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怪石园里不光有桃树，还有杏、枇杷等。

恰逢前些天的酷暑实在令人难耐，皇帝携皇后宠妃以及几位皇子公主们晃晃荡荡地去了避暑行宫，后宫的一干事宜暂时交给了贤妃代理。

而贤妃，又是出了名的怕麻烦，天气燥热，能不管的就不管，就导致后宫人员松懈，懒散。

这也给了铜雀宫机会。

白天云若热得不想动，躺在树荫下摇椅上摇扇乘凉，晚上就拿着个小篮子，有时候带着慕烊，有时候拉着思荷，一有空就去怪石园摘果子。

短短数日，铜雀宫就实现了水果自由，摘回来的果子用井水冰着保鲜，也不用害怕吃不完坏掉，且用井水泡过的果子吃起来更加甘甜，也更加解暑。

铜雀宫喜气洋洋，和和谐谐，只有绿枝时常对云若的行为嗤之以鼻，还骂他们几个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连路边的野果都当成宝。

思荷对此很是惶恐：“虽说是野果，那也是皇宫里的野果……她，她不会告发我们吧？”

说罢连忙咬了口汁水饱满，酸甜可口的红杏，吃得又快又急，怕人抢似的。

云若疑惑：“你怎么突然吃那么快？”

思荷红了脸颊：“反正都要受罚，不如多吃点。”

“受什么罚？”云若乐了，“放心吧，她不会告状的。”

思荷拿着杏子的手一顿：“为什么？”

云若得意挑眉道：“你刚刚没瞧见？她看我们吃果子时都馋得咽口水了！”

“真的假的？”

“不信明天给她挑几个送过去试试，看她要不要？”

“……行。”

只是没等到第二天，云若的观点就被绿枝亲自证实了。

夜间，明月高悬，繁星满天。

一道嘹亮的尖叫声把铜雀宫正安睡的人们惊醒。

云若、思荷、小李子这些个住在偏殿的，不约而同地披上衣服，跑出寝屋后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绿枝姐姐的声音……”

“从水井方向传来的！”

几人连忙往水井方向赶，还没到地方就远远地瞧见绿枝跌坐在井边，身旁桃子杏子枇杷等水果散落一地，而她则望着东墙角方向一脸惊恐。

小李子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哎呦绿枝姐姐，这是怎么了？”

绿枝紧紧抓住小李子，瞪大了眼：“我，我刚刚看见鬼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觉得这炎炎夏夜的气温骤降，脊背发凉。

“真的假的？”

云若害怕地拽住身旁的思荷，思荷也有些害怕地回抓住她的胳膊，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你该不会是怕我们笑你半夜偷吃水果，编的谎话吧？”

云若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前后，见什么都没有，才壮大了胆子，看向绿枝道：“放心，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谁编谎话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云若不信，绿枝着急了，直接伸出四根手指举着天发起了誓：“我发誓真的看见了！”

“刚刚就在那边，突然冒出来一个黑影，可定睛一看，那黑影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不是鬼是什么？”绿枝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真是吓死我了！”

众人听闻皆瞪大了眼，根据她的指示纷纷看向东墙角。

那边漆黑一片，杂草丛生，微风吹过，一人高的枯草随之晃了晃，发出空灵诡异的沙沙声。

云若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直跳，这铜雀宫，该不会真的闹鬼吧？

“怎么可能呢绿枝姐姐。”小李子说道，“我跟思荷在这宫里住那么久了，从未见过闹鬼啊，你说对不对？思荷。”

思荷点了点头。

小李子笑了笑：“我就说，绿枝姐姐，定是你眼花看错了。”

经小李子这么一说，绿枝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皱了皱眉：“可是……”

“哎呦别可是了。”小李子麻溜地把地上的水果捡起来，交到绿枝怀里，“大不了我们等天亮了去看看？这深更半夜的，快回去休息吧。”

“好吧……不对。”绿枝突然脸蛋一红，把怀里的东西扔到地上，“你把这些野果塞给我-干嘛？我才不想吃！”

小李子立马狗腿地上前道歉：“我的错我的错，绿枝姐姐消消气。”

然后绿枝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拍了拍衣袖回自己寝屋了。

云若：“……”

这些水果被扔地上两次了，不会摔坏吧？

总之就是心疼。

还有这闹鬼一事……

绿枝和小李子回房后，诺大的院子里只余她与思荷二人。

云若回头再次看了一眼东墙角，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这些牛鬼蛇神她本是丝毫不信的，直到比闹鬼更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比如死而复生、借尸还魂，再比如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这些让她不得不信，这世间或许真的有超脱凡事的东西。

云若愣神间，思荷已经把散落在地的果子捡起来放回原处了，见她依旧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很是惊奇。

“青芽姐姐，原来你那么怕鬼啊？”

上可敲打皇子，下可偷摘果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儿，居然怕鬼？

“？？？”

