好在旁边开口劝说。

迎春挑眉，看着眼前忙忙的一番景象，心情很不错。

他们这条街已经吵闹了好一段时间了，虽然这里算是林府门前，平时少有人行走，只是到底不是林府私宅内院，真要有人来往，林如海也从没管过。

这时候这边闹哄哄的，他显然也顾及不上路人了。

于是，林四小姐来林府前为难府中贵客的事，早就被传了出去，这时候陆续来了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伪行人”，不断走来走去。

就单从迎春的角度看过去，已见到至少有十几个人“路过”了三四次了。

“是你！都是因为你！谁知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图谋！见不得人好的烂货！我呸！人还都说你人好，我看你就是个……唔唔……”

闹闹哄哄地扯了半天，到底还是把那婆子从林依依身上拉开了，她却还是不肯住嘴，一边被两个捕快拉着，一边还是在骂。

见她说得实在不像，那捕头终于使了个眼色，令人捂了嘴。

“你们不思悔改，反而还要将这脏水甩到我头上来！简直岂有此理！”

林依依哭得满脸是泪，人也软在地上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她也不许人看。

旁边那婆子也就势跪在地上，对林如海道：“这分明是那女人自己扯谎骗钱，因我家小姐没答应她要的银子，她才连我家小姐也诬陷了。还求大人明察秋毫，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呸！你也好意思说！我这还有你给的碎银子！你若说你无辜，那这是什么！我一天卖水也挣不了这么多，不是你为了你那黑心的毒计给我的，我从哪来？你说啊！”

刘婶也豁出去了，从衣内取出块银子来，摊在手上，又给陈知府看，“大人饶命！民妇愿意将这银钱上交，将功赎罪，只求大人开恩，不要抓我！我家里实在离不得我啊！求大人看在我一家老小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陈知府皱眉，却并不开口，只是看了眼旁边林如海和空明大师。

显然，他对这婆媳俩的恶行并没太在意，真让他在意的，除了林如海，就只有空明大师了。

刘婶见机，也便立刻转向空明大师。

不过这次她连开口哭诉的机会都没有。

“你是想说你亲娘生病婆婆年迈，两个小的也等着你养活？”

迎春打断她，冷笑连连，“只是我却是不解，你过得困顿，是我造成的？或者说，这里谁家里没点困难？难道人人都可因此去害旁人？”

“正是如此。若是姐姐今日原谅了你们，那对旁的遵纪守法不害人的来说，岂非不公？”一直没说话的黛玉此时也开了口，走到迎春身边，冷声道，“今日姐姐若原谅了你们，明日岂非旁人也可以为了这银钱害了我声誉？后日，便是要害我父亲了？”

说完，她又拉拉迎春的衣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姐姐可千万不能轻纵了这等行径。否则别说我不依，传出去，人人也以为我与父亲懦弱至此，人人可欺了！”

看着她帷帽后也依旧明亮坚毅的眼神，迎春心头温暖。

或许最初她救治黛玉是带了几分被迫的，可是如今看着黛玉这样坚定的态度，还是为她的转变而欣慰。

她知道，黛玉本来可以不说话的，和最初的林如海一样立在众人视线之外才是最明智的，可是为了维护自己，她还是站出来了。

“我不会的。大师说的对，若不惩恶，如何扬善？礼佛之先，应当明是非，辩善恶，这才是最基本的。”

迎春笑道，又看向面色狰狞的刘婶，“不过，你家里的确困难，我也很是同情。所以，你母亲可以送去大明寺，我会拜托大师照料，救人一命，也算大师的功德。”

听她突然提到自己，空明大师一愣，随即无奈叹气。

照料这刘婶的亲娘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想到她那婆婆……

空明大师眼角余光还能瞥见那婆子正在两个捕快的压制下不甘心的挣扎，虽然嘴巴已经被堵住，却也还是愤恨地瞪着这边。

可以想见，接收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以后大明寺怕是麻烦不断了。

这奸诈的小丫头肯定也是料到了这点，所以虽然为堵众人悠悠之口而主动接下这责任，却不肯亲自照料，倒是推到了他大明寺来。

“自然，求医问药的银钱我会送去，不费大师分毫，想来大师定是不会拒绝的？”见他迟迟不开口，迎春又添了句。

空明大师咬牙。

他看得清楚的，迎春必定也早料到这些，现在不仅当众提出，还说了医药费她出，他还能怎么拒绝，只好暂时应下。

“阿弥陀佛！女施主菩萨心肠，老衲又怎会计较这区区银钱。这位施主，善恶有报，既然行了恶事，便有此后果，也是应当。你家中我自会替女施主一并照料，你你且放心去罢！善哉！善哉！”

空明大师一脸慈悲。

“那……可是我……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大的才八岁，小的不过五岁，我……我不能去坐牢……我不能啊……”

刘婶近乎崩溃。

看她又要扑过来，迎春飞快后退，还顺便把黛玉也拉到了空明大师身后。

“不——我孩子……我儿子还那么小……你们好狠！好狠的心啊……”刘婶一边被拉走，一边疯狂大喊，声音凄厉，让人几乎不忍耳闻。

众人虽然不敢再当着面议论，但是显然看着迎春的目光再次多了起来。

“姐姐……”黛玉担忧地看着迎春。

她知道姐姐做的对，但是这些人根本不会理解。

现在不敢说出口的话，只怕明儿背着他们，只会说得更加难听。

黛玉别的不怕，可这林四小姐方才被带走时，投向他们的眼神里恶意太过明显，只怕她不会消停的。

她知道父亲和陈知府关系一向不错，可是林四小姐身份特殊，到底她父亲和自家父亲有过一段交情，加上江家在本地也算有头有脸，若是陈知府顾忌江家颜面，林斯小姐便不会被重罚。

黛玉虽然经此之后，也深恨这林依依为人，只是此时却更担忧迎春。

只怕今日之后，她更加不会放过姐姐了，若是当真利用此事做点什么文章，虽然不至于毁了姐姐声誉，但是姐姐“心狠手毒”的名声一旦传开，日后影响也一定不小……

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迎春反手拍怕她的手腕，示意她别担心。

然后，她上前一步，转向空明大师，目光却看着那刘婶的婆婆：“她既有两个孩子，那原先卖水的摊铺大师可想过是不是先别撤了，留给她家里，还是另寻别的虔诚香客老板，继续经营下去？”

什么？！

另寻别的老板经营？

不说她了，周围一众路人都纷纷转过视线，看着那还被捕快控制着的老婆子，又看看空明大师，很多人的心思都暗暗活络起来。

大明寺边的茶水铺子，那可是块上好的肥肉啊！

不说大明寺的位置多好，就说空明大师为人慈善，又最乐善好施的，寺院附近的一应商铺皆不收租，只用在每月初一十五上香一柱，以表谢意即可。

先前这刘婶的茶水铺子也算是开了蛮多年了，她做生意倒是还算公道，待客态度也好，因此每月收益都很不错，日常伙食便已极好，而每到初一十五，香客增多，她便进账也多，不时给她家里添肉加菜的，街坊邻居无不羡慕。

可如今她自己犯了事，这一旦被陈知府带走，看样子是一定要严惩的了，她是死是活，他们未必真正关心，可这茶水铺子却定要争上一争的！

一想到这里，众人都开始目光灼灼，本来还有些人在同情刘婶那两个孩子和她婆婆等人，的，这时也都转了态度，开始谴责他们心地不好，实在不配再在大明寺这等圣洁之地贩卖茶水，没的辱没了大明寺的清净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