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不日就到了卧月城的城庆，庆典在晚间才开始。但刚到傍晚，街上便开始拥挤起来。

路边的各式摊子已经支起来了，随着天色逐渐转暗，街灯也被点燃。橙红的火光透过不同纹样的灯罩透出来，形成一股五色缤纷的人间烟火气。

倒悬的伞上也点了灯火，于地面上倒映出好看的画面，路过了不少人都禁不住仰头去看这伞面。

形形色色的人接踵摩肩，手持折扇或小吃，无一不是神采飞扬，脸上带笑。

谢为渝和孟以槐也已经在准备出门了，二人为今日特意买了一套应松城时下流行的衣装。

孟以槐穿着一件兰色锦缎圆领上衣，霜白水袖。下身是一件水蓝色花工裙，这裙子十分特别，裙摆波浪一般微微卷曲，边缘泛白，刚好能露出同色绣花鞋。身上还披了一个藕粉三角网针太极云纹缎女披，颜色搭配十分少女气。

头发是谢为渝来梳的，他手很巧地给姐姐绾了个惊鸿髻，细心插上蓝粉二色绢花，耳上是与自己同样的榴石耳坠。

谢为渝向来喜欢比照着孟以槐来穿，他是鷃蓝锦袍，腰间一条白色荔枝纹角带。玉冠簪马尾，羽饰束起半边刘海。他常穿浅色，竟也十分适合如此打扮，身上最艳的颜色便是耳坠那点红。

青年面若冠玉，神色清冷。他低着头给姐姐整理衣饰，鸦羽般的睫毛掩住眸中七分与周身气质不符的炙热情意。

最后，谢为渝拨弄了一下孟以槐的耳坠，拇指借此擦过女子柔软的耳垂。他敛起神色，轻声道：“好了姐姐，我们走吧。”

孟以槐有些敏感地偏了偏头，嘶……男主的指腹粗糙，即使细微的触碰也存在感十足，让她禁不住脸红了一瞬。

按下这点不适应，他们跟着前来敲门的孟无瀚一道出了门。

孟无瀚今日看得出来也妥帖收拾过了，不过照孟以槐来看不像是为了城庆，倒像是为搭配他今日捏在手里的那柄扇子而拾缀了自己。

他手里那把黑白两分的扇子看上去精致漂亮，虽然对比粗犷的主人显得过于小巧了些，但持扇人自己并无这个自觉。

孟无瀚满面红光，显然把昨天想得那些什么‘要试探一下谢为渝心思’忘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都只有手里这把恨不能当老婆来关心爱护的水扇。

孟以槐今日特意留了肚子给街上的小吃，慢悠悠地边走边吃。结果把孟无瀚给急上了，众所周知城庆日的第一日必然有一场弟子表演，类似阅兵。他期待卧月城的表演已久，就是为此而来的。

看叔父在一旁抓耳挠腮着急上火，孟以槐了然道：“行了行了，叔父不用委屈跟着我，您老人家先去吧，我和阿渝稍后来。”

被说中心思的孟无瀚半点儿没有不好意思，他一点头，留下一句：“那行，别太晚了啊！”便消失在人群里。

……都不知道那么大个块头是怎么在这么多人里还行动自如的。

孟以槐一边感叹一边将手中肉饼一分为二，拿纸包了一半递给谢为渝。

这肉饼生意火爆，还没到这摊子面前，隔着老远就已经闻到一股让人心神不宁的香气了。不少人驻足排起了长队，孟以槐自然也凑了这个热闹。

好不容易等到了，她拿着热气腾腾的肉饼就来跟谢为渝分食。肉饼外皮金黄，内馅儿厚实又柔软多汁。还搭配了一些黄瓜片和生脆的菜叶，既过了吃肉的瘾又不容易腻。

咸香的酱汁和肉的汁水被饼皮吸收了一半，另一半被孟以槐小心吸了一口，满足得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二人站在树下吃完了饼，才散步似的回到街道继续往前走。街边卖什么的都有，发饰、油纸伞、扇子、糖画……竟然还有面具。

卧月城很是擅长这种手工制的小物件，这些面具个顶个的精巧好看。老板还不断吆喝道：“城庆日面具，程氏弟子同款！制作精良，保准一模一样！”

“天佑我卧月，这还能辟邪挡灾呢！”

他吹得天花乱坠，那边已经有不少人都买了，再看街上，带着此类面具的人竟然还不少。

这就传说中的明星带货吧……不过那面具的确好看，种类也多，在灯下泛着别样的光泽。孟以槐来了兴致，挤进人堆里挑了两个半脸的面具出来。

她拿了一黑一白两个面具，白色的面具有着金色的边缘和红色的纹路，在面具的眼下有块状蓝色细闪，仔细一模手感也不一样，像是贝壳所做。

黑色的面具以红色勾勒出简约线条，金色绘制纹路，那金色流光溢彩，在光下仿佛在缓缓流动。

两个面具边缘垂着一蓝一红二色流苏。

她将黑色那个递给了谢为渝，示意他戴上，辟邪挡灾不好说，避个桃花应该行。

从刚刚上街开始，就有不少女子隐约向谢为渝靠近了。忽视了周围或明或暗针扎一样的目光，孟以槐扣上自己的面具，又替谢为渝把面具正正好。

在此期间，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一触即分，默契十足地分头钻进了人群。

过了一会儿，两人在路口汇合。孟以槐眼看清净下来了，满意地点点头：“时间也差不多了，十方镜就在前面，走吧。”

走近十方镜，四周一下子就静了不少。虽然依旧是乌压压的人群－－汇聚而来的人要么像他们一样覆有面具看不清脸，要么神情平静中带着几分虔诚。但无论是谁，来到这里的众人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从方才的热闹中回过了神，安静地望着那一片巨大的湖泊。

月至中天，开始的时间将近。

夜空中明月高悬，又圆又亮，散发着温润的光辉。月下的湖面无波，甚至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一丝动静。

此时的湖泊当真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倒映着天上圆月，清晰得分毫毕现。

十方镜的周围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花草树木。整个湖面只有圆月，它静静地映在水面上，与天空中的月亮遥遥相对。仿佛是被人从空中摘了下来，成了一轮地上明月，这也正是此城名字由来。

－－“卧月”。

孟以槐带着谢为渝默不作声地找到了站在前面的孟无瀚，他站在一只花灯后面，正捏着那把扇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十方镜。

地上放有一圈花灯，众人都自觉地在花灯前止步。

孟无瀚没有回头，他眼神专注，低声道：“来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一道清脆的铃声响起。

“叮－－”

这声响空灵悠长，从湖泊的另一头传来，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随即，湖面上出现一群人的身影，他们身着白袍，跟着最前面的一个人缓步而来。

走在前方的那个人裙摆向两边散开，露出她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她的白色衣袍下摆非常宽大，绵延着拖在身后。

随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清晰，可以看到为首的女子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恰好就是孟以槐挑的这个‘同款’。

店家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面具制作精良不是没有道理的，的确是与这个女子脸上的几乎一样。

只不过是几乎。

她脸上的面具，眼下那一片蓝色如同有生命一般的在不断涌动，恍若有波浪在里面卷过，流苏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动。

她身后有几个戴着黑面的男人，几个人从身高到身材看上去都十分相似，他们步伐整齐划一地跟在女子身后。

“叮铃－－”

铃铛声再次传来，那些个男人的身后是几个身量娇小的少女，她们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挂着金色的铃铛，那声音正是由她们起舞一般摆动手脚发出来的。

最终，这群人围绕着圆月站定，那个女子则踩上了圆月中心。

他们仿佛不是行走在水面上，竟然没有产生哪怕一点波纹将圆月破坏。

周围有第一次见此场景的人好奇地伸头去看，和同伴小声交流道：“这当真是湖面吧？”

他的同伴回道：“那还有假？你白天都来看过了。”

一旁的孟无瀚接上了他们的话：“是程氏的身法，叫做‘莲步’。此身法可以在水上移动自如，不产生任何动静打草惊蛇，仔细看他们脚下。”

他冲那群人点了点头：“那就是足下莲花。”

那两个人连忙跟着看过去，孟以槐和谢为渝也好奇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脚下。

后面几个人穿着靴子看不清，但中间的女子是赤足，正好能看到一朵银白色的莲花半包裹住她的脚。

发出了小声的惊叹，两个人连忙向孟无瀚道谢：“谢大哥解惑。”

“不必。”

简洁地对话完，几人又将目光投向湖中。

他们站定之后低下了头，几人分散站开，那站位似乎是个阵法。孟无瀚看了一眼，对孟以槐他们道：“天水四象阵。”

一阵安静之后，站在中心的女子转动手腕，水袖一摆，做了个舞蹈的起势。

－－是祭祀上天的舞。