云若的脸蛋瞬间涨红，矢口否认道：“我才不怕鬼！”

“哦……”思荷笑笑，“那今夜要不要我陪你睡觉？”

云若犹豫了一会，像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然后道：“不要，我又不怕……”

“好啊，思荷你学坏了，敢调侃我了？”

话音刚落，只觉一阵阴风刮过，云若的肩膀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云若吓得一个激灵，瞬间弹了老远，闭着眼拼命尖叫着。

“鬼啊——！”

那尖叫声，与绿枝那道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思荷实在看不下去，快步上前拉了拉云若的衣袖，示意她睁开眼。

然后对面前之人行了一礼：“奴婢拜见八皇子。”

“八……八皇子？”

云若睁开眼，果然看见了慕烊，他正睁着无辜大眼，脸上的表情却跟刚刚的思荷一模一样。

“姐姐，原来你怕鬼啊？”慕烊歪着脑袋，“不要怕，母妃说了，这个世上没有鬼的哦。”

云若的脸更红了：“别胡说，我才没怕！”

恼羞成怒了干脆直接去捏慕烊的脸：“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走路没声啊，纯心吓我是不是？嗯？小坏蛋！”

被捏着脸，慕烊含糊不清地辩解道：“窝不是，窝是听到动静担心姐姐……呜呜快放开我。”

云若哼了一声，放开慕烊时，还听见一旁思荷实在忍不住了，偷偷地笑出声。

她这一笑，云若这才意识到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慕烊身为一个皇子，当着自己侍女的面被另一个宫女欺负，他不会觉得落面子，被忤逆，然后暴怒，再然后黑化吧？

毕竟暴君慕烊最讨厌有人忤逆他了，哪怕说一句他不想听的话都气的把人关进监狱，自己的爹爹不就是这样的嘛！

想到这，云若开始小心地打量慕烊，只见他此时正垂着眸，长睫在眼睑处留下大片阴影，月光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空气中好像有什么难以掌控的东西在不断膨大、发散。

云若顿时警铃大作，直呼不好！

真是教育小孩也得找对方法啊，否则将会适得其反！

然后下一秒……

慕烊抬起脸，眼眶湿润润的，小脸皱在一起，说不出的委屈：“我真的不是存心吓你的。”

云若：“……”

果然，她就不该对这小哭包抱有什么过分的幻想！

云若揉了揉他的脑袋，熟练地哄着：“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姐姐冤枉你了。”

慕烊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云若：“那姐姐要跟我一起去抓坏人吗？”

云若：“什么坏人？”

慕烊：“扮鬼的坏人！”

云若：“……？”

这不就是去抓鬼的意思吗？！

这大半夜的抓鬼？没搞错吧！

“要不……”

云若表示抗拒，刚开口，就被慕烊挥舞着拳头打断了。

慕烊：“姐姐放心，我定要抓到这人为你报仇！”

云若：“呃……行吧。”

东墙角实在太黑了，思荷回房取油灯，只余云若和慕烊站在原地。

宫墙很高，约八尺，一墙之隔的后面连着的是怪石林，缺乏修剪，树木疯长，茂密的树枝都伸到了墙内。

以她多年来翻侯府墙的经验来看，这宫墙那么高，墙外又不方便施展身手。普通人想要做到眨眼之间来去自如何其艰难？对方不是鬼的话还能是什么？

特别那随风律动的枯草丛，勾起了云若看异闻诡事话本的记忆。

什么妖狐魅惑书生、女鬼吸人精气、妖妃杀人抛尸……真是奇怪，以前看话本不觉有什么，现在反而满脑子都叫嚣着害怕！

她捏紧了罗裙，想往慕烊身旁靠近，又怕表现得太明显被对方看不起。

偏偏他仿佛瞧出了什么，问：“姐姐，你还是怕吗？”

云若死鸭子嘴硬：“不怕！”

慕烊笑了笑：“那就好，待会我们进这枯草丛里看一看。”

云若：“……啊？还进、进枯草丛？”

慕烊点头：“对啊。”

云若：“……”

思荷腿脚利索，说话间已经拿来一盏油灯，光亮把周围的诡秘感减轻了不少。

不过谁开路，这是一个问题。

慕烊率先接过油灯，表示大家不用怕，云若一听这该死的胜负欲又上来了，拍着胸口道：“我来！你别说得跟我们很怕似的，你个小孩子走我后面去。”

慕烊恭顺地递上油灯，还做了个手势：“请。”

云若只好一只手提着油灯，另一只手扒着比她还高的枯草丛，缓慢又艰难地往里走，慕烊以及青芽，紧跟在后。

探索未知领域有人兴奋，有人恐惧，云若就是属于恐惧那一挂的，越往里走，她的心里就越发毛。忽地，“喀”的一声脆响，她好像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顿时全身神经绷紧，维持着刚踩上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啊啊啊啊！快看看我踩的，不会、不会真的是什么杀人抛尸的骸